女人表情一僵,那股故作凶悍的模样收敛,“你想说什么?”
“据说你丈夫跳楼前,一直在拨电话,是拨给你吗?”林斐按捺住好奇心,淡定地问。
女人沉默几秒,“不是,我们已经分居两年了,他的事情我不清楚。”
林斐仍旧抱着手臂,姿态懒散,贴在胸口的手握紧,克制住紧张心情,“是打给父母吗?”
“不是,他爸妈不知情。”
“朋友?”
“不是。”
“那是谁?”
女人察觉到被他审问,皱着眉头,“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林斐对上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对我来说重要,能告诉我电话号码吗?”
长得乖在此时很占便宜,女人打量他一遍,掏出手机递到他面前,“是这个号码,我存起来,打过去一直关机。”
林斐屏气凝神,盯着屏幕,心口一下松懈,不是傅施阅的电话号码。
他快速地存进手机通讯录,拨过去,如女人所说一般关机,紧绷的肩线放松,“谢谢阿姨。”
难不成真的是他想多了?
高教授不知忙些什么,答应的采访一拖再拖,林斐功课忙,没时间催,周勉跟着陈教授补习完。
收到贺言宁的微信,既然答应人要当导游,就要说到做到。
正好他也想放松放松,不要再想乱七八糟的事,约在钱塘景区,贺言宁穿着件干练军绿色风衣,帅的闪闪发亮,背后是那辆路虎轿车,笑的阳光明媚。
两人一路逛,一路聊,作为钱塘本地人,林斐对景区耳熟能详的景致没什么感觉,贺言宁可很有兴趣。
苏东坡纪念馆门口人声鼎沸,排队排的看不到头,贺言宁侧身看门口,“我去买冰淇淋,我们要等很久了。”
林斐拿手机看眼时间,“不用排队,你跟我来。”
贺言宁正奇怪呢,林斐揣上手机大步往前走,他跟上去,售票口的栅栏旁有个小窗口,大妈正在打毛衣,余光瞧见人过来,头也不抬地说:“军人,残障人士免门票,其他人排队去。”
林斐手肘架在柜台沿,下颚抬抬,指着泛黄的标识牌,“背三首苏东坡的词免门票,现在还算数吗?”
大妈抬起头,诧异地看他,“算数。”
这可太简单,林斐终于找回学霸的快乐,这段时间在傅施阅和贺言宁的学神光环下,他都感觉不到自己是个学霸了,挑了几首最短记忆最深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背下来。
贺言宁偏着头,津津有味地听着他,排队有人拿出手机冲着这边拍,能背完三首诗词的现在确实不多,但也不少,没什么好惊艳,主要是因为他俩长得好看,一大一小两帅哥谁不喜欢呢?
大妈扯一张票递给他,感叹,“现在像你记忆力这么好的年轻人不多了。”
林斐随手将票塞到贺言宁风衣口袋,拧开矿泉水瓶,喝口水,在众人都以为他要走了的时候,他缓口气,又开始了,这回背的是《巫山》,苏东坡最长的一首诗。
爷爷是教书法的,他小时候就在抄这些诗词了,背起来轻而易举,得心应手。
他是舒坦了,压抑的心情一散而空,售票大妈头一回见那么溜的,手里的毛衣都忘记打了。
贺言宁注视着他,少年自信洋溢的样子夺目,感染力强大,不禁的令人想笑。
周围的人看傻了,林斐拿着两张票,边喝水润嗓子,边给贺言宁介绍纪念馆,久久未听到贺言宁回答,一扭头,贺言宁笑吟吟看着他。
林斐问:“怎么了?”
“帅。”贺言宁忍着笑,由衷地赞叹。
周末来这的学生不少,许多看着和林斐年纪差不多,林斐在这帮同龄人里,扎眼的很,特别是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唇红齿白,虽然长相不是一眼惊艳,但胜在年轻气质好,那种锋芒毕露的光亮,能抓住一切看过来的目光。
贺言宁其实今天一直在观察他,上回和林斐谈剑桥还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今天见识一番,觉得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他很少在别人身上看到这种松弛自如的模样,面对自己这个名校毕业生没有任何压力,这个年龄能做到这样,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林斐好笑,喝完水瓶扔进垃圾桶,“你才是帅,刚才多少人在看你,你们科研所是不是很多人给你介绍对象?”
“不多,大家都知道我的性取向。”贺言宁顿一下,笑着说,“我们这行不太容易找男朋友,工作太忙了。”
林斐到挺羡慕,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多忙都是有趣的,安慰他,“放心,以后追你的人一定很多。”
“还渴吗?”贺言宁拧开一瓶水,递给他,“我弟弟身体不太好,最近一直带着他四处看病,暂时不考虑这些事。”
人家的家事,林斐不感兴趣,吃吃逛逛大半天,回到家喂完阿尔法,累的要死,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贺言宁给他发了条微信,“忘了告诉你,你的嘴真甜。”
后知后觉的夸人,林斐用意念回复,合上手机休息一阵,洗个澡,写作业,挑挑期末考试的重点练习题。
看着干净卷面,他支着下巴,乳白色灯光笼罩在脸上,安然静谧,又想起傅施阅,擅长破解谜题的林斐,第一次无从下手。
他既做不到装聋作哑,自我欺骗,也做不到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因为他还蛮喜欢和傅施阅在一起的感觉。
书桌上手机震起来,林斐睨一眼,来自敌方水晶,这会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不想接,拿起手机划掉静音,已经十二点,往常他早早已经休息了。
法律上有个词语叫做“疑罪从无”,是指在诉讼中,证据不确实,不充分的情况下,按照无罪处理。
感情上能这样判定吗?
林斐轻轻叹口气,搞男人真麻烦,还是搞学习简单,手机屏幕亮亮,一条新短信提示。
[我知道你没睡。]
短短六个字,一字一字砸在林斐睁大的眼底,能清晰的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一股没来由的凉意漫延,他握起手机捏在手里,快速地眨几下眼睛,控制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曲解这句话的意思,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他低下眼,界面上只有一行“现在接电话。”
紧接着,掌心发麻,震动像是声声催促,他有一种敏锐的预感,现在接电话,侧面证明他在装睡,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以不变应万变,林斐双手握着手机,牢牢盯着屏幕,时间一秒,一秒的度过,紧张的像是冲刺跑的最后十几秒,直至手机自动息屏,他呼出一大口气。
安静几秒,林斐扑哧一声笑出声,这副神神叨叨的被害妄想症的样子,都把他自己惹笑了。
不至于。
第三十四章
用脑过度唯一的好处——林斐不用担心睡不着,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佯装天气晴朗,无事发生,给傅施阅回了一条短信消息。
“昨天好累,睡着了,你那么晚还在想我呀?”
发完立刻锁屏手机,该干嘛干嘛,考试还不够他忙的,没功夫琢磨有的没的。
期末和月考的考场一样,林斐又和赵敬台一个考场,他手里捧着包子,远远瞧见先锋一班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大半个楼层的人全都堵到这了。
林斐啃着包子,侧过书包挤进考场的必经之路,耳畔欢呼喜悦的声音不断。
“这就是年级第一的机器人吗,恐怖如斯!”
“附中从来没拿过奖,这回肯定稳了!”
“学霸不亏是学霸,业余都做那么好。”
班级门口放了个方正箱子,蹲着一个圆圆的小黄鸭,呆头呆脑,随着赵敬台的手势左扭右扭,怪可爱的。
赵敬台边摆弄小黄鸭,边低调地介绍,“这是我用arduino平台一款四驱车改的,装载了语言识别模块,可以跟随命令作出动作,还能背诗词歌赋,英语学习,做简单的语言交流……”
“希望能代表附中拿个创新奖,毕竟我们与荣俱荣,与损俱损。”赵敬台顿一下,停在林斐脸上,“我说的对吧,林斐?”
被点到名,林斐瞥了眼他,真诚地说:“你做的不错。”
就事论事。
赵敬台笑意更盛,礼尚往来,“你那堆破铜烂铁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博览会展出我的就行,你好好用功读书吧!”
“林斐也做机器人了吗?”
“成天在实验室写写画画,没见过实物。”
“有没有实物都不一定呢,一个四班的,你指望他能造出什么?”
先锋一班的门口,大部分都是赵敬台的同学,林斐听着烦躁,皱着眉,一言不发挤进教室里,坐到位置上做考前准备。
赵敬台心情大好,自己的地盘底气足,朝着他喊话,“林斐,名是你报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做,我署名加你一个,就当是帮帮四班的同学。”
林斐从书包掏出文具,一点都不阴阳怪气地说:“行啊,我能不能拿到保送全看你的鸭子了!”
周围人又开始吹赵敬台,吹的天上有,地下无,都不害臊,就指着赵敬台代替附中在博览会大展拳脚,风光无限了。
与之相隔甚远的科技园风平浪静。
新瓜蛋子贺言宁接到科研所临时工作任务,去年科锐入选年度人工智能白皮书,作为钱塘本地之光,科研所早在上半年预约了一次科锐高管的深度专访。
这事一拖再拖,眼看没任何希望,没想到今天突然成了,上头领导一通电话,火急火燎的点名让贺言宁出征,美名其曰给新员工锻炼机会。
贺言宁刚下车,一个标志大美女已经在等他了,有礼有节地自我介绍,带着他又上一辆漂亮观光车。
“你运气真好,今天早上我们傅总刚刚出差回来,他对你们的深度专访很有兴趣。”那位姓白的美女秘书春风满面。
贺言宁惊喜交加,与大部分硬核科研爱好者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高教授的邀约,科锐是他最心仪的工作单位,科锐那位传奇人物,他更是好奇无比。
他看过傅施阅的履历,漂亮的堪称模板,就差把人生赢家四个字盖上去了。
虽然没见过傅施阅,但听过一位女同行聊起过,据说不但出身优渥,容貌性格绝佳,而且风度高雅,短短十分钟能征服任何合作商,那位同行说起这位时眼里冒着绿光。
堪称完美两个字。
观光车停在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坪,延绵起伏的山谷辽阔,几米外,山坡上站了几个人在打高尔夫,其中一个比其他人的背影要高大挺拔,穿着件简约深蓝色衬衫,此时双手握着球杆,弓背潇洒地挥起。
随着一气呵成的动作,背后的衬衫绷紧,肩背部线条流畅展现,有一种蕴含力量的美感。
听到响动,他偏过头,轻薄的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微微笑了下,借过旁人递来的白毛巾,慢条斯理地擦额头的汗,走过来,“早上约了朋友一起打球,没有让你久等吧?”
“没有,傅总您太客气了。”贺言宁友善地伸出手。
傅施阅瞥眼他的手,干脆握一下,拉开遮阳伞下的椅子坐下,“你要喝点什么?”
贺言宁跟着坐下,这位科锐的傅总帅的过分,完全不像是学编程的,“我喝水就可以。”
傅施阅和一旁的人轻声说几句,毛巾不动声色的反复擦拭刚握过手的手掌,“抱歉,最近半年公司业务繁忙,昨天晚上才看到你们的邀约。”
“完全理解,只是没想到是您亲自接受访谈。”贺言宁很少见到傅施阅的专访,科锐这一类工作全由高管完成。
傅施阅笑意从容,“能接受科研所的专访荣幸之至。”
贺言宁是学数学出身,与傅施阅这个学编程的,一个理工男一个IT男,都是硬核技术流派,聊的有来有往。
越是深聊,贺言宁越佩服,他能上剑桥,家境自然不差,上流社会的人见过大把,傅施阅这样举手投足之间风度翩翩,丝毫不昂然作态,令人如沐春风的实在难得。
难怪在业内风评那么好,几乎没有负面评价。
白秘书抱着文件夹走过来,傅施阅接过,单手从衬衫口袋抽出一支钢笔,边漫不经心地签字,边继续和贺言宁聊着科锐未来技术发展。
不怪贺言宁乱看,文件封面七色拼图构成的彩带显眼,一下子抓住他的眼球,他错愕地问:“傅总,你也关注这个?”
七色拼图彩带是自闭症儿童代表标志。
傅施阅合上文件,递回白秘书,“我每年会给自闭儿童救助基金会捐一笔款,很奇怪么?”
贺言宁下意识地说,“我弟弟也是自闭症,真没想到您一直在关注这个病,真是太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你弟弟病怎么样?”傅施阅风轻云淡地问。
贺言宁叹口气,那点对陌生人的芥蒂烟消云散,“比前些年好一些,谢谢傅总关心。”
傅施阅向后仰,姿态放松闲适,语气宽慰,“这个病不用着急,既然到钱塘市工作,还是要把重心放到自己身上。”
他顿了一下,很是随意地问,“你在钱塘朋友不多吧?”
“只有一个小朋友。”贺言宁笑了下,不太好意思,“他还上高中呢。”
傅施阅意外挑眉,轻轻笑一下,“你朋友年龄真小,怎么认识的?”
贺言宁一五一十地交代,想起林斐就觉得很有意思,补充道:“他很真诚可爱,也特别聪明,我觉得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傅施阅目光停在贺言宁脸上,温笑问,“你喜欢他?”
贺言宁虽觉得还不到熟的谈感情的份上,可傅施阅的态度太令人舒适了,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不由的令人放松警惕,他思考一阵说,“我觉得他很有趣,我希望我弟弟也能像他一样自信快乐,喜不喜欢现在还说不准,等他再长大一点吧,现在这么小什么都不懂。”
傅施阅坐起身,端起桌上咖啡杯抿一口,淡道:“那就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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