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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力干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卷成筒的白纸说：“我画了一幅画送给哥哥。”
许路扬摊开，看到白纸上用蜡笔画很简陋很粗糙地描绘出了一副这样的景象——几个小人伸开胳膊手拉手牵在一起，在星空下跳着舞。
“这是我，这是我爷爷，这是你，这是那个哥哥，这个是王校长……”柴力干一个个指过去，然后又问了一遍，“哥哥他是因为工作太忙了所以这次没来吗？”
许路扬点点头，眼神有些黯淡，“嗯，哥哥来不了了。”
柴力干早慧，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盯着许路扬认真地看，可能是看懂了什么，于是倔强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爷爷说，善良的人死了之后都会成为星星。哥哥也跟我爷爷一样，都会一直在我们头顶，指引着我们。”
许路扬点头，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日子变得非常简单，他之前做梦都想要的那种简单生活，轻而易举就实现了。
现在的许路扬有足够的物质条件让他去完全追求自己的精神世界。
学校呆腻了，就时不时约董喆他们那帮子富家子弟出海海钓，远洋捕捞，长达二十四个小时，享受海浪和自由带来的冲击感，像这种出行，动辄一次就要几十万。
钓上来一条价值十几万的野生大黄鱼，拍个照留念一下然后再给他放生。
董喆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不由得感叹，“人生就是这么空虚。”
他说许路扬去搞慈善可能也就是因为空虚。
许路扬摇摇头说：“不是，是因为我的钱已经多到，每天安排人在外面撒钱玩，撒一辈子都撒不完的程度。”
董喆差点一口酒呛住，他只知道许路扬各方面的生意都有投资，具体做到多大，他好像也不太清楚，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成功的商人。
退圈以后的作品也口碑爆棚，大概人生走到了巅峰，就是这么一个状态了。
“说实话，你就不想再找个对象？”董喆揽着他的肩膀，看着远处的海岸线说道，“在这儿没别人，不用艹深情人设，你就跟兄弟直说，你就一点也不馋？”
“我都已经人生赢家了，你以为我是你？搞得跟会所里面的鸭子一样。”许路扬说，“我都嫌弃你。”
董喆摇摇头，“行吧，那你这辈子就当和尚吧。”
“当和尚也比当鸭子强。”
“那我宁愿去当鸭子。”
“董喆你小心得病。”
“许路扬你小心阳痿。”
……
*
四五年后，其实许路扬身边都很少有人提到左承了。
他们提起左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会带着点小心翼翼，让许路扬觉得不大舒服。
有很多次，知名导演邀他演戏，他都拒绝了，因为碰不到合适的角色。
其实，这几年他认真生活的同时，也在琢磨考量自己的演技，到底有没有外界评价得那么超神。
一般盛誉之下，都难副其实。
娱乐圈，准确来说是电影界，已经把他捧成了仙儿。
在新人演员的眼睛里，许路扬简直就是一个神话一样的存在。
近些日子，他没有再复出的动静，甚至频频传来“意外”，说他得了癌症，或者是死了。
许路扬每次都会出来辟谣：“没死。”
他多希望，左承的小号也能突然出现个动态，说自己没有死。
别人都说，男人三十岁之后，总是免不了油腻过头。
许路扬却好像恰恰相反，他年轻的时候虽然也帅，但是太桀骜不驯太张扬，他现在的气质更加沉郁，雅人至深，昂藏七尺。
他出席活动顶多也就什么书法协会名誉会长，去跟一群老爷子写写字儿，琢磨一下国画，娱乐圈的活动啥的基本上都不接了。
老妈这两年也不劝他赶紧找对象了，怕再刺激到他。
“我这辈子也就这么凑合着过了，反正挺开心的。”许路扬是这么跟老妈说的，“反正您也知道，我忘不了他。”
家人对他本来就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
所以，林深说：“我真是觉得你现在越来越禅了。”
许路扬说：“说人话。”
林深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意思是，看你一眼，我都二十年没有性／欲。”
“多谢夸奖，你要看我有性／欲，那你他妈的真是个禽兽。”
俩人要去江边走走，还是那条左承坠车的江。
因为许路扬坚持左承没死，所以也没给他搞个墓地啥的，能够祭奠左承的只有滔滔江水。
晚上，江边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波光粼粼的水面，看起来格外阴森萧瑟。
“我透，这也太吓人了。”林深摸了摸鼻子说，“我去一边抽根烟。”
现在许路扬不抽烟了，也不想闻烟味儿，所以他每次抽烟都会绕开许路扬。
许路扬一个人蹲在江边，话家常一样说道：“我最近其实挺难过的，因为这四五年过去了，我还是特别想你。有时候感觉自己真的快废了，这么多年，我竟然再也没能碰着第二个你，连像你的都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我也能把他当个替身。”
突然，一枚石子掉进江里，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许路扬猛地抬头，看到对岸站着一个少年，穿着一身黑，几乎要跟夜色融为一体。
“你还记得我吗？”
第八十八章
许路扬差点想要哭出声来, 激动得语无伦次，脱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左承？”
许路扬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向远处照了照, 刚刚的黑色身影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刚刚他还在呢, 跑到哪里去了？
许路扬有些疑惑, 刚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找什么呢？”林深看着他四处张望，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由十分好奇，“怎么了？你是看见什么了吗？”
许路扬愣愣地看着他说：“刚刚我好像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他好像是左承, 但是我没看清他的脸，也不能确定是不是。”
林深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感觉脊背有点发凉，“卧槽, 你别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赶紧回家吧，这鬼地方凉飕飕的, 真的很吓人。”
许路扬摇摇头, “他还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我吗。”
林深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会说胡话呢。妈的, 这地方太邪门儿了，走走走。”
许路扬被林深强行拉走，却忍不住频频回头看。
好像真的是他出现了幻觉。
然而这个幻觉却够他认真地品味很多年。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能见过左承，甚至连幻觉都不再曾有过。
两个人住在酒店里, 林深一直逼逼叨叨个不停，说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沦落到跟男生住同一个酒店了，怎么怎么着，连个姑娘都没有。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干死你。”许路扬咬牙切齿地说，“还让不让人安安静静地看会儿电影了？”
林深撇了撇嘴，“不信，你没那个本事。”
许路扬反手掐住他的脖子，“闭嘴。”
他在看娱乐频道，最近傅朝西发展得很好，他因为主持了一档综艺节目，在里面表现得很讨喜，再加上又播了一部偶像剧，成为了这个夏天炙手可热的流量小生。
傅朝西因为人设比较沙雕可爱，外形俊朗，圈了一波粉，最近因为跟沈云云一起演了一部剧，公司让他和沈云云一起营业，傅朝西直接拒绝了。
“我不是很喜欢她。”
风水轮流转，沈云云的金主因为贪污受贿入狱，落马之后，沈云云也风光不再，资源非常虐。
她之前红的时候，得罪的人太多，导致现在非常吃不开。
许路扬跟她交集也少，只记得以前，她处处要强，宣传时不站C位都气得不行。
说实话，娱乐圈永远不缺新鲜漂亮的脸蛋，像这种狗仗人势的性格也不会有什么朋友，所以她落魄之后，基本上没人帮她。
这部剧她能演女一，还是据说跟导演睡了之后才上位的。
虽然许路扬人不在娱乐圈了，但是还是会听朋友们天天念叨这些，所以一清二楚。
傅朝西听说他回国，找他吃了次饭。
“我调查到了当年左承坠江的一些真相。”傅朝西说，“凶手其实是段慎云。”
傅朝西以为他听了之后会很激动，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点头，“嗯，我也知道是他。”
就这？就这？
“我……我以为你一直不知道呢。”傅朝西有些失望，瞎激动了，“知道的话你为什么不告他？”
“你知道段家的势力吗？”许路扬笑了笑，“他家是外交世家，父辈都是法官，外交部重要官员，母亲那辈全是医生，这样的名门望族，声势显赫，想包庇自己的儿子，非常容易。”
“啊？我只知道他家的背景好像很大，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牛。”
“因为在娱乐圈基本上查不到，这方面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段暮云去世的时候，他父母已经非常痛心了，无论如何，他们肯定都会力保段慎云，不会让这个唯一的儿子入狱。”许路扬喝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道，“所以我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在找一个突破点，最好是能够扳倒他们全家。”
傅朝西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很难？”
“不难，只要找准时机。”许路扬说，“我觉得再过两年应该就可以了。”
说完，他指了指窗外的天空说道：“要变天了，段慎云家估计也不行了。”
原来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傅朝西以为他早就已经释怀了。
“等会儿可能还要见个人。”傅朝西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快到了。”
“还有别人？”许路扬挑了挑眉。
“嗯，我觉得特别神奇，这个人长得有点像……左承。”傅朝西说。
许路扬眼神不由得一动，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左右，男生就过来了。
他长得很高，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卫衣和运动裤，很年轻帅气。
他一坐下，许路扬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有些无法移开。
这张脸，跟左承确实有六分相似，轮廓很像，只是左承更加英气逼人，他的脸有些清秀过头。
“许老师好，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叫温铭。”
他的声音非常陌生，但是许路扬看着他的脸又觉得有些面熟，想了半天，才把他跟记忆中那个不良少年拼凑了起来。
参加节目时，那个跟左承一起打街头篮球的叛逆少年。
可是，当年的温铭才十几岁，跟现在的模样相差甚远，许路扬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才依稀辨别出他几分当年的样子来。
“你整形了？”许路扬问他。
温铭低着头，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完全不似当年那样盛气凌人，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整成他的样子？”许路扬看着这张脸，即使只有六分相似，他也不舍得吼。
“当年是左承的一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也想像他一样，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偶像。”温铭说道。
“别恶心我了。”许路扬突然变了语气，“你跟他比差远了。”
许路扬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左承的头号粉丝，充满厌恶地看着温铭。
傅朝西跟温铭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许老师，如果惹你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温铭急忙说道，“其实我没想过要代替他，我只是很佩服他，想要跟他一样闪闪发光，如果你能帮帮我，以后我有了名气，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看着他和左承相似的眉眼，许路扬竟然狠不下心让他滚。
许路扬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让我帮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温铭问他。
“对我说一句话。”许路扬说，“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我吗？”温铭有些奇怪，重复地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恍惚中许路扬又想起那个黑色的身影，似乎左承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在问自己，语气悲伤而又委屈。
许路扬心情百转千回，就因为这个，他帮了温铭很多很多。
后来，温铭接了很多网剧，也爆了一次。
有人开始猜测他和许路扬之间存在不正当的关系，大家觉得是许路扬在捧他。
加上，他跟左承的外表又有些相似，所以大家又开始写起了小说。
——“左承去世也有五年了，估计许路扬已经移情别恋了，找了个长得像左承的替身。然后缅怀这位白月光。”
——“哎，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温铭长得像左承，但是气质却差得远了，左承有种冷淡疏离的美感，温铭可能就是一普通帅哥了。”
——“如果许路扬真的跟温铭在一起了，也祝福他们吧。”
——“是吧，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可能温铭也看到了媒体上那些谣言，还有粉丝们的一些发言，所以导致他悄悄地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许路扬跟他一向不怎么见面，温铭后来因为事业有所小成，自己买了个房子，就跟许路扬经常回去的家在一个小区。
有天，他特意算好了时间，等许路扬回家，然后跟他假装偶遇，在小区门口相遇。
“哥，好巧啊。”温铭笑了笑说，“你刚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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