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炀注定看不到了。
清渝就算是死在这天雷里都不会吐露出曾有过一瞬的心动。
“不对!”灼炀大喊道,他站起身来想要去寻清渝,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根本触摸不到对方,他怒然转头冲着天帝吼道,“不过五道雷击就令清渝君吐血,这是冲着人命去的吗?不过是所谓的什么狗屁姻缘——”
天帝面上不豫,打断灼炀的话:“灼炀,”天帝看起来并不痛快,“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他盯着灼炀,目光中没有责怪,反而透着一层自知束手无策的灰暗,这种灰暗出现在天帝身上实在有些违和。
可这层突兀的灰暗提醒了灼炀现在的局面都是他一手所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违背天道定然会受到惩罚,可他从最初就没有在意这个惩罚。
他以为这小小的惩处对上仙来说不痛不痒。
“清渝和辰溪根本不认识,连面都不曾见过,他们凭什么要在一起?这什么天道,有没有问过他们的意愿!”
“你是在为清渝说话,还是辰溪?”天帝问。
灼炀一怔,随后恶狠狠道:“这有区别吗?这种轻易捏碎的姻缘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就这种不值一提的感情破坏了就破坏了,这会儿天道竟还对我们下死手!”
天帝幽幽叹了口气。
“不是天道下死手……”
谈话间又是一道雷击滚滚而下,径直打在清渝身上,清渝却是一声不吭。
☆、第 75 章
第75章
清渝身体动弹了一下,垂下的长发披散开来,那藏在里面的白发一根一根地慢慢全都展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灼炀震惊地看向天帝。
天帝看起来却毫不意外,他感叹:“此间的你,就这么厌恶清渝吗?”
厌恶?
灼炀乍听见这个词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厌恶清渝?如果时间回溯至一月前,那他何止是厌恶,那可谓憎恨之极,可不知从何时起。
灼炀脑海中浮现了黑夜之下里衣半敞的身躯,那极致的性感成为了开端,如此想来不过是他见色起意,只是这个意,让他食髓知味。
停不下来。
这朵生长在寒风朔雪天气中的高岭之花,像是包藏着许多未经人开采的秘密,灼炀正在一点一点地挖掘,他带着清渝去往凤族圣地的那一刻,甚至生出了一股澎湃之心,觉得就这样倒也不错,这种即将戳破暧昧的时期实在迷人。
灼炀每每想到这是清渝,心中不由如微风吹拂湖面一般荡漾。
他最初是为了挑衅幻境中清渝说的话才去见了辰溪,后来却是真的一心想毁了这狗屁姻缘。现在他做到了,他甘愿承受惩罚,这小小惩罚他并不看在眼里。
可这他并不惧怕的天雷竟让清渝几乎承受不住。
灼炀一拳砸向横亘在中央的透明屏障,只听得“砰——”地一声,屏障没有一点损伤,与此同时,又是一道雷击。
灼炀竟然不忍看,偏头再度望向台上的天帝:“我不厌恶他,没有厌恶,是我擅自去找的辰溪,都是我想要破坏天命,从一开始就同清渝无关,我愿意,我愿意……”
他愿意什么呢?
“灼炀——”天帝打断了他,“天道从来公平,既然姻缘已被破坏,你们就必须承担刑罚,无论你说什么,都已成定局,就是此间你和清渝的事,也已经无可挽回。不,不……”天帝摇摇头,“哪里是只有此间呢……”
灼炀没有听明白天帝的话,他只注意到了天道,满腔愤懑地怒吼:“这天道哪里公平?!清渝手臂上黑龙缠绕,已经攀爬到了心脏,他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才能受此惩罚?每次天道发作都是我用灵力帮他镇定下来,如果没有我,谁去帮他?他就活该这么受罪吗,他也是同我们一同诞生的上仙,为什么要落到这种地步?我说过了,我说过了……一切都和他无关,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犯下错事,我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从来都没有。”
天帝问:“那你为什么要破坏天命?”
灼炀只愣了一瞬,怒:“清渝和辰溪为什么要在一起?!”
“那辰溪就该和你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和辰溪在一起?我——”他转头看向趴在地面的清渝,哪里有平日里清冷的模样,就这么死气沉沉地伏在他的身侧,动也不动,就像是已经失去了生命。
现在哪里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天帝!你是此间运筹帷幄之人,救下清渝一命应不是难事,可为什么袖手旁观?”
天帝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笑了:“我连他手上的黑龙都无法去除,又怎能抵抗这天雷,灼炀啊,你将天道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有这么简单,你们前六世又怎么会失败?”
“前六世?”
天帝却并没有解释,闭了闭眼,“最希望你们活下来的——是我啊。”
曾几何时,清渝君和灼炀君就这么站在受刑台上,面对着自己,看起来自信满满,笃定地说着要接受天道,受那七道情劫。
他们实在是太过轻视天道,以为自己一定能扛过这劫难。
可一世又一世,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人妖殊途,天道阻碍,没有一次成功渡过情劫,幻境中的情劫哪里是别人,正是清渝和灼炀的前六世。
只剩最后一世了。
这就是最后一世。
最后一世的灼炀和清渝仍旧是上仙身份,可两人却成为了见面就大打出手的宿敌,斗转星移,百年轮转过,这针锋相对却一直未停,长此以往下去,何时才能休?又何时才能渡过这情劫?
此间不过是虚妄,是九天中的小九天,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天帝,貔貅和刃凌,眼看着此间越发不可控,貔貅想出了一个计谋。
用前六世的经历去唤回两人的心神。
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后办法,在此之前,貔貅还多次旁敲侧击地说着一些两人曾经的往事,妄图挽回当下的混乱局面,毕竟造成这样的情况也有他和刃凌的原因。可却毫无作用。
两人就这么敌对了百年。
直到入了幻境。
出了幻境后,一切犹如有人慢慢拨开了迷雾,雾气正渐渐散去,露出原本的模样,灼炀和清渝正在放下戒心和防备,眼看着快要互吐衷心,他们迎来了这天道惩罚。
情劫便是如此,每一世都有早已经设置好的劫难,就连天帝都不知如何能解。
此刻便是天帝都束手无策的局面。
可对于失去了之前所有记忆的灼炀来说,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情劫,更不将这天道放在眼中,他一意孤行地动用灵力去撼动着那层屏障。
原本透明的屏障不断地被红色灵力灼烧着,烧完后又恢复到透明,不断如此,没有出现一丝裂缝。
再度恢复透明的屏障在告诉着灼炀这一切都是徒劳。
“没有用。”天帝轻声道。
灼炀却不理会,一味如此做着,他透过透明的屏障看见了无力地趴在地上,再没有动过的清渝,半白的头发散落一地,看不清面容,看着这样的清渝,灼炀原有些迟钝,等时间慢慢过去,四肢感官似乎恢复了,他感觉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急躁,这股急躁携带着冲劲,令他心脏揪痛起来。
灼炀深深呼吸了一下,他无法辨认这是什么情绪,只知道自己一心想要破坏这屏障,想要掰过清渝的脸,好好看一看,看清渝现在究竟怎样了。
至少还活着吧?
肯定还活着吧?
☆、第 76 章
第76章
雷击一直没有停过。
与此同时,清渝也没有再动过。
灼炀用尽了浑身的灵力,这屏障连一丝裂缝都不曾有。
等到清渝身上的雷击完毕,这屏障有一瞬消失了,灼炀还来不及伸手,一道雷击落在身上,他一个踉跄半跪在地。
……
这场雷刑持续了半日。
外间等着的小仙们已经逐渐散去,留在最后的只剩下零星几个小仙,而貔貅站在最前面,他嘴里还嘟囔着:“……这个应该没事吧?”对于上仙来说,天雷确实并不算酷刑。
貔貅数着手指头算了算之前几世,人妖终归殊途,天道只需留下一极其简单的鸿沟,就可以令人和妖走向不同方向,可这世因着他和刃凌的捣乱,不再是人和妖,而是两位上仙。
天道顺势而变,定下天命姻缘作为两人阻碍。
雷击对于灼炀和清渝来说并不算艰难。
“真的没事么?”沄池咬了咬下嘴唇,有些担心,他没忍住嘀咕一句,“清渝君明明,明明没做错什么……”
四周小仙们都听见了,沉默一会儿,才听貔貅又道:“雷刑虽可怖,但他们均为上仙,同天道一起诞生,应当无碍。至多不过是灵力损害殆尽,休养一阵子应当……”说到这里貔貅愣了一下,他突然回忆起早晨遇见的清渝君。
清渝君镇定自若地撩开了自己的长发,露出藏在里面的白色银发,发丝泛白,透露着衰败,这种不可能发生在上仙身上的老去预示着什么?当时的貔貅震惊过后,随即被这之后发生的事情打岔,来不及细想,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情劫之上。
现在回忆起来,貔貅才恍然大悟。
所谓天道,所谓情劫,哪里会简单。
沄池见貔貅半晌没有说话,面上添了几分焦急,他急急地问:“应当怎样?”
受刑台那边雷声轰隆,这声音比之前都要大,众人望去,心头不由一紧,沄池最为慌张,他现在心跳得极快,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出现,他懵懂又仓皇地问:“这,这是怎么了?”
这雷声结束后,仅剩的几人看向貔貅。
貔貅慢慢转过头来,不太确定道:“……应该是结束了。”
结束了?
沄池心跳得更快了,他深呼吸一口气,紧紧盯着受刑台处,生怕错过,他身侧的辰溪双手交握放置在胸前,看起来也十分紧张,往后的倾睬等人五一不是翘首以盼。
受刑台灵光大现,直冲上天,而后消散无形。
有人缓缓走来,为漫天雪白添了一抹红,这抹红越来越近,距离众人很近的时刻,才赫然发现灼炀身后还背着一人。
“清渝君!”沄池呼吸停了半秒,而后大喊道,“君主,君主!”他站在这出口妄图进去,被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下。
被灼炀背着的清渝头枕在灼炀肩上,头发全都垂了下来,身体就跟没有骨头一样软趴趴地靠在灼炀背上。
灼炀看起来也很狼狈,四周泛着一层淡红色微光,明明灭灭,颜色淡得快要看不见。
沄池还在往前冲着,想要冲破守卫的桎梏,他心跳不再加快,反而沉了下来,许是龙族之间内部的感应,他慌张极了。
“主君他,他……”
灼炀艰难地踏入,身子往下一弯,清渝顺势而下,灼炀右手一揽,在清渝跌落之前将之捞在自己臂弯,这时人们才看见清渝披散着的丝丝白发。
沄池赶紧凑上来想要搭把手,可灼炀不让。
“他没事,”灼炀声音嘶哑极了,“他还活着……”仔细听去灼炀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灼炀用力揽紧:“他还活着。”再次重复似只为了让自己更坚信这一结果。
“让,让我带主君回去。”沄池终于敢大着胆子冲灼炀喊道,“我要带主君回去!”掷地有声,这是沄池第一次胆敢当众以如此态度对着灼炀。
灼炀掀眸瞄他一眼,眼底没有气恼,一片沉静,如此波澜不惊与往日的清渝有些像。
沄池一缩,又勇敢地伸出手。
灼炀转头看向怀里的清渝,他忽而身子一晃,往下坠去,坠去之前手仍护着清渝,最终灼炀倒在地上,清渝倒在他的身上。
伴随着两人的倒下,四周惊呼一片,忙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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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炀昏迷时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他仍旧是灼炀君,仍旧一身红衣,仍旧妖冶柔媚,但却不再跋扈嚣张,他喜欢在凤翎殿和小仙们下棋,小仙们纷纷夸他棋艺又精进不少,他便会折一只小纸鹤,纸鹤慢悠悠地飞出去,不消一会儿就能收到回信。
他展开信一瞧,眉梢带着喜色,大步往内,再出来时已然换上一身新衣。
换了衣裳的他坐在棋盘前静静等着,等某人的到来。
“清渝君您来啦。”灯烁笑嘻嘻地,没个正经,“我家君主刚才又赢了好几局呢。”
清渝君抿唇轻笑,抬头正对上灼炀的视线,灼炀跟着笑起来,两个人笑意都不明显,却都止不住。
清渝先止住了笑:“让你一子?”
“不用。”
两人安静地下着棋,小仙们轻声步出,他们就这么坐在大殿上下了一局又一局,等到天色将晚,灼炀收起棋盘,道:“也不手下留情一些。”
看那棋局,灼炀又输了。
可等到小仙们纷纷进来,清渝便是给足了面子,说着灼炀棋艺了得,只这一句,那些小仙便以为自己君主当真一直在赢,跟着一起称赞着。
这样的日子好似很寻常,梦里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久,久到灼炀快要溺死在里面。
这里的灼炀没有莺莺燕燕,只有清渝君。
这里的灼炀没有趾高气扬,只有倾慕心。
他一心都在一个人身上。
每日,他便用纸鹤传信,等待着清渝的到来,他苦练棋艺,就为了能够迎合清渝的喜好,让两人能有一起玩的活动。好在清渝也不嫌弃他,每每还在凤族小仙面前为他挽回颜面。
灼炀每一天都如此开心。
直到。
人间出事了。
九天召开了紧急会议,天帝一脸严肃地坐在高台之上,宣称人间朝代更迭频繁,属实有些奇怪,派遣清渝和灼炀一同下凡,最后见貔貅站在角落无所事事,天帝便将他也打发下了凡,同时令其余仙子探查原因为何,是否有祟气,是否有魔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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