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伸出四根手指,再比食指。
李清竹:“4?1?四个字,第一个字?”
林孟鸡啄米般点头,然后重新比了比食指,迅速将手抵在额上,做了个四下看的动作。
李清竹脑中灵光一闪:“望!望梅止渴!”
林孟无奈地摇头,姐姐实在是游戏黑洞,带不动啊。
不过她心里却又是开心的,李清竹要是不这么紧张,以她们之间的默契,这游戏娄一眼也能稳赢,那她就没什么好戏可看了。
现在的气氛是催着她争分夺秒,要输也不能输得太明显,于是林孟来不及想太多,立即朝李清竹比了个剪刀手。
李清竹背上已经开始冒汗了,她本来就是易出汗的体质,加上有十米高空跳水的威胁在那搁着,只能聚精会神,“第二个字?你快一点时间不够用啦!!!”
林孟收稳呼吸,指自己的眼睛。
李清竹歪头,定定瞧着她。
时间有限,可不能再猜错了。
经过第一题的打击,李清竹底气不足,舌头都有些打结:“望眼将穿?”
仅仅一字之差!
可也就是这一个字,实在太为难人了。
林孟突然有种搬起石头在砸自己脚的感觉,她整张脸上都挂着欲哭无泪的神情,为什么要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这个“欲”字要怎么表演才合适?
想来想去,林孟突然灵机一动,直接伸出四根手指,然后再朝李清竹竖起大拇指。
李清竹太紧张了,脑子不在线,好看的秀眉拧成毛线团:“第四个字是赞?有这个成语???”
游戏结果很明显,林孟遭遇了演员生涯最重大的一次滑铁卢。
四轮游戏下来,她和李清竹输了两次,两次都在李清竹猜的环节。
按照规则,李清竹要去挑战十米高空跳水了,并且还要跳两次。
节目组事先了解过八位嘉宾,她们都是会游泳的,所以林孟笑嘻嘻站到游泳池边上看好戏的时候,赵秋不知所谓地过去了。
“师姐,清竹姐会游泳,你不要太担心她。”
林孟左边的嘴角往上拉开,眼底全是揉不开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李清竹会游泳,但是——
没人知道李清竹恐高啊!
“师姐?”
赵秋薄薄的嘴唇露出少许缝隙,吸气之间,一股凉意沿着鼻翼爬到了喉头。
就是这时候,跳台上的李清竹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在教练的协助下,终于鼓足勇气大叫着跃了出去。
Omega噗通落水,水花飞溅起来扰乱人的视线。
林孟熟稔地往前走了一步,本来李清竹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她应该很解气,可当她眼见着李清竹落水前那惊慌失措的模样时,却下意识地,觉得很心疼。
*
林孟的十七岁,发生了两件大事。
高三上学期,首都的天气很冷,狗在路边撒尿,还没尿完落地就结成了冰溜子。
室外温度降至零下,林孟下了晚自习回家,刚入巷子,就看到两个女人在她家门口的马栓后面接吻。
那是她家门呢,李清竹还在等着她回去,林孟又不能绕路翻过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街坊邻居早就熄灯睡觉,这程子翻了墙头实在扰人好梦。
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把手抄在棉袄袖子里,快步走过去,用力咳嗽了一声。
巷子深处听到这动静的野狗开始狂躁地吠起来,她打眼望着,老木门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随着东风剧烈摇动,摇摇欲坠。
马栓后面那两个女人被她惊动,双双分开回过了头。
林孟就着红灯笼的光,将其中一人看了个清楚。
那女人也看清了她,霎时间脸都吓白了。
林孟拖着沉重的步子,直接无视她眼中的愧疚走过去一脚踹开了家门。
“小孟,你听妈说。”
“跟我说没用,您跟我爸说去!”
林孟怒气冲冲进了院子,一张脸冷得比天气还叫人瘆得慌。
她声音拔得高,屋里的人都出来了。
“大半夜的瞎嚷嚷啥?有话进屋说啊。”林父看这母女俩情况不对,立即去拉快要哭出来的林母。
李清竹手里抱了个刚冲好电的暖手宝,跟着过去塞林孟怀里,把人往屋里拽。
“别拽我,我自己会走。”
“你跟我急什么?到底怎么了?”
李清竹也是委屈,眼巴巴等她回来,没讨一句好。
两个人进了屋,林孟将暖手宝扔给李清竹,冲到中堂的神龛前,拿了鸡毛掸子朝林父递过去。
“您让她自己说,说说她都干了些什么不要脸皮的事!”
谁知林父没接那鸡毛掸子,站起来直接甩了林孟一巴掌。
“啪”地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林父的眉皱紧了,一双锐眼虎虎生威。
李清竹打小寄住在他们家,叔叔阿姨从来没动过粗,她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双腿打哆嗦,但又怕林父再打林孟,还是冲了过去挡在林孟面前把人护住。
“叔,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林孟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立时红肿的脸,恶狠狠瞪着林父。
“您就会在我面前耍威风,自己媳妇儿哪天跟人跑了我看您还念她的好!”
她不会认错,她没说错。
林母马上就哭了,眼泪珠子哗啦啦往下掉。
林孟又转头去瞪林母:“您还好意思坐这主位上,把老林家的脸算是丢光了吧!”
听她话里的意思,林父的目光变得凝重,他点上一颗烟,猛地吸了一大口。
“唉,你说的事儿我知道。”
林孟惊诧地看向他:“您都知道?”
林父瘦弱的肩膀微颤着,“清竹,你先回房去。”
李清竹怕他动手,不敢走,林孟扭头给她使眼色,她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林父这才把真相说出来。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这不是你马上高三了,哪里敢告诉你。你妈心疼你,怕影响你学习。”林父顿了顿,吐出个烟圈,把烟灰弹到垃圾桶里,“我和你妈,去年就离婚了。”
“……”林孟沉着脸,欲言又止。
林父抬起头看她,“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大人的事你不懂,Omega需要Alpha的信息素,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定律,虽然我作为Beta也能和你妈生了你,但是她和我的结合是痛苦的,不幸福的。”
“所以您二位就这么骗我?还同住一个屋?得劲儿吗?”林孟忍着怒火没爆发,因为她很清楚,当她爸一五一十说出这些话,已经到了最大的极限。
一个Beta男人,能为了孩子忍到这种地步,很不容易了。
林父到是满不在乎,只语重心长地教她:“你的事,我和你妈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不管你,都是为了你能安心念书,等你大一些,你就会明白,有些东西看上去是你想要的,但时间一久,个中滋味如何,不是一般人能抗得住的。”
说到这,他幽幽叹息,跟林母交换了个眼神。
有些话母亲说比父亲说合适。
林母没哭了,横着袖子抹干净脸上的泪,“小孟,我们夏天就发现你和清竹的事了,一直没拆穿你,也是想再等等看过年前她能不能分化,如果她不能分化……”
“打住,您和我爸的事,我爸要不说什么,我也不想掺和,离了就别住一起了,该上哪儿上哪,我的事,也不用你们操心。”林孟打断她的话,转身回自己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亘古不变的自然定律?她偏不信。
难道两个人相爱,还抵不过生理需求吗?这个理摆在她面前,不是个理!
第二天是周末,林孟有一上午的功夫不用去学校,央着李清竹去游乐园玩。
先是得知自己爸妈离了婚为自己勉强同居,又是得知自己和李清竹的事早就被父母发现,两件事加在一起,林孟的心情可想而知。
李清竹没拒绝她,陪着她出去了。
游乐园里最刺激的项目除了过山车就是跳楼机。
林孟买了两张票,搂着李清竹纤细的腰跟在人后面排队。
李清竹拉她的衣角,眼神像受惊的小鹿。
“你真的要玩这个吗?要不我在下面等你吧?”
“我要你陪我一起。”林孟斩钉截铁地说着。
李清竹还是跟着她上去了,过山车呼啸起来的时候,李清竹紧闭着眼睛鬼哭狼嚎,林孟握住她的手,大声说:“别怕!我在呢!我不会放开你的!”
风声,周围其他人的尖叫声,将林孟的声音掩盖住,她没回应,林孟以为她没听到。
李清竹受到巨大惊吓,从过山车下来哇啦啦地抱着垃圾桶吐。
林孟心疼地给她拍着背顺气,“你要受不了刚才上去的时候怎么不给我说啊?”
李清竹抬起头看着林孟,惨白的脸上却还挂着温柔的笑容。
“我没事儿,就是可能有点恐高。”
林孟一把将她拉进怀抱,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轻轻的蹭。
憋了一晚上的火都被李清竹的温柔击碎,她终于模糊双眼,无声地哭了。
“我再也不让你受这罪,再也不。”
*
至于第二件大事,就是林孟高考完之后,李清竹出国。
在李清竹出国以前,林孟疼她疼得紧,捧在手心怕冻着了,含在嘴里怕融化了,没舍得让她做任何她害怕的事儿。
如今五年过去,李清竹为了事业,竟然也可以咬牙去挑战自己内心恐惧的东西。
林孟不觉得那是成长,那是被世故同化的征兆。
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既然李清竹现在还知道后悔,那就说明她心里是有林孟的位置的。
可林孟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和一个经纪人纠缠不清。
她徘徊不定,踏出一步之后就停在了原地。
心中千回百转,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在她出神回顾往事的空隙,李清竹已经再次接受惩罚,纵身自十米高空一跃而下。
只歇息了不到五分钟,又做这么危险的事。
林孟的眉怎么也抚不平似的,再没了刚才看好戏的心思,那双充满韧性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状。
教练朝着李清竹游过去了,李清竹没有像刚才那样再水里扑腾然后很快冒出头。
林孟双眸收缩,死死盯着游泳池。
“李老师溺水了!”教练在距离李清竹仅有两米的距离惊慌地喊了起来。
赵秋刚要伸出手去拽住林孟,只见林孟一个猛子扎下去,她抓了个空。
林孟不愧是游泳健将,教练刚把人捞出水面,她已经游到了李清竹跟前,和教练一人架着李清竹一只胳膊,托着她上岸。
现场乱成一片,导演喊了“CUT”立即叫工作人员过去看。
没有人见过内娱顶流Alpha露出那样的神情,她浑身都湿透,肌肤在游泳池天花板顶灯的照耀下,白得几近透明。
“散开!别围着!”林孟大叫着,让工作人员疏散给李清竹留下空旷的环境。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口呼吸起来。
教练配合林孟将李清竹身体平放,林孟立即跪到她身边,轻轻拍她的脸。
“姐姐?醒醒!”
李清竹双眼紧闭,林孟伸手放在她鼻子前,没有感觉到呼吸。
她立即曲立左腿将人一把搂起来翻了个面儿,然后用力按压李清竹的背部。
使劲按压之后,李清竹依旧没有反应。
教练神色复杂地看向她,“李老师……大概要人工呼吸……”
林孟没说话,马上将李清竹翻回去,仰躺放平,捏住李清竹的口,低下头去。
炙热的唇颤抖着落下,触碰到她再熟悉不过的温软。
她往里李清竹的口中吹气,不敢太用力以免吹气量过大,一次、两次,三次。
围观的人太多,躺在地上的Omega眼睫轻颤。
四次,五次……八次、九次……
“咳咳咳——”李清竹猛烈咳嗽,脸红到了耳朵根。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去,轻轻勾着林孟的脖子。
林孟几乎是弹跳着挺直起背,大大的杏眼冷静地盯着她,不知道该庆幸她没事,还是气恼。
最后,她还是带着几分气恼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李老师,要不还是送您去医院看看吧?”副导演被导演安排过来,跟了李清竹一路。
从李清竹录这综艺到现在,似乎从来没开心过。
溺水还能开心成这样,副导演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清竹没去换衣服,而是打听了Alpha的更衣室,她脸上挂着阳光明媚的笑容,眼睛弯弯像月牙似的。
“别跟着我啦,我真的没事,您回去跟导演说说吧,我去找林孟道个谢。”
一听她是要去找林孟,副导演刚才担忧的心情缓和了不少,经过这一次林孟救人,两位大佬可算是不会再吵吵,对节目组来说,那简直是头等喜事。
副导演乐颠颠地走远了,李清竹停在更衣室前,咄咄敲门。
“林孟,你换好衣服了吗?”
回应她的是林孟唰地一下拉开门,然后走过去自己动手收拾湿透的鞋子。
李清竹跟在她后面进去,反手将门关了。
“你发现了?”
林孟鼻中不冷不热地哼了声,“什么时候醒的?”
李清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头搅合在一起。
“真的溺水了,你给我压背的时候醒的。”
林孟噌地站起身,手里拧着装鞋子的透明自封袋。
她居高临下注视李清竹,眼神冷得像两把冰刀子,好像下一秒就要用这冰刀子将李清竹捅出两个窟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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