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弄不清楚这些变化的原因,潜意识告诉我,这种变化不能让虞泣知道。
我暂且按下了疑惑和不解。
北方的天气和桐城真的很不一样。
军训之后不久,我就能够感到明显的气温变化,十月多,桐城的树木仍旧青葱,但是燕大校内的树木已经开始染上金色。十一月的时候,我和虞泣就穿上了能带的最厚的衣服。
“我觉得这样不行。”在一个闲暇的周末,我和虞泣看着对方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厚衣服,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于是一同去购置冬衣的计划就提上了日程。
择日不如撞日,周五我们互相提议购置衣服,周六我们就去了学校旁边最大的商城。考虑到难得闲暇,我们先是悠哉悠哉地晃悠了一圈,然后一起看了电影,吃了午饭,才开始在商城里挑选衣服。
虽然已经瘦了很多,甚至于看起来比我瘦弱的虞泣,意外地比我抗寒不少。我们不是没带羽绒服,但显然在桐城最冷的时候穿的羽绒服,在燕京的深秋都已经不够看。这几天我已经穿上了最厚的衣服,虞泣倒还是能要风度不要温度地只穿着毛衣和厚风衣,愣是不穿羽绒服。
“因为看起来会很臃肿啊。”她这样说。
“我个人觉得,以你的体质,这样不行。”我这样说。
一般来说我的反对对虞泣来说是很有效的。意外地,她不怎么会反驳,因此即使我能从她眼底看到一点倔强和不情愿,最后她也还是乖乖地点头。
我们也不是只要买羽绒服。
买其他衣服的时候,选择就多了许多。虽然虞泣不爱说,但是要观察虞泣的喜好实在是很容易。
虽然虞泣的手杖是金属的,但是她在底端镶嵌了一层厚实的带纹路的橡胶,一是为了加强摩擦,而是为了减轻声音,因此走路的时候,橡胶头轻触地板,会有一点点低沉的敲击声。一般来说,虞泣走路的速度是比较慢的,敲击声也会是缓慢而稳定的节奏。当她有感兴趣的衣服款式的时候,她会稍微再放慢一点速度,迟疑或者观察,然后再突然加速。因此当节奏放缓,我也就放慢脚步,陪她一同挑选。
很难说虞泣的风格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她看上的大多是衬衫之类的,偏向于正装的风格。
也不是说正装风格不好,就是隐隐约约会有一些拘束的感觉。就像虞泣的性格一样……有时候还是不太能够放开,仿佛有隐形的绳索把她束缚住。
还有就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有一件衬衫和这件的风格很像了?”
虞泣手上拿着一件黑色缎面衬衫,回头看我:“有吗?”
“有啊,就是你……”我思考了一下,“上周五穿的那件,有银松压花的。”
虞泣:“你看你也说了银松压花,这一件不是银松,是柏枝。”
我:“?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啊!”
虞泣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你不懂,衬衫哪怕只是一个花边不同,在我眼里就是截然不同的。”
我:“……”极个别时候,这个人真的很欠揍。
最终虞泣还是买了一些黑白灰蓝的风格不一的衬衫,我真的毫不怀疑,再过二十年她也还会是这个着装风格。
怎么会有人十八岁的时候这么像个小老头啊?
倒是给我挑衣服的时候,她的眼光比较不难么一言难尽了。
我比较喜欢简单一些的衣服。抛去比较经典的款式,比如毫不犹豫就能下决心买的白衬衫和风衣,对着一列琳琅满目的款式,我陷入了沉默。
在家里的时候,我的衣服其实都是妈妈帮我挑选的,真到了自己挑选的时候,就很让人犹豫。
虞泣站在我旁边很有耐心,看我沉默,她倒也不闲着,在衣服堆里挑选,然后拿了一套衣服丢给我。
“你试试呢?”
她给我拿了一件浅棕色格子呢长外套,一件宽松的深棕色高领毛衣,还有一件比较阔腿的牛仔裤。
是我会喜欢的风格。我如她所言,进了试衣间,换上了这身衣服。
出来之后,不知为何,我有点害羞。
虞泣:“好看!”
她迎上来,绕着我左看看又看看,把毛衣的边缘拽出来,只留下正面一部分塞在腰带里。
她把我推到镜子前:“你看看呢?”
真的很符合我的审美,也很适合我。
意外地,在虞泣的帮忙下,我买衣服倒是没什么太大的纠结。除了这一套,她还帮我搭了一套英伦风的穿着,甚至搭了一顶帽子。
虞泣还帮我挑了一身正装和一双略微坡跟的皮鞋,因为我外联部总是需要与别人接触,少不得有正式场合,因此必须有一套正装。
虞泣加入了辩论队。意外地,她虽然平日里不爱说话,或者说只在朋友们面前话多,但是她很喜欢参加辩论的感觉。自然,她也需要一套正装,但是这个人的正装风格的衣服已经够多了,黑西装自然也不会少。她对此的了解比我多,很快就找了一套非常适合我的衣服。
说起来,因为我们两个,我们互相的舍友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两个宿舍的关系也变得亲近一点。
对于虞泣和我选择的外联部和辩论队,她们都觉得很是惊奇。在她们眼里,应该互换一下比较好。
对此我和虞泣都:“?”
她们解释:“因为陶之昭看起来比较高冷,而且平日里相处说话很有逻辑性,还是学法律的,怎么想都很适合辩论队;虞泣平时对每个人都很温和,和人的相处方式也是,又不爱说话,在辩论队就很……出人意料?外联部这种需要交流沟通的倒是很适合她。”
我们俩对视一眼,笑了笑。
扯远了。不提别的,当下我们正在挑衣服。虽然我很喜欢一套纯白色的西装,但是虞泣觉得如果要出席部门活动的时候还是穿稳重一点的深色比较好。她说得很有道理,最终我还是买了一套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不过虞泣的眼光很好,这套西装非常适合我,虽然是纯黑的,但是隐隐有一些压花,因此并不古板或者说单调。
买完衣服,我们往窗外看去,深秋的燕京,天色黑得特别早。不同于桐城傍晚时绮丽多彩的天空,燕京的傍晚,云层深厚而暮色浓重。
“燕京的天和桐城很不一样。”虞泣轻轻地说。
“是啊。”我回答她。
初三的很长一段时间,虞泣也是如现在这样,在傍晚的时候总是站在走廊的尽头,观察着天色。即便是夏天,她也喜欢在课间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每到这种时候,我都忍不住思考,她眼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或者说,她的心中在想的是什么呢?
我心中永远记得,每次走上楼梯,走廊尽头那个身影,在桐城傍晚一片灿烂绮丽的暮色中,是那样的孤独,却也那样的牵动着我。
“去吃饭吗?”观察了一会儿天色,我问虞泣。
虞泣提着袋子,握着手杖,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我的问题,她回神,回答我:“嗯?嗯。”
那就是好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周又发病了,愁。本来可以早一点写完这章的。
☆、第四十七章 喜欢
在忙碌之中,时间好像流逝得特别快。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大一就已经要结束了。
暮春的时候,燕京的天气不算太好。空气中纷扬着杨柳絮,北面的沙尘和时常有着雾霾的天气,让燕京的春天都蒙上一层灰色。燕京在北方,即便是春天,也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燕地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很难不想到这句课文。而在某个早上,虞泣缩着手,把自己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也不禁如此感叹。
难得的一个晴朗的周末,我和虞泣打算出校园逛逛。在这前一天,我们云湖小分队刚刚聚过一次。来到燕京一个学年,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变化,当然最本质的还是没变,聚在一起的时候,该打闹还是打闹,该玩耍还是玩耍,分享这各自的生活。
生活平淡,却不无趣。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我的这一句感叹,我的上一句话像极了插旗。
我和虞泣依然去了大学城的商场。新上映了一部剧情片,我和虞泣都十分感兴趣,不约而同地询问对方,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是了,我和虞泣的不约而同越来越多,或许,甚至可以用默契这个词来形容。
提前五分钟进入影厅,我们意外地在靠前一排的斜对角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江游。
江游并不是一个人来,她身边坐着一位清秀的女生,有一点眼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概是江游在小半年前认识的同校同学,最近一两个月,她在江游的朋友圈照片里出现的频率很高。有时候是一个人的照片,有时候是两人合照,也有时候是一群人的合照。两个人凑在一起,聊着什么。
电影快要开始了,我们已经把手机屏幕静音,熄灭。影厅的灯光也暗了下来,我们也就暂时没有去打招呼,想着电影散场后,再和江游打招呼。
虽然是剧情片,但是你懂得的,绝大多数的国产电影或者是电视剧,都喜欢带上一些,嗯,情感元素。银幕上的男女主角双唇逐渐靠近,我下意识地偏过头,不经意间却看到了让我有点猝不及防的场景。
江游和那个女生,在接吻。
我一时间有点愣住。也许我保持偏头的姿势久了,也许我的动静惊到了虞泣。虞泣看了我一眼,下意识地朝着我看的方向也看了一眼。
我收回视线。
虞泣很小心地偏头,在我耳边小小声地说:“你……不能接受这样吗?”
隐约地,感觉虞泣的声音好像有着一点不安。
我沉默了一瞬,也侧头在她耳边说:“也没有……就是,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呢?
我不是没有听说过同性恋,但是这和别的更常见的恋情一样,对我来说都是不相干的事情。但是直到我亲眼看到江游和她的女朋友,我才反应过来。像是突然间顿悟了什么。
我想起无数个寝室夜谈的夜晚,想起无数个在和朋友们小聚的时候,大家谈论起喜欢,谈论起恋爱。说起恋爱的时候,她们的脸上往往都有着快乐和害羞,但是看起来是很柔软的一种神情。我总是很不能理解,因为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真的从没有吗?
舍友们说的感觉,我不是没有。我只是,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半年多来隐隐约约的,在心中朦胧的心绪,好像突然清晰了起来,又像极了阻塞的河川,突然有了宣泄口。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种想要触碰又不敢的情绪,那种难以形容却让我有些无措的情绪,也许可能是喜欢吗?
我终于也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所有对于喜欢的定义,我从没有放在异性身上过。
“你没有对谁产生好奇心,想要了解他吗?”
“你没有对谁感兴趣,想要和他交谈吗?”
“或者,你有没有看到谁的时候,下意识心跳加速,想要移开目光,却又没法克制?”
“或者,你有没有想到要见面,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快乐,嘴角上扬,心情愉悦的人?”
被询问的时候,我的答案都是,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不是没有,而是我没有想到那个人。
那个此刻我身边的人。
原来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喜欢的定义就是虞泣了。
原来我喜欢虞泣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就感到有些无措。我要怎么区分好感和喜欢呢?又要如何区分友谊和爱情呢?都说女生之间的感情界限模糊,这条线究竟在哪里?
我沉默地思索着,银幕上的光影已经无法吸引我。不知不觉,电影已经结束了。
影院的灯光亮起,我才恍然惊醒。虞泣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神色平静,只是说:“要去吃饭了吗?”
我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只能发出单音节:“嗯。”
吃饭的时候,我也很安静,心绪有些杂乱,这种情绪实在是陌生,我不知道如何应对,也对这种不能够被控制的情绪有点烦恼。
“很烦恼吗?”耳边响起虞泣的声音。我一回神,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戳着碗里的东西,已经把食物弄得一团糟了。
要怎么说呢?“也不是……”我慢吞吞地回答。
“你之前就知道吗?”我突然反应过来,问虞泣。
“……是的。”虞泣看起来毫不意外我会这么问。她对我笑了笑,说:“我蛮早之前就知道了的。江游她……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的。我知道也是因为……一个意外吧。”
这样啊。我想了想,这个意外,也许和今天一样,可能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某一天,虞泣看到了江游……不过说起来,这样想想,蛮早之前是什么时候……
“你在桐城就知道了吗?”我仔细思考了一下,突然想起了过去的时候,那个在江游的车后座上笑着的梅峰的女孩子。
“嗯。”虞泣没有否认。
“那个梅峰的女生……”我迟疑着开口。
“……对,是江游的前女友。”虞泣轻轻点头,“江游没有想着隐瞒你们,只是缺乏一个时机说出来。突然开口会显得突兀,她也不太想小题大做。”虞泣解释。
“这样啊。”我喃喃道。
“这样的。”虞泣轻声说。
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我们的这一天过得有些沉默。虞泣看起来很是担忧我,我很想让她不要担心,也很想和以往一样和她相处,但是我心里的思绪纷飞,我抓不住一丝头绪,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于不敢直视虞泣。
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我真的是喜欢虞泣吗?这种感觉真的是喜欢吗?如果是的话,我该怎么办……?高中的时候,虞泣说过有喜欢的人,她现在还喜欢吗……?虞泣有没有可能会喜欢女生呢?或者说……喜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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