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渝其实也记不太清了,幻境中同现在一样一片混乱,他循着本能在做事,此刻让他怎么说,他偏过头,随便捏了个理由,又将话题引到了灼炀身上:“……我好歹也活了几百年,只是没想到灼炀君身边莺莺燕燕众多,倒是单纯。”
灼炀脸都黑了:“你做过?和哪个小仙?口口声声说和辰溪定了姻缘,一派正直,还说着什么天定不可抗,却早就急不可耐地去同他人勾搭。”灼炀身上红色的灵力翻涌,“谁?乾龙居的?”他回忆着那些小仙,“沄池?”
灼炀一连串的问话把清渝给问懵了。
“等等,”清渝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这重要吗?”
灼炀一听更气了,“这不重要?”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这怎么会不重要?”
原本一室旖旎,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气氛沉闷下来,灼炀气归气,没了兴致,脑子里还想着要好好追究这件事,又见清渝衣衫不整,还一边生气一边用力地将清渝的衣服给穿回去。
清渝低头见灼炀笨拙地给自己穿衣服,轻声问:“为什么重要?”
灼炀正大力地把清渝的里衣往上套,根本没回答清渝的话,他兀自系着里衣的带子,使劲儿一拉,清渝闷哼一声。
“轻点。”
灼炀一听,劲儿更大了。
清渝见灼炀难得吃瘪,又想九天之上的小仙们定想不到四处勾搭、能说会道的灼炀会有这番模样,本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清渝感觉到了心里鼓鼓的,有些东西快要溢出,他静想了片刻,只觉得这滋味并不坏。
“穿错了。”他好整以暇地说着。
灼炀哪里管他,只胡乱地穿着,同时恶狠狠道,“如果你老实交代是谁,态度良好,我暂且——”灼炀咬牙,“我暂且不向天帝禀报。”
灼炀还想着要揪出此人。
却不曾想这人就是自己。
☆、第 71 章
第71章
这一番床上的翻滚半途中断,清渝松了口气,灼炀却是越发生气。
灼炀在外一向风流倜傥,掌握人心,这般情绪外露得不可自己实属罕见,他一时也分不清是被清渝戳穿而生出的气急败坏,还是得知清渝竟比自己老练而冒出的心有不甘,无论是哪一种,都令灼炀僵着一张俊脸,只见他一手手指在桌上轻点,直视着对面的清渝。
清渝身上红色灵力正逐渐褪去,融入体内。
“究竟是谁?”灼炀一字一顿地问。
清渝断不会将幻境中的事情坦白,平日又并非擅长说谎之人,可此时不打发了灼炀又不行,万一灼炀真将此事闹到九天,牵扯出幻境之中的事就糟糕了,这会儿清渝眼眸闪过一抹不可轻易觉察的光,抿着的唇勉强微张,生硬地说了个人名。
灼炀微怔,本一直轻点桌面的手指停滞,反应过来后勃然不怒:“你们还未大婚!”他顿时站了起来,原地踱了一圈,绕回来再度看向清渝。
灼炀道:“你在骗我。”
传闻辰溪和清渝从未见面,清渝不会私自去极东寻辰溪,这才会让自己得了空,轻而易举诱骗辰溪,辰溪那模样也不似见过清渝,如果见过清渝,又怎么会这般容易地被自己蛊惑?
“你们根本不可能。”灼炀语气越发肯定。
清渝不料他竟是如此敏锐之人,从判断他最初只有手臂缠绕黑龙,到现在揭穿他的谎言,五一不显示其并非真如外界所传只是个混迹于花丛的逍遥上仙。
清渝刚才已经瞒了自己诅咒的事,这会儿再瞒一件倒熟练了些,他道:“你又怎知我们没有私下见面?”
灼炀的表情变得难以看透,有些像是生气,有些像是纳闷,还有些像是猜疑,他此刻想的是清渝哪里同辰溪有私会,有私会的分明是自己。
“你们私会?”灼炀笑意到了嘴边,很快消退,他到这里确信了清渝在欺瞒,可也是到了这里发现他如果再继续回问,可能会暴露自己和辰溪的事。
“好,好,好,”他连说三声,好似就这样就吞下了所有心绪,“很好,不愧是清渝君,外表清心寡欲,内里却是将这些尝了个遍。”
清渝听到这里,刚才泛起的那点不算坏的滋味淡了去,宛如春雨滋润下缓缓涨潮的溪水陡然被分流去了他方,本潺潺流动的水渐渐浅了去,再无刚才的活泼。
此时天将破晓,他们该回九天了。
清渝收敛情绪,起身开门,灼炀在后猛地关上,“砰——”地一声,紧随着是灼炀的话语从后传来:“晚点回去。”
清渝还没问为何,就从这不甚合缝的门内听到了些什么喧嚷声,人们脚步声伴着些惊呼,他们正往外间涌去。
此刻的九天,人们见灯烁匆匆跑着,好奇地问他,他只道要去忙着执行重要之事,分秒之前接到了灼炀的消息,他正压下心中疑问急急往人间赶去。
递到小镇时,灯烁还兀自念叨着:“不是前几日才在极东布置了一番么?辰溪公主竟这么喜爱看这灯火?”他叨叨完还尽责地按照上一次灼炀君的做法,按部就班地执行。
“是不满意上一次五花八门的花灯样式吗?”灯烁忙活完,看着满地的清一色样式的花灯,暗自同灼炀发信号。
灼炀却是迟迟不回,眼看着天将破晓,灯烁思索良久,在放与不放之间纠结中,忽而腰间传递话语的通信翎羽抖了抖,灯烁的手也跟着抖了抖。
瞬间,万灯齐放。
“快看啊,好多灯!”灯节的最后一日,天空初阳乍起,一半亮一半黑的天幕中包裹着数不清的灯。
有一盏悠悠落下,被一小童抱在怀里,他哇哇大叫着:“是龙,是龙!”
越来越多的人拾起了偶尔掉下的灯盏。
“是龙,全都是龙!”人们奔走相告。
迎着远方的微微亮光,人们感激涕零,跪拜着,口中念着什么,就这么虔诚地跪满了整条小巷。
清渝听见响动,先是静了片刻,很快伸手覆盖在灼炀手背之上,趁其呆愣的瞬间,推门而出,透过二楼的窗户,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天际还飘浮着千万灯火,由于天色将明,这些灯火并不显眼,明灭间偶可见闪烁,街道上一直跪着的人群反将此景衬托得尤为壮观。
人们都在朝天跪拜。
清渝震惊地转身,他自知不是自己所为,龙族小仙们也不会做这等事,唯一的可能是——
灼炀沉着一张脸,本已经叫灯烁别放,哪知这小子还是放了出来,自己都被清渝打击了一番,还上赶着放灯,岂不是被小看了去。
清渝步出客栈,手中接过一盏灯,一条可爱的小龙正安静地趴着,十分可爱。
万家灯火,群龙腾空。
这一场盛事在小镇中传开,人们都称是上神降临,泽被大地,却不知他们身旁正站着两个上神。清渝望着漫天的龙型灯盏,那浅了些的溪流又缓缓流淌起来,自上而下,渐渐激起了波澜。
他望着漫天灯火,刃凌说这是经历情劫的话在不断循环,一句连着一句,充斥着大脑。
有什么线索串联在了一起。
幻境中跟随在自己身后懵懂天真的羡水,莫名欣羡自己的羡水,跟随着自己就连献身都觉得理所当然的羡水,是灼炀一缕分神的羡水。
清渝曾对貔貅说羡水乃是幻境生成,一言一行都做不得数。貔貅却迟疑地反驳,那时清渝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却是貔貅知道内情,这虚幻的羡水并不假。
清渝见第一个情劫时说不懂这有何意义,可此时站在这人间小巷,看着跪拜的百姓,望着漂浮在红日初升的天际的灯火,清渝的心终究是动摇了。
这就是情劫吗?
明知道前方阻碍重重,中间矗立的鸿沟不可逾越,可自我的行为却不受控,就想这么做。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路,清渝好似能在这吵杂的环境中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声,他想这种混合着对羡水的歉意和对灼炀的感激的复杂心绪是自己不能完全理解的,可有时候并不需要去真的剖析清楚,例如此刻。
灼炀见了这本不该出现的,且不合时宜的万灯,只循着本能,同当初问辰溪一样,问:“喜欢吗?”
清渝却没像辰溪一样回答这个问题。他将手中的灯盏放飞在空中,问:“你们凤族有什么节日?”
灼炀想了会儿:“每年年尾是涅槃日,我们会变回兽体,浴火重生,”说到这里,灼炀眯眼笑起来,“怎么,准备回礼了吗?”
清渝瞥他一眼。
☆、第 72 章
第72章
这时天已经破晓,微光镀在身上,带着一层淡淡暖意,这一丝的温暖令灼炀心念一动,他看着正朝他望来的清渝,忽而往前,手一伸,将人带离此地。
眼前一阵白雾,白雾散去之后,两人落在了一个地面布满根枝的地方,这里四处都是古树,古树高得直抵天际,向中心靠拢,合成一个顶,遮蔽阳光。
两人站在中央。
清渝问:“这是哪里?”
灼炀神秘一笑,引着他穿过这由树干组成的围栏,往里走去,这里最里竟有个洞,再往里去是一条由树藤组成的长长隧道,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
清渝跟在灼炀身后,见这地面都由凹凸不平的枝条构成,他伸手撑在两侧,就连这隧道四周都是藤条,一眼望去全是碧绿。
“这里是……”清渝感觉到了一股灵力在流动,属于凤族的灵力。
灼炀忽而转身,侧身对他轻轻一笑,趁其不备将其拉了进来,这隧道的尽头竟暗藏洞天,这一隅开阔的地区里有不少跌撞着嗷嗷叫着的小凤凰。
七八只羽翼未丰的小凤凰扯着嗓子叫着,小爪子努力往前勾着,一不小心两只撞在一起,一只被压在下,小尾巴无助地摆一摆,怎么也站不起来;那边还有一只极其安静,呼呼大睡,这会儿嗅到了灵力的味道,醒了过来,机敏地跑向灼炀。
灼炀弯腰伸手,那只跑来的小凤凰顺势走到了他的手上,此时灼炀才解释:“这里是凤族的巢。每一个凤凰都在这里诞生。”
清渝看着灼炀手里嗷嗷叫着的小凤凰,感受到这里盈着的专属于凤族的灵力,心底有些惊诧,他没料到灼炀竟然带他来到了凤族的起源地。
每一个族类都有自己特有的藏匿之所,这些地域一般外人寻不到,自然也就进不来,如果不是灼炀带领,外族人连这树木之上的禁锢都解不开,更别说找到这幽深的秘密隧道里的一片天地了。
而灼炀竟大大咧咧的将一个外族人,一个曾经的对手带到了这里。
“你不怕我带着龙族的人将这里毁了?”清渝口中这么说着,语气中却没有一丝的威胁,灼炀哪里听不出来。
“行啊,”灼炀伸手间将这只小凤凰递了出来,“先毁了这个。”
小凤凰还听不太懂,歪着个小脑袋,用一双亮晶晶的小黑眼看着清渝,许久后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飞不太稳地撞在清渝肩上。
清渝扶住它,以防它跌落。
手掌触摸到鸟儿的身体,柔软又娇弱,那不断开合发出声音的嘴透露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这种新奇感令清渝原本不会轻易动摇的心软了下来。
“怎么?”灼炀嘴角噙着笑,他见清渝非但没有欺负这小凤凰,反而僵硬着身子,一手托着凤凰的小身躯,生怕他跌落。
清渝抿了抿嘴,转头看向这片神圣的地域。
两人站在这秘密而略显黑暗的地方,感受着隐秘流动的新生力量,灼炀看起来似已经习惯,他宛如这片领域的君王,傲然地站立于此,正带着他刚拐来的后,欣赏这一片盛景。
“看够小凤凰了吗?”灼炀问。
随着这一声,那凤凰好像听懂了一般,飞了下来,扭着小屁股去寻他的同伴。
灼炀见小凤凰们聚在一起无碍,又引着清渝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人们都称凤凰可涅槃,说凤凰死一次后还能再生,其实不是,不是所有凤凰都能涅槃——”他这么说着,走至这片土地的尽头,手掌间红色灵力晃动着,动作之间,前方树干组成的墙如潮水般退去。
一股与这里微弱生命力截然不同的死气扑面而来。
灼炀站在前方挡住了大半,仍旧有些飘至清渝鼻尖。
这里空间狭窄,灵力更浓厚,却教人不快地想要赶紧离开,灼炀沉声解释:“这里是凤凰涅槃的地方,能够再死后涅槃的凤凰,一万只能有一只已是不错。”
清渝沉默地看着这地上还残留着的片片翎羽,每一支翎羽似乎都还有着力量,求生的力量。这满室的死气也变得不再令人难受,反而徒添一分遗憾。
灼炀蹲下来,用手拾起一片翎羽:“想一想,又何必涅槃呢,自然死去就死去吧,和天斗,斗到最后不也是死不罢休?况且我算了算,我俩同时出生,一起在九天,最后便是该同这天地告别,也是差不多的时间。”他收起那片翎羽,重新将之前在人间准备塞给清渝的那两支翎羽拿出来,“涅槃做什么呢?”
灼炀再一次把两支翎羽递到清渝面前。
“之前在客栈的事,我勉强不提,可以忘了。”这一句话,灼炀说得有点别扭,看起来心底还不肯罢休,可又迫于某种缘由,认了下来。
清渝低头看了一眼这两根翎羽,没有收下,再度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其实不需要问,带别族的人来自己族的圣地还能有哪些原因,不过是临时起意,这个意或许与义有关,或许与情有关,可翎羽已经递到了眼前,还有什么可问?
灼炀直接扯过清渝的手,和上次一样,将两根翎羽塞进他手里。
“不做什么。”他这么说着,同时用力将清渝的手包裹成拳头,翎羽就静静躺在清渝手心里。
“我说过我有——”
“我知道,”灼炀打断了清渝,“意思没有这个狗屁姻缘,你就愿意收下了是吗?”
清渝盯着他,心中生出一种不安来。
“此事不可乱来,灼炀,你不明白,这里是我们在经历情——”清渝堪堪止住了话舌,“天道。现在还未明晰怎么破除天道,只能顺着天道往下走,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我们可能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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