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遥遥看了眼树上冷着脸看书的叶书良,随后才继续:“不论各宗门之前是否敌对,在这种时候,我希望大家都可以放下芥蒂,以保命为重。”
三两句话间,众人对于他们组队的原因又多了一个主流猜测。
见他们都没什么反对的倾向,苏空念神色又缓和一度,继续道:“毁掉幻境密牌以后可以恢复被压制的修为,但也代表着幻境不破就真的再也无法离开,各位领队可以自行斟酌。”
说完苏空念也不再久留,运起轻功直接往叶书良方向去。
秦子胥又借此机会宣布他的“今日讯息”将用于及时告知进展,每个队伍至少要保留一块幻境密牌。
再接下来的话苏空念也没兴致再听,直直跃上叶书良所在的树干。
叶书良在察觉苏空念过来时就合起了手中古籍,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苏空念很自然地坐到他身旁,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是觉得烦?”叶书良一语道出苏空念的心情。
他点点头,略有些烦闷地说:“我也还是第一次带队历练,未曾想总是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如今更是连这个幻境都不一定再能离开。”
叶书良没再搭话,许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苏空念本就不指望他这个闷葫芦说什么,随口抱怨一句后头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两人相对沉默无言,苏空念把杂七杂八的事情抛诸脑后,听着耳边重新响起书页翻开的“哗哗”声。
片刻后,原本连续不断的声音忽然停滞,苏空念心下生疑,一睁眼就看到叶书良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似是有事却又担心打扰自己休息。
这般看起来竟是更可爱了。
苏空念忍不住轻声问:“怎么了?”
叶书良连忙把手中书页摆在苏空念面前:“半灵妖虎之毒的解毒方子,我找到了。”
第13章
苏空念一愣,直起身往叶书良方向凑近,果然看见那本破旧的古籍上潦草地写了四个大字——半灵妖虎。
再往下看是详细地记载了半灵妖虎的相关信息,以及半灵妖虎之毒的解毒药方。
药方所需大多是常见草药,幻境内就有不少,只是种类繁多,要集齐并不是件易事。最后还需用上等鼎器炼制,耗时虽短,工序繁杂。
略有些烦闷的心情稍稍平复,苏空念沉吟片刻,开口:“左右我也要去探查幻境的事情,不若顺便也找寻一番所需草药?”
叶书良没有异议,点头赞同。
另一头秦子胥已经开始疏散人群,苏空念和叶书良双双跃下枝干,过去同秦子胥商定接下来的行程。
与此同时,叶书良和秦子胥也掰断了自己的幻境密牌,表明与苏空念同进退的决心。
只不过在这一场商讨中,苏空念发觉总是自己和叶书良或者自己和秦子胥交流,另外两人面前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看不见又推不倒。
苏空念没了解过青钱宗和仙疏阁有什么恩怨,但两人只要不吵架、打架,他也没兴致管这些闲事,敲定行程以后就去喊了另外几个小孩集合出发。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不再一味往树林深处走,兜兜转转绕着幻境走了大半圈,不时遇见有需要的草药就采集收好。
途中他们也曾遇见并处理掉多只妖兽,但对于幻境的异常依旧一筹莫展。
约摸又过了五日,听叶书良并肩走在前边的苏空念瞥见一株灵草,缓缓停下脚步,对身后或多或少都带着疲惫的少年人说:“我们先原地休整片刻吧,等两刻钟后再走。”
平缓的语气在少年们看来却像是最和美的乐音,疲惫的心灵得到浸润,随时准备恢复生机。
慕飞最是夸张,甚至忍不住小声欢呼。
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有在白日休息过一刻钟以上了。
许是被他们的欢愉感染,苏空念眉间多了几分笑意,温和地说:“你们初次历练就遭遇此等事情,也算是辛苦你们了。”
听到他这么说,苏婉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只不过是走得比之前久罢了,哪比得上苏师兄辛苦。”
苏婉年纪尚轻,但展露笑颜时已隐隐带上独特风采,等张开了必定也是一个美人。
苏空念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旋即摆摆手没再回话,让他们自去休息。
这时叶书良走过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苏婉和易行之订了娃娃亲。”
苏空念转眸看向叶书良侧颜,没听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随口敷衍了一句后转移话题:“那我们先去采灵草吧。”
叶书良沉默地点头,转身先一步离开。
苏空念看着他嫩绿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发觉叶书良总是莫名其妙蹦出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探究叶书良的心理,和叶书良错开,往另一堆灵草走去。
全场也就只有秦子胥最闲,一如既往地靠在树上,不知是在思考人生还是思考怎么赚钱。
苏空念猜测多半是后者。
经过几日相处,少年们的感情愈发亲密,欢闹声不绝于耳。
苏空念从未有过与同龄人相处的经历,一时间到很是羡慕这样单纯美好的情谊。
他抛开杂念,随手拔起一颗灵草,正待辨别灵草种类时,左手忽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痛楚。
“嘶——”
措不及防之下苏空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抖又把灵草给丢回了地上。
“空念?怎么了?”
秦子胥离他最近,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直起身就要走过来。
苏空念微咬舌尖,勉强克制住自己的神情,随意地撩撩嘴角:“没事,就是走神不小心被草刮了一下。”
秦子胥半信半疑,想走近去看看时被察觉这边动静的叶书良抢先一步。
“怎么样了?”
叶书良语气中满是担忧,错身一步不经意间挡在了苏空念和秦子胥中间。
苏空念随口回了句“没事”,正想找个借口离开时,突然被秦子胥阴阳怪气地打断。
“落青宗首席有事无事,又与你个仙疏阁的人何干?”
苏空念还是第一次听到秦子胥这么说话,眉头微微皱起,正想说什么,又被叶书良先开口道:“我与空念本是好友,空念之事自然与我有关。”
秦子胥双手抱胸,冷笑道:“你身为仙疏阁首席,还有脸面同落青宗称之人朋道友?”
“与你无关。”叶书良冷了脸,但也稍稍有些底气不足。
秦子胥依旧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那可不巧,这事可真与我有关。”
旁边的苏空念被他们吵得连带着脑袋也开始疼,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忍无可忍之下低喝一声:“够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叶书良一顿,把到嘴的话吞回肚子里去,一言不发地模样看起来还颇为委屈。
秦子胥也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喝震到,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了。
耳根终于清净,苏空念却怎么也不想再和这两人待在一起,匆匆留下一句“我离开一会儿”,就在另外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运起轻功就走。
“空念!”
叶书良和秦子胥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末了又与对方对视一眼。
秦子胥眸底还是明显地不屑,一甩袖顺着苏空念离开的方向要去寻他。
叶书良面色微暗,但还是先回去叮嘱那几个没听到刚刚吵架声的少年不要乱跑,随后才紧跟在去找寻苏空念。
秦子胥或许不知道苏空念怎么了,但叶书良再清楚不过。
半灵妖虎的毒第一次发作他就已经疼得那么难受,这第二次恐怕只会更加。
叶书良心底忧虑一层叠着一层,可是又死活找不到苏空念的踪迹。
他心里着急又无可奈何,只得凭借对苏空念仅有的了解,不断往更远处探寻。
空念,你在哪里?
叶书良灵活地穿梭在树林间,可是茫茫树林中他什么都找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慌,就好像……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叶书良连忙压下这怪诞的想法,一点一点往外绕。
当他终于听到苏空念声音的时候,他估摸着已经过了半灵妖虎之毒发作的时间。
叶书良寻着细细碎碎的声音疾行,绕过一棵极为粗壮的古树,隐约间见到了苏空念飘白的衣角。
他又微微加快了步伐,转身绕开树干遮挡,却忽地顿在原地。
稍凉的冷风裹着树叶沙沙作响,一棵千年古树下,苏空念和秦子胥相谈甚欢。
“未曾想到子胥兄也是这方面的行家啊。”
苏空念脸色尚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不错,与秦子胥相对而立,眸底浸着春风般和煦的笑意,夸起人来更显真诚。
秦子胥恢复了他吊儿郎当的气派嘴角噙笑:“要赚钱必然少不得到处涉足,我也不过是略懂皮毛,当不得行家。这部分灵草之事便交予我吧,我让我宗弟子替你留心。”
闻言,苏空念连忙作揖,礼貌地回复:“如此便麻烦子胥兄了,待他日出得幻境,我必重金酬谢。”
“客气。”秦子胥回礼,一举一动倒也颇为得体。
清风扬起细小沙尘,就地打了个旋又悄悄然消逝。
苏空念不经意间侧头,就看见叶书良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隐隐有些落寞。
“书良!”苏空念连忙喊了一句,可是叶书良脚步不停,像是在赌气闹别扭的小孩儿。
苏空念担心他乱走会出什么事,冲着秦子胥歉意一笑,赶忙追了上去。
“书良!”他大步流星赶到他身侧,结果叶书良又转了个弯,绕去另一边。
苏空念的手扑了个空,一时间也没闹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还以为是叶书良在生秦子胥的气,只好耐着性子跟上去,轻声问:“书良你怎么了,是因为之前子胥兄冒犯到你了吗?”
叶书良没有回答,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苏空念当他是默认,又浅笑着说:“此事确实是子胥兄之过错,但如今形势不乐观,不该是我们自己人闹矛盾的时候,如果你真的在怪子胥兄,我先替他给你道个歉,好不好?”
全程苏空念都像是在哄小孩一般,态度亲和,可是叶书良仿佛又被哪句话刺激到了,冷不丁回了句:“不好。”
好歹愿意开口也是一种缓和的征兆,苏空念还想再说什么,叶书良又补充了一句:“他是他,你是你,你不必替他道歉。”
这下苏空念就确信叶书良是生秦子胥的气了,识相地绕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群小孩有好奇我们为什么离开么?”
听到苏空念不再一口一个“秦子胥”,叶书良神色稍缓,摇头道:“我说你突然有事情要去解决。”
只要小孩们没有太好奇,苏空念也便放了点心,继续说:“那我们先回去吧,如今四处都有可能潜伏危险,放他们单独在一块太危险了。”
叶书良点点头,没有说话,神色还是比往常要更冷一些。
苏空念扭头看着他,心念一动,忽然皱起眉摆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刚刚来时不小心剐蹭到伤口,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伤口可是裂开了?”叶书良连忙扭头,原本莫名的冷漠一下子被他弃之脑后。
第14章
苏空念任由他撩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
沾染血迹的绷带隐隐有些凌乱,完全不像是不小心剐蹭到的。
只是叶书良关心则乱,真的以为苏空念在运轻功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碰到,忧心忡忡地说:“既如此,我先帮你包扎一番再回去吧。”
苏空念也不推辞,顺从地把手臂伸出去:“那便麻烦你了。”
叶书良不搭话了,引他到一旁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绷带和伤药,仔仔细细地替苏空念重新包扎。
静谧的风穿过树林,飘飘然围绕在两人身侧,卷起几缕交织在一起的清香。
苏空念望着叶书良认真的侧脸,斟酌片刻,试探性地问:“书良,你和子胥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过节?”
叶书良娴熟地替苏空念伤药,随后缓缓摇摇头:“我不记得我曾见过他,此前也并不认识他。”
闻言,苏空念“嗯”了一声,又转而问道:“那你是不是……不喜欢看到我和秦子胥在一起?”
原本不紧不慢的手忽然顿住,叶书良静默了小半会儿,最后还是如实地点点头,不轻不重地回了个鼻音。
苏空念心里大概有了点底,弯起眉眼:“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不过书良你也莫要担心,我这人不是很爱交朋友,你是目前的唯一。”
叶书良原本刚要继续动作又顿住了,轻抬头对上苏空念目光,眸底也隐隐有些别样的光彩。
苏空念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把视线转移到了树林里,轻柔地说:“子胥兄为人直率,又与我们同为雁洲三杰之一,有所往来并不奇怪。但子胥兄重利轻义,我们观念不和,都不会去想深入交往,不过是君子之交罢了。”
清朗温润的嗓音在叶书良耳边流转,恨不得将之牢牢锁住,不遗漏一字一符。
苏空念停顿瞬息,又忽地重新看向叶书良:“书良你不一样,你是第一位能让我觉得十分对胃口的人。我愿意,也希望能够和你深入交往。”
褐色的双眸宛若最纯澈的水镜,独独倒映出叶书良的身影,仿佛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能比眼前人更重要。
真挚而动人,直叫叶书良忍不住继续沉沦,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须臾,他忽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也是。”
斑驳的旭日穿透树叶,稀稀落落洒在叶书良身上,把他转瞬即逝的笑映衬地更为美好。
这是苏空念认识叶书良以来第一次见到他露出笑容,登时就停在了原地,生怕会错过什么似的。
叶书良很快就收回了难得的笑容,也许是被苏空念盯得不自在,轻咳一声干巴巴地转移话题:“雁洲三杰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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