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渝一出生就贵为龙帝,清心寡欲,一身正气,为人刚正,做事谨慎,鲜少出现在众仙家面前,偶一现身,往往一身白袍,广袖绣灰色五爪金龙,带一长剑,名为潜龙剑,穗子呈灰色。
清渝一出现,免不了有些仙子偷偷打量,凑在一起说着些什么,每每这时,轻佻风流的灼炀总免不了嘲上几句,偏偏清渝总当作不曾听见。
次数多了,偶尔惹得清渝不耐,两人便在天界出手,其余仙兽哪儿敢上前阻拦,只得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最后去找天帝来,天帝冷着脸将两人一并惩罚。
待到下一次,又有小童进来报告仙兽殿的屋顶被凤翎扇扇没了,还有的说仙兽殿的炉鼎被潜龙剑劈成了两半。
没完没了。
长此以往,龙凤不合不仅影响了上界的安定。
天界凌驾于人间之上,照拂人世,引领世人向善,光被大地,同样,天界对人间影响深远,牵一发而动全身。
于人间而言,龙表帝王,凤为臣子,龙凤不合,君臣不合。
天帝在又一次听见灼炀大闯龙乾居后,叫来了貔貅,喝声道:“瞧瞧你和刃凌做的好事!天界龙凤不合,地上君臣相杀,朝政动荡,民生疾苦!”
貔貅老实地跪着,仔细一看手还在抖,屁股不安地晃动着,他哪里不知道这短短几年朝代更迭不断,君臣何止相杀,更甚者直接导致了朝代的覆灭,这般动荡导致人世间战争不断,瘟疫爆发,饥荒遍野,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天界龙凤不合。
可这龙凤不合,又哪里是他们希望的。
貔貅苦巴巴地承认着错误,保证道:“天帝放心,我一定想办法。”
天帝怒气未消,挥袖一甩,貔貅跪着的地面便被划出一道不浅的刻痕,貔貅心里吊着,生怕天帝没控制住力道,把自己当成地面,划出条条刻痕。
“若是百年内还如此,你便去和刃凌作伴,生生世世关押在狼山!”
貔貅一听,身上的肉一抖,他一想到他的难兄难弟至今困在狼山出不来就觉得心下凉凉,要让他跟着刃凌住在一个山头永不出来,他宁愿再犯一次天戒。
貔貅忙连连说:“我一定尽快缓和两人关系!保证!”
天帝看了貔貅一眼,没有说话。
貔貅汗跟着滴落下来,天帝的气压哪是他能承受,只得伏在地上静听处置,好在天帝也着实不想在这问题上多做计较,待貔貅处理不了之后再好好修理一番也不迟。
被放出来的貔貅哪里能想到天帝所想,还在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没喘过气便匆忙地赶去狼山找他的难兄难弟。
刃凌贵为狼王,同样因着触犯天戒被罚,貔貅原为龙,玉帝责罚时好歹留了一手,到了刃凌便下了狠手,狼族生生世世困在狼山,不得私自外出。
貔貅苦着一张脸找到刃凌时,刃凌正坐在古树上,逗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狼。
狼族困于此处,后代繁衍艰难,任何一只幼狼的诞生都令人欢欣鼓舞,这会儿小狼在刃凌怀中嗷嗷叫着,用爪子轻挠刃凌的前襟。
刃凌瞥了一眼耷拉着一张脸的貔貅,说:“又被骂了?”
貔貅点点头。
刃凌说:“习以为常的事,百年来还不习惯?”
“也不是不习惯……天帝今天震怒命令我们务必缓和他们关系,至少要让下界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动荡不安。”
刃凌哂笑:“要能缓和我们还用被责骂了百来年?”
貔貅的头垂了下来,“那该怎么办?”
刃凌用手拨弄着幼狼的柔软细毛,双眸半垂沉思。
“再犯一次天规吗”
“那狼族就要消弭于世了。”
“想办法让灼炀困在凤翎殿,不去找清渝麻烦,一切不就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几十载,之后呢?连天帝都没办法困住灼炀,凭借我们还能制止灼炀的行动?况且就算两人避开见面,龙凤不合仍旧会破坏人界君臣关系。”
“难道我们又设一个局?”
“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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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器里缓慢燃烧的香一点一点的燃尽,只剩下一小截还未燃烧。
龙乾殿的小童沄池焦灼地左看又看,左手握着剑把,一副想要抽剑又按捺住的模样,看得一旁的人轻笑出声。
沄池狠狠瞪了过去。
轻笑的人拿着一把纸扇来回摇动,悠闲自在,评价道:“你们龙乾殿的就是喜欢穷紧张。”
沄池左手往上一抽,剑被抽出了剑鞘,剑身闪着一道金光。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貔貅无奈地摇着头,轻声责备:“灯烁!”
灯烁无辜地又摇了摇折扇,“这两位君上不过是分一缕神魂入阵,真身尚在此处,有什么好担心的。”
沄池:“淸渝君会赢吧?”
灯烁:“那可不一定。你们这些龙啊只会默守陈规,在这种变幻莫测的情境中,先寻到仙人可需要随机应变,在这方面,你——”他手一指沄池,紧接着道,“还有你家主子可都不怎么样。”
沄池气急:“胡说!!若不是淸渝君反应快,如何能在极东深渊救下年幼的冥王?”
“你管那叫反应快?”灯烁嗤笑一声,“那不过是发了善心,年幼的冥王不就是一株海草,有什么反应快的?”
“你,你……”沄池鼓着腮帮子,“总之淸渝君就是反应快。”
只这一次,沄池没有说错,淸渝君反应确实快。
在淸渝和灼炀对坐之时,那香还未点燃,在进入这幻境之前。
淸渝君暗自施法,未被清除记忆。
他自始至终都知道羡水乃是灼炀的一缕心神,可羡水不知。
毫不知情的羡水对着淸渝频频示好。
甚至生出了两人在经历情劫的荒诞想法。
淸渝君想结束了。
☆、九天相约赌,灼炀讽淸渝
九天相约赌,灼炀讽淸渝
黑夜之下。
羡水歪着脑袋,手撑于地,瞧向身侧的淸渝。
“我们在完成一个赌约,”淸渝说,“赌谁能率先在消除记忆的前提下找到杜悦仙人,谁就胜,但其实杜悦仙人本身并不存在,那不过是貔貅设下的幻想。这一路所见之事都是虚妄。”
羡水伸手摸了摸淸渝的手背:“有温度啊。”
淸渝觑他一眼:“即便只不过是个小小幻境,以貔貅法力也当做得真实,如果此地结束,玉佩未浮现提示,那么杜悦仙人就该出现,碍于我违反规则,便你去见一见那位仙人吧。”
“我?”羡水指了指自己,“我去见了便胜了么?”
淸渝点头。
“我胜了会怎样?”
淸渝沉默片刻。
一炷香之前。
九天之上,妖冶轻佻的灼炀君半倚在榻上,手懒散地支着下颌,眼睑半闭,轻轻勾唇:“既然淸渝君都同意了这场赌约,我又怎可能拒绝?不过啊——”灼炀君身子往前微微倾斜半寸,自下往上,仰头看向距他一张小方桌远的淸渝,“输了的话,你们龙族可自此见了我们就行大礼,如何?”
沄池一听急了:“龙代表君,凤代表臣,哪里有君向臣行礼的道理?”
灼炀君本轻笑的脸凝住,瞥向沄池的眸中闪着冷漠:“龙凤同为天界圣灵,平起平坐,本就地位相等,赌输了行礼又怎么?还是说淸渝君输不起?如果不愿意,那便罢了。”说着就要起身走人。
“可以,”淸渝君声音清冽,短短两个字就教本欲离开的灼炀停下,“如果你输了,希望能管教好凤族,再勿来扰了我们清静。”
灼炀刚想要回讽一句“哪里扰你清静了?”就听沄池叽叽喳喳地吵嚷着说这不公平,这小龙比麻雀还聒噪,灼炀脑海中飘出这么一句来。
就听淸渝开口打断了沄池,拍案定板:“就这样。”
他们就这样入了幻境,从甲狮山狼族衰亡开始,淸渝一清二楚,他知道狼族的衰亡不可逆转,在九天之下狼族就已经濒临灭亡,他也知道羡水并非一只普通的麻雀,他更知道留有后手的他必定能拿下这么个无趣的赌局,令龙凤两族重归平静。
淸渝想,他不可能输。
“我胜了会如何呀?”羡水眼巴巴地用手扯了扯淸渝的袖子,“你快说呀。”那小表情彰显着他根本不信,“胜了你就允诺我个愿望吗?”羡水还以为淸渝在编故事骗他,“那我要胜。”
淸渝叹了口气。
他知道一切实情,可他没料到羡水会同灼炀性格相差这么多,不再轻佻风流,高高在上,而真就如一只专一的小麻雀,围绕在他周围,他甚至在暗自思考这会不会是灼炀布下的局。
如果是的话,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你胜了的话,我会规劝好我的族群,再不会出现大闹九天的情况。”
羡水不满:“这算什么赌注?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我要其他的,不要这个了。”他根本在意什么九天不九天。
淸渝看向他:“你不会想要其他的。”
“我要。”
“羡水。”淸渝唤他的声音有些严肃,“别闹了。”
羡水嘟着嘴:“刚才逐流伤着我的地方还疼着呢,你还训我,是你说我们在打赌,我都不能换赌约了吗?”
淸渝闻言看向他身体,腹部流淌着他的灵力,伤口也早早愈合,瞧羡水当下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疼痛的样子,淸渝沉默一会儿后,反问:“你想换什么?”
听得这句话的羡水笑得双眼弯弯,好不可爱,他问:“咱们回甲狮山好好生活好不好?”
回到最初的那座山上,同之前一样,他仍旧是那只吵吵嚷嚷的小麻雀,淸渝还是那只唯一的金瞳狼,只是他们可以化成人了,可以过着人一般的生活。
羡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淸渝,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情谊,淸渝曾看见过与之相同的眸,只是那眸子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九天之上的那些男女仙子。
灼炀向来爱美色。
“这么简单的赌约你都不答应,”羡水鼓着腮帮子,“那我要是说更具体的呢?”
“什么?”
羡水低头想了会儿,再抬头时猛地摇摇头:“算啦,咱们能一起回甲狮山就够啦。”说完,羡水伸手握住淸渝的手掌,轻晃着。
“我想刃凌叔叔他们了。”
淸渝有些恍惚,他想在九天时,灼炀对于狼族被罚世代守护在甲狮山一事一直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在他看来,除了凤凰,其余都是下等灵兽,不值一提,被灭也是理所应当。
淸渝神情莫变地看向羡水:“我认输了。”
他无法想象回到九天后,拥有这段记忆的灼炀会如何大怒,此刻他像是窥见了灼炀最羞耻的一面,这一定是灼炀君最不想回忆的一段时光,无论是羡水对他示好,还是想回甲狮山。
这些统统是灼炀永世都不会做出的事。
毕竟是他违规,他也见识到了灼炀这样的一面,认输……
倒也公平。
☆、此间待结束,终有一人亡
“认输?”羡水兀自乐呵,“那你是答应我一起回甲狮山了吗?”
淸渝没有回答。
根本无须多言,等幻境结束,羡水自会明白他们回不去甲狮山。
这片刻的沉默让羡水误以为淸渝默认了他的话,顿时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他笑嘻嘻地又再度将话题拉扯回那个他是一只凤凰的前世:“我说的前世你不记得,你说的赌约我不记得,所以你说的那个赌啊,说不定就同我一样是前世呢!我记得的那个前世可惨了,我连话都不会说,但是你对我特别好。”
不知是不是碍着淸渝难得的多话,羡水话跟着多了起来,词句之下直言不讳地述说着丝丝爱恋,妖兽便是向来如此,爱和恨都坦荡得令人有些难以接受。
羡水以为自己是一只因着机缘化成人的麻雀,麻雀要是想要同谁亲近便毫无顾忌地说着一些让人羞赧的话,“嘿嘿,不过我对你也很好,你要做什么我都跟着。”
“你去赏画我跟着,你去见那些公子们我跟着,最后你被其他凤凰追杀,还有我挡着,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羡水回忆里的那个前世,自己挡在淸渝身前,承受了所有的伤害,在难言且无尽的痛楚中,他再度睁眼便回到了这里。
淸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轻轻甩开羡水本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羡水,你说的那个前世只是这幻境中的另一个幻境罢了,不可当真。”
“是真的!”羡水气鼓鼓,“真的是真的!”他还要同淸渝好好说道一番,“我都没说你的赌约是假的,你怎么就一直否定我说的前世呢?谁能证明我说的是假的?谁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就知道说我——”羡水忍不住微低头偷偷觑一眼淸渝脸色,“我那是——那是——”向来不知羞的麻雀此刻也顿了顿,“哼……”这脾气也发得弱如蚂蚁。
淸渝听了羡水这么一番本有些胡搅蛮缠的话竟微怔片刻。
当下两人处在这破旧山寨之中,见证逐流和俞岁伯的情劫,这是假;羡水提及他前世为凤凰,为了救自己而死,这是假;自己同灼炀的一缕神识在参与一场赌局,这是真。
这些是在淸渝眼中的真假,在羡水眼中这真假还要颠倒一番。
真真假假,谁能说清。
猛然间,逐流所在的草屋异光大盛,羡水忙不迭松开挽住淸渝的手,转过身去,惊慌道:“这是怎么了?”他往前走了两步,见身后没有动静,停下来扭头询问,“淸渝,他们是出事了吗?”
树木残叶的光影打在淸渝脸上,阴影浮动模糊了其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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