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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吧，好歹也是首席呢。”
“谁知道呢。”
“……”
耳边是落青宗内门弟子的窃窃私语，十岁的小苏空念被鹤桐牢牢牵着，脸却越埋越低。
这还是他来落青宗一年多第一次露面，他总觉得同门的弟子们都不太喜欢他……
是因为长相么？
小苏空念眼底有些黯然。
以前他们家还在的时候，他就因为长相不被邻家小孩欢迎，除了大他六七岁的兄长，基本上没有人同他一起玩。
所以来到这里也依然是这样吗。
小苏空念有些低落，亦步亦趋地跟着鹤桐，低垂着脑袋像只蔫头蔫脑的小兽。
然而就在这时，小苏空念感觉脑袋忽然被人重重揉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鹤桐，眼底还浸着一片水雾，十分惹人怜爱。
鹤桐的满头白发以一顶白玉冠束起，私底下虽然是个很不正经的老顽童，但在人前就是慈眉善目的老人，更像一代大宗的掌门人。
他笑着揉了揉小苏空念发梢，但并没有说话。
小苏空念对于这位救了自己的师尊还存有一份敬畏，以为他是让自己不要在人前露出这样的神情，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脸，想把难过的情绪都拍走。
可是还是失败了。
他低头鼓着嘴，暗暗讨厌自己的没用。
鹤桐本意是要带他到内门弟子面前介绍一番，算是确定身份，但小苏空念只安静地待在鹤桐身边走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再回过神来时，其他弟子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主殿里只余下空落落的两个身影。
氛围变得有些凄清冷落，小苏空念却大大松了口气。
“为师见你方才很不开心，是因为他们刚刚说的话吗？”
一反常态，鹤桐没有在人走后立马暴露本性，反而是很温和地拉小苏空念到一旁去坐着。
小苏空念闷闷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带了些许委屈的意味。
他毕竟也才十岁，家中又遭遇变故，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足一年，心思敏感得很。
鹤桐知他心情，又揉弄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他们也只是无心之言，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可是……”小苏空念哑着嗓子，委屈巴巴地说，“可是我以前，也是因为长相，都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师尊，我、我是不是真的和旁人很格格不入啊？”
小苏空念抬头望着鹤桐，要哭不哭的模样叫人心疼。
“当然不是。”鹤桐难得地放柔声音，耐心哄他，“只是他们如今还不了解你。其实徒弟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些评价的。旁人终归只是旁人，他们的评价又能影响到什么呢？你的样貌与实力搭不搭，等下一次门派比武他们就知道了。”
鹤桐的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晰，小苏空念却听得懵里懵懂。
他自幼就被家人养护得很好，也很单纯，来到落青宗的这一年里更是对外界没什么接触，还是不懂鹤桐话里的意思。
直到又几年后，十几岁的小少年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出落得愈发清秀俊雅。衣摆上的梅花纹路随风轻扬，隐隐卷起一缕梅花的香气。
他独自站在比武台上，手中仅仅拿着一柄木剑，却又气势凌人。
苏空念礼貌地冲台下一笑，问：“可还有人欲上前挑战？”
一众弟子面面厮觑，无人再敢上前。
年仅十三四岁的他，只用一柄木剑就连胜好几个甚至修为高于他的人，这该是何等的天赋？
难怪会被挑选为首席大弟子！
台下，往日里暗含怀疑或是只有惊艳的神情逐渐变了样，多了几分崇拜与敬重——哪怕大部分人都比苏空念年长。
直到这一刻，苏空念才知道他师尊几年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修仙界从来就是一个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人的评价往往都只是随性而说，反正他们也不需要为此负什么责任。
一旦太过在意外界的评价，那就已经输了一半。
实力与否从来就不是靠一张嘴说出来的，只有真真正正把自己实力摆出来，那群看热闹的人才会真的相信。
看外表来评价一个人的人，本就不值得深入交往，说不定也只是漫漫人生的过客，缘何要在意呢？
苏空念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在一旁观战的鹤桐，看着他披散的白发在空中打卷，隐约间仿佛能看出他以前的风采。
师尊他以前应该也经历过这种事情吧？
苏空念忽然在想，想一些他难以触碰的事情。
“苏年？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鹤桐见苏空念就顾着发呆，连拍了他好几下。
苏空念这才从回忆中抽出身来，记忆里那张满是沧桑的与眼前俊秀的面容巧妙地交融在一起。
他浅笑着说：“抱歉，就是忽然在想一些杂事。”
鹤桐素来不爱探究别人的心思，闻言没再多问，说得：“比武快开始了，等青钱宗和仙疏阁这场比完就轮到你了，你准备一下。”
“好。”苏空念顺从地回了一声，把注意力集中在中间的比武台上。
那里已经站了一白一绿两个身影，简单打个招呼后就开始本次仙宗大会的首场比试。
不过这首场比试的结果显而易见，还没开始多久秦子胥就已经落了下风。
年龄与天赋终究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
又象征性地战了几个回合，秦子胥最终先一步主动认输，继续保持他们仙宗的第三排名。
叶云也冲他一作揖，算作送秦子胥离场的礼节。
紧接着，他抬头望苏空念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空念心领神会，颔首向他致意。
下一次就是他和叶云了。
很多人都是今日才听说落青宗前不久新收了位首席大弟子，原本稍有些松散的姿态统统收了起来，全神贯注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这等实力。
苏空念又礼貌地向鹤桐请示，得到准许后施施然地运起轻功，正落在叶云面前，他的手中只握着一根竹枝。
叶云也把剑递给了走过来的秦子胥，从他手中接过另一根竹枝。
比武台周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但更多的人认为，是苏空念实力不足，让叶云放水，所以他们两人才用竹枝比试。
苏空念还保有入幻境前的修为，对于这些话语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也不恼，嘴角噙笑，向叶云做了个“请”的动作。
叶云颔首致意，旋即提起竹枝首先发起第一击。
两人只有过一次简单不上心的切磋，叶云不清楚苏空念真正实力，稍微留了几分力。
苏空念也没用全力，竹枝随着手腕灵巧一转，轻松接住，冲他微微一笑。
紧接着他猛地一个错身，指尖灵力运转，直直挑起叶云的竹枝！
叶云心下一惊，回身下压，化解苏空念的攻势。
“铛——”
两根竹枝相互碰撞，清脆的声音回荡四周。
苏空念借力与叶云擦肩而过，在他耳边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叶首席可别把我想得太弱了。”
随和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恣意洒脱，那是一种浸润在骨子里的傲然气度，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流出几丝，给人以别样的感觉。
叶云眉梢一扬，嘴角的笑意不自觉扩大几分，压低了声音说：“那我可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低沉的嗓音掺了些许笑意，听得苏空念不禁耳根一痒。
但他很快便调整好状态，自信而不自负地道：“来！”
若说此前两人只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接下来的比试娜可谓是精彩纷呈。而两人水平相近，一时间竟是打得难解难分，看不出个高低来。
台上两人的气势愈发凌然，台下周围的人在恍惚之间几乎都忘了他们手中拿的根本就不是剑，而是再普通不过的竹枝。
仅仅以一根竹枝便能挥洒出如此剑意，倘若真刀实剑地打起来，恐怕这可怖的氛围还要更上一层楼。
在年轻一辈弟子中，叶云的实力素来公认第一，能和他打得如此酣畅淋漓，这苏年也绝对是个人物。
所有人都忘记了最开始的质疑，不禁都在想：这么一个才貌双全之人，之前缘何从不曾显山露水？
是韬光养晦，还是沧海遗珠？
但不论是哪种，此刻所有人都在慨叹鹤桐的气运极好，也包括鹤桐他自己。
苏空念的天赋测试毕竟还只是中上，他本以为这便宜徒弟只是悟性高，再多培养培养便能与叶云比肩，未曾想他竟早就有了这般实力！
这样的人之前真的只是一个散修吗？
鹤桐脑海里冒出疑问，不过还没来得及细想，心思就又被台上比武的两人扯了回来——
几番激战之下，叶云忽然露出一个微小的破绽！
好机会！
苏空念神色一凛，径直运起无落六式，原本逼人的气势又猛地拔高一截！
叶云眉间轻蹙，也运起自己修习剑法的最后一式，竟是要迎面接下苏空念的攻击！
“咻——”
两道破空之声碰撞交织，倏地刺破一切响动。
全场的人屏息凝神，看着台上一白一绿两道静止的身影。
无边的寂静在整个比武场上蔓延。
第30章
两根竹枝距离对方的心脏都只有一寸，竹枝顶端仿佛还逸着几分凌然气势。
苏空念和叶云静默着对视许久，最后同时一笑。
叶云首先收回竹枝，抱拳道：“承认。”
苏空念也回以礼节：“叶云兄果然厉害。”
轻飘飘的两句话打破了场内外的沉默，如石落水，轰然炸起一阵阵涟漪。
“所以今年……又是平局？”
“虽然修为境界不同，但是苏首席和叶首席的比试竟是完全不输鹤掌门与庄掌门。”
“竟真是才貌双全的人才。”
“……”
周围的人还在嘈杂地讨论，负责打杂的一名落青宗弟子端着个檀木盒子，规规矩矩呈上来。
“叶首席，这是你们仙疏阁今年提供的奖赏。”
同仙宗大会的举办场地一样，仙宗大会的奖赏也是轮流由三大仙宗负责，今年这一次正好是仙疏阁。
因着前几次仙宗大会都是落青宗的鹤桐鹤掌门，与仙疏阁的庄云庄掌门平局，所以就多加了个规矩，平局时要当即把奖赏送还予提供的门派。
叶云轻声道了谢，接过小弟子手中的檀木盒子，不经意间摩挲几下。
他把盒子打开，就见一块形似琉璃的玉片正安安静静躺在正中，隐约间泛着彩。
似乎只是确认琉璃玉料的完好，叶云只看了几眼便重新把盒子盖好，抬眸看着苏空念，友好地说：“这琉璃玉料不若便归苏年兄所有罢？”
苏空念眨了眨眼，笑道：“这倒不必，此次你我二人平局，奖赏自当奉还才对。”
“此言差矣。”叶云眼底也浸了浅浅的笑，“苏年兄新晋首席大弟子之位，我宗理应予以赠礼表示庆贺。这琉璃玉料就当作是代表我宗的见面礼罢。”
听到叶云这么说，苏空念也不再推托，利落大方地道过谢，从叶云手中接过檀木盒子。
短暂友好的交谈就此结束，算是正式认定了苏空念落青宗首席大弟子的地位。两人也不再耽搁，各自回了自己宗门的位置上，将比武台让予接下来比试的其余宗门。
余下宗门也各有各的特色，不过苏空念还没能仔细看几场，就被鹤桐给赶回落归山去了。
美其名曰，影响其他宗门比赛。
苏空念到底还保有尊师重道之心，无奈地笑了笑，最后还是告辞离开，先一步回到落归山去。
在他之后没多久，叶云和秦子胥也陆续回来。
仙疏阁和青钱宗都各自派了一位地位尊崇的长老前来，他们身为首席，比完三大仙宗之间的比试后就可以随心走动。
苏空念正拿了本从自己房间中找到的雁洲史册来读，不稍片刻就听见秦子胥兴冲冲的声音。
“苏年兄！真没想到你竟如此厉害！”
兴致勃勃的语调在苏空念耳边转了两圈，他才终于看见秦子胥从院门走进来。
他放下手中的书，谦逊地笑笑：“子胥兄过誉了。”
秦子胥可不打算相信他的自谦，蹭到苏空念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连问了好几个关于他此前是怎么修炼的问题。
苏空念正想信口扯几句，叶云又忽然出现在院门口。
“子胥兄，苏年记忆有损，你可莫要为难他了。”
到嘴的话又被苏空念及时打住，他配合叶云的话，给了秦子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秦子胥只好作罢，起身往旁边蹭蹭，给叶云让了个位置。
苏空念顺手倒了三杯水，递予另外两人。
“诶对了，今日正好也是安涟镇的花朝节盛会。”秦子胥抿了一口茶水，就开始扯起别的话题，“听闻其热闹程度不亚于仙宗大会，可要一同去看看？”
安涟镇正是落青宗宗门下最近的一个小镇，归属落青宗管辖，平日里也算繁华。
苏空念遍游雁洲大陆大部分地区，但恰好就忽略了最近的安涟镇，对于这些节日不太了解，所幸叶云觉得他不记得，贴心地解释了一番。
安涟镇的花朝节正设于仙宗大会当日，与仙宗大会由落青宗承办同期，每三十年一次大的节日盛会，每次盛会持续到仙宗大会结束，无需比试或是比试完的人也常有前往游玩的。
他们身为首席大弟子，作为开场比完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余下时间全可自由分配。
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可干，苏空念一合计，决定赞成秦子胥的提议。
三十年一次盛会比较难遇，又正好第一日人会比较少一些，叶云也没有反对。
三人各自回房进行简单的准备。
但是在房间里，苏空念对着眼前秦子胥刚赠的的白玉冠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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