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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古代架空)——非天夜翔

时间:2021-03-16 08:52:20  作者:非天夜翔
  “是的。”耿曙说,“当初,他若不是为了我,不会投身雍……”
  刹那间,耿曙停下,想起了什么。
  姬霜仍安静地、漫不经心地等着,殿内落针可闻,耿曙静了很久很久,久得她以为耿曙突然暴毙死了。
  “子淼殿下?”姬霜示意请继续说。
  耿曙依旧十分安静,这些年里,他甚至早已忘了,姜恒为什么会投身雍国,为什么会有消弭这大争之世的抱负,为什么哪怕被汁琮设下天罗地网追杀,亦从未朝耿曙表达过愤恨,哪怕在知道自己身世之时,最终亦释然一笑。
  “他是为了我而来的,全是因为我。”耿曙喃喃道。
  姬霜懒洋洋道:“嗯,上回见面时,他也是这么说,他说‘因为我哥’。”
  耿曙仿佛置身梦中,喃喃道:“他有他的志向……他曾以为我死了,其后便寄情于神州一统,让天下百姓不再像我与他一般,家破人亡。如今,他仍在朝自己的志向努力。”
  姬霜点头,说:“那么,我明白了,王子淼。”
  “你想确认我,为什么会点头么?”耿曙回过神,朝姬霜道。
  姬霜的眼神十分复杂,她想说的耿曙早已知道,今夜她叫他来,只想确认一件事——你有没有爱过我?你是因为爱我才娶我,抑或是为了你与姜恒的约定?
  现在,姬霜得到了答案,说来可笑,天下大义、王道、兴衰……归根到底,落在他们的身上,只不过四个字:儿女情长。
  “我今天有一桩交易,想与你做。”姬霜认真朝耿曙道,“汁家也该功成身退了,不过是个封王,又有何资格当天子呢?”
  耿曙却突然打断了姬霜:“我原本也有一桩交易,想与你做。但现在不了。”
  耿曙看着姬霜,姬霜忽然觉得耿曙的眼神令她有点畏惧,她只身来到安阳,只要耿曙配合,她便可快刀斩乱麻解决一切。
  她将生下新的天子,这孩子,将会成为五国的主人、天下的主人,只要耿曙与姜恒配合,兄弟二人一文一武,除掉汁泷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不了?”姬霜诧异道,“子淼!你在说什么?!”
  耿曙起身,不发一语,转身离开。
  他走过暗夜里的宫殿长廊,忽见郎煌、山泽二人正在雨下亭内对坐,郎煌试了试手中骨笛,低声说着什么。
  耿曙停下脚步,两人交谈一停,发现了他。
  “新郎官?”山泽说,“喝酒不?”
  耿曙沉默片刻,问:“水峻呢?”
  “房里头等着呢。”郎煌笑道,“我俩说几句话,他便得滚回去陪相好的了。”
  耿曙本想改天再说,却转念一想,到亭内坐下,说道:“喝一杯,只喝一杯。”
  山泽与郎煌观察耿曙神色,他们也曾同生共死过,在落雁一战里成为了战友,虽平日里不如何亲近,却因并肩作战,多少有点默契。
  “怎么?”郎煌的笑容里总有股邪气,说道,“要成婚了,有什么放不下的?”
  山泽示意郎煌不要问不该问的,毕竟耿曙现在可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万一发疯拔剑砍他俩,尸横就地也没地方说理去。
 
 
第183章 方寸间
  太子寝殿中, 姜恒忽然感觉到了一点,仿佛源自于某种来自血缘的默契。
  他们是堂兄弟,手足之血, 正在他们的身上流淌, 他们的父亲, 来自于同一个人,他们的祖父。
  我与他,是兄弟啊……姜恒一生里, 没有比此刻更强烈地感觉到,他们是亲人、是家人的这个事实, 他甚至通过直觉,感受到了太子泷此刻的心情。
  太子泷在心里说——告诉我真相, 只要你待我真诚,无论真相底下是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于是姜恒决定了不去欺骗他。
  他朝太子泷说:“他想要的人间,与我想要的人间,是两个人间, 所以他向来不喜欢我。”
  太子泷说:“可归根到底,若没有他,我们也走不到这一步。”
  “不错。”姜恒点头道, “所以我从不诋毁他,哪怕他不喜欢我到了要把我……把我……”
  “不必说了。”太子泷说, “那是他的决定, 我是我, 他是他,我很喜欢你,这就够了。”
  姜恒点了点头, 微笑道:“他这一生,功过参半,有时候,政见与主张的背离,比起刀光剑影的交锋、流血成河的沙场,可是严酷多了。”
  太子泷低声道:“我早已见过他们的血,幸而你没有成为其中的一个。”
  牛珉死时,太子泷便日夜不安,他绝对无法接受,父亲会车裂东宫的人!他恐惧着姜恒将成为另一个牛珉,他很清楚父亲对姜恒的不满,比任何人更甚。
  幸亏最后姜恒逃掉了,不管用什么办法。
  姜恒注视太子泷,片刻后说:“都过去了,我不恨他。”
  “我知道,”太子泷说,“否则你不会再回来。你本可与哥,你们俩,从此远走高飞,世上再没有人找得到你俩。这也是我想说的,恒儿,对不起,可我没有办法。我知道……”
  末了,太子泷又轻轻地说:“你们是为了我……回来的,是不是?”
  姜恒迎上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心里带着不忍。
  “是。”姜恒最后说。
  太子泷眼里充满了歉疚,如果说第一次姜恒前来雍国,为的是耿曙。那么第二次他的回归,纯粹因为责任使然,他们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借耿曙假死的机会一走了之。
  但他还是坚持回到安阳,结果却让耿曙不得不去联姻,以换取接下来代国与雍国的和平。
  “你会当个合格的天子。”姜恒朝太子泷说。
  “只要你和哥哥在,”太子泷点头道,“我就会努力。”
  姜恒收拾宗卷,夜已深,他朝太子泷辞别,外头界圭正等着,回到寝殿内,为他铺好床榻。
  “考虑清楚了么?”界圭说。
  “考虑什么?”姜恒哭笑不得道,“别再逗我玩了,简直心力交瘁。”
  界圭坐在床榻畔,丝毫不客气,与他并肩而坐。
  “五国联会之后,”界圭明显听出了姜恒与太子泷今夜那场对话的弦外之音,说,“我们就走罢,去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不必再与任何人打交道。”
  “去死么?”姜恒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只有死了才不用与人打交道。”
  界圭带着笑意,看姜恒,起身为他整理外袍,躬身到他身前,拿来水盆,双膝跪下,为他洗脚。
  姜恒:“我自己来。”
  “别动。”界圭低声道,继而抬头看他,用毛巾为他捂住。
  姜恒注视界圭双眼,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忽然间悲从中来,鼻子发酸。
  “你的左手……”姜恒道。
  “坏了,”界圭说,“不能使剑。不过我很高兴,你哪怕打我、骂我,我也乐意,因为这证明你心里有我。”
  “别这样,界圭。”姜恒听着这话,想起的却是耿曙。
  “你哥要成婚了,”界圭说,“他不再是你的了。跟我走罢,恒儿,只要你乐意,想对我做什么都行,你不想看看……”
  “开门。”耿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明显听到了界圭的话,在门外说道。
  界圭回头看了眼,站了起来,收拾水盆后,去为耿曙开了门。
  耿曙走进房中,姜恒坐在榻上,与他对视。
  “我有话朝你说,恒儿。”耿曙道。
  “不要说了,”姜恒低声道,“我很累,我不想再听了。”
  耿曙面朝姜恒,沉吟片刻,姜恒别过头,说:“回去睡下罢,早点歇息,朝廷已经在为你们择日子了。”
  就在此时,耿曙做了一个令姜恒刹那间不知所措的举动。
  他伸出手指,解开武服的领扣,摘下衽上别针,解开腰带,外袍褪了下来。
  “回你的房间去睡……”姜恒抬头时,耿曙却随即解开了里衬,脱下里衣,现出白皙的上身,接着,他解开腰带,白衣与长裤落地。
  姜恒:“!!!”
  刹那间,姜恒面对极大的冲击,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耿曙的身体,但曾经的他丝毫未朝这方向想过,他们已有近一年时间不曾共浴过,而如今耿曙的身躯站在他面前,犹如强壮的、充满侵略性的野兽。
  但这只野兽,却又无比温顺,仿佛正等待着他的召唤。
  那具身躯姜恒无比熟悉,却又在这暗淡的灯光下充满了陌生感,他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熟悉的场景唤醒了他的某种记忆……那是很久以前,耿曙抱着他,他们在洛阳宫殿内彼此亲近、整夜依存的记忆。
  姜恒一时竟是头晕目眩,耿曙朝他伸出手。
  “你……”姜恒满脸通红,不知他想做什么。
  “给我手。”耿曙说。
  姜恒把手放在他的掌中,耿曙拉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姜恒感觉到了他的心跳。
  耿曙的肌肤炽热,仿佛灼烫了姜恒,身上散发着他最熟悉的男子气息,姜恒道:“不……不,哥。”
  姜恒朝榻内让出少许,眼里带着震惊,耿曙却坐下,丝毫不介意,就这么将自己的身体展示在姜恒的注视下。
  “看我,”耿曙低声说,“恒儿,看我。”
  姜恒马上移开了目光,耿曙伸出手,想抱他,姜恒却紧张地推开了耿曙少许,然而呼吸间尽是他身体的温度、他的气息,姜恒无处可逃,耿曙那犹如野兽般的身体仿佛控制了这方寸之间,将他锁在了他的领地内。
  耿曙握住了姜恒的手,将他拉向自己,接着将他放倒在榻上。
  “你……因为你要成婚了么?”姜恒说。
  “陪我做这件事。”耿曙按着姜恒的手腕,低声道,“你我不是兄弟了,有什么不行的?”
  姜恒既畏惧又紧张,他的心已快要跳出来了,他不敢乱动,稍微一动便会触碰到耿曙的身体,从头到脚,近在咫尺。
  耿曙已压住了他,鼻梁与他相抵。
  “界圭——!”姜恒终于挣脱出来,喊道。
  界圭推门,一阵风般地进来,耿曙马上放开了姜恒。
  “我说了,”界圭冷冷道,“你若用强,我也是会拼命的。”
  姜恒当即从榻上翻身,坐起,整理里衣,满脸通红。
  “我没有用强。”耿曙丝毫不介意,就这么坦然坐在榻上。
  姜恒一手按在界圭握剑的手上,回头朝耿曙道:“我到书阁睡。”
  姜恒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全是刚才所见到的那一幕,他见过无数次他的身体,从小到大,他摸过他、逗过他,耿曙也亲昵地抚摸过他,但每一次,他都未曾意识到不妥。
  而今天,他终于意识到了,那就是曾经他最熟悉的亲昵,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早已对耿曙有所回应,那是近乎本能的回应,只是他从不知道。
  耿曙坐在榻上,继而疲惫地叹了口气,摊开手臂,呈大字形躺着。
  姜恒匆匆进了书阁,只觉口干舌燥,坐下时喘息不止,透过书阁望去,见自己卧房的灯还亮着。
  界圭点上书阁的灯。
  “你喜欢看?”界圭只穿一条长裤,袒着上身,“也可以看我的。”
  姜恒马上制止了界圭下一步的举动,说道:“够了!”
  界圭身穿单衣,在书案另一侧坐下,他的身材与耿曙的全然不同,耿曙白皙匀称,犹如一块白玉所雕;界圭则是小麦色,全身满布刀箭之伤,就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动物。
  姜恒仍在回忆先前那一刻,只觉神驰目眩,连着喝了三杯茶水才缓了过来。
  但那场面极其刺激,导致姜恒现在回想起,又有点后悔。那一刻喊界圭纯属本能,可就算被当时的耿曙抱到、亲到,又怎么样呢?
  他甚至想着,如果耿曙再来一次,自己也许就不会推开他了。他一边被耿曙的所作所为震撼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边又颇有点兴奋与紧张,毕竟那是他从未触碰过的、至为危险的人生。而控制这一切的,又是对他而言,这世上最安全的人。
  惧怕与紧张退去之后,姜恒心里反而升起一股期待,他这一生从未想过会与任何人做这种事,唯一令他能安然接受,并习惯的人,就只有耿曙而已。
  除了耿曙,他无法相信自己会去触碰任何人的身体;也除了耿曙,他无法接受任何人的手触碰他,那么这不正是理所当然之事么?他为什么会发自本能地拒绝耿曙?
  “也许想开了什么?”界圭随口道,“要将我当作他,让我来教你么?”
  “不、要!我要睡了。”姜恒脸上滚烫,躺下,不片刻又起身朝外望去。
  他的寝殿里还亮着灯,耿曙始终没有走,姜恒不禁想起在郢都江州城内,追查刺客时的那一幕,藏身房内之夜,那放肆的喘息与声音,抱在一起的身体,仿佛变成了耿曙与姜恒自己。
  他又想起了无意中撞见的赵竭与姬珣。这夜他半睡半醒,竟是反复梦到耿曙抱紧了他,脱下他衣服的那一刻,他们回到了洛阳王宫内。
  “恒儿……”梦里的耿曙,在他耳畔低声说。
  姜恒蓦然惊醒,听见有人在书阁外敲门。
  界圭打了个呵欠起身,说道:“干什么?这么早就来催命?”
  “我。”耿曙的声音再次响起。
  姜恒:“!!!”
  “他醒了么?”耿曙说。
  界圭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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