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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古代架空)——非天夜翔

时间:2021-03-16 08:52:20  作者:非天夜翔
  “你来写罢,”耿曙拿着金漆笔朝姜恒道,“你的字好看,恒儿。”
  姜恒笑道:“我写两个字,后面的你来写。”
  姜恒以古篆写下“万世”二字,将笔交给耿曙,耿曙在其后添了“王道”,组成原本王旗上四字“万世王道”。
  写完后,耿曙让人来沿着轮廓刻字,端详片刻,正想夸奖姜恒的字比自己好看时,姜恒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咱们也算回来了,没有辜负天子所托。”
  耿曙静了很久,最后道:“是,咱们回来了。”
  放眼如今洛阳,四面城郭已化作断壁残垣,百姓们居住之处亦已长出杂草,曾经的天子王宫更被焚烧殆尽,宗庙前的九鼎之铜化为废铁。
  当年参与这场战事之人——赵灵、汁琮、李宏、熊耒,俱已在时光中化为森森枯骨,偿还了所有的债。
  雍国入关后,此地便已开始重建,如今洛阳陆陆续续,迁回来了不少百姓,雍军安顿他们重返故土,征集劳役,重修这座千年古都,已初备雏形。
  姜恒亲自看过扩建的图纸,十年后,洛阳将再一次成为天下的中心。
  他们走进宫内,重建后的王宫带着一股新漆的气味,姜恒抚摸柱子,忽然有奇异的感觉,四壁空空荡荡,工人在地面铺上席垫,放上坐榻,摆放仓促间买来的屏风。
  姜恒就像看见了当初自己生活的地方,只是一切都如此崭新,书籍、案卷都被烧得干干净净,书阁内空空如也。
  从书阁往外走去,穿过后花园,姜恒看见了当年墨子留下的温水浴渠,士兵们正在里面清理杂草与青苔,今岁冬季,浴渠便将恢复使用。
  “往上走。”耿曙朝姜恒说。
  姜恒顺着楼梯上去,到得王宫顶端,耿曙朝姜恒问:“撞钟么?”
  “来。”姜恒笑道。
  “这是你的心愿罢。”耿曙说。
  王城巨钟架起,虽已伤痕累累,满是铜锈,但这六百年的巨大古钟,仿佛仍有灵魂。
  姜恒看着耿曙,他懂了,耿曙的意思是:这是我为你做的。
  于是两人携手,搭在钟柱上,耿曙一运真力,飞快撞去。
  “当——!”
  洛阳天下王钟,终于在王都沦陷的七年之后,再一次震响。
  神州大地仿佛一念间惊醒了,所有百姓停下脚步,望向高处。
  “当——”第二下钟声响起,满城百姓、将士纷纷转身,驻足,面朝王城方向,尽数跪拜。
  “当——”钟声传遍山海,仿佛在那遥远的千万里之外,亦有远古的灵魂在随之共鸣,六座古钟,竟是发出轻微的嗡嗡之声。
  “当——”钟声远远传开,穿越了时光与迷雾,“当——当——当——”九声钟响,一声接着一声,昭示着那股力量的归来。
  耿曙身上出了细密的汗水,看着姜恒,两人放开撞柱,站在高处屋顶上,耿曙牵着姜恒的手,与他一同望向这杳阔的山河。
  “我决定了,”姜恒说,“哥,你看那些鸟儿飞去的地方。”
  耿曙:“决定什么?”
  “这就够了。”姜恒说,他已知道自己的使命即将结束。
  耿曙:“?”
  姜恒旋即放开耿曙的手,一侧身,从瓦顶滑了下去。
  “恒儿!”耿曙顿时色变,这是姜恒小时候最爱玩的,每次他都生怕他摔着。姜恒总倚仗耿曙在身边,便尽情做着不要命的事。耿曙马上滚了下来,先落地,站在屋檐下接姜恒,旋即两人摔在一起。
  姜恒压在耿曙身上,哈哈大笑,耿曙眼带怒色,说道:“这么大了还喜欢胡闹!”
  旋即姜恒低头,在耿曙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耿曙的怒意顿时化作了脸上的红晕。
  姜恒说:“哥,你长得真好看。”
  “你才好看。”耿曙低声说,继而呼吸急促。姜恒伸手逗他,耿曙便抓住他的手腕,翻过身来,反而压在他身上,低头就要亲他。
  花园内空无一人,姜恒蓦然想起那年去冰库时看见的姬珣与赵竭,忙道:“这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耿曙带着危险,低声威胁道,“你做得出这事,还怕人知道?”
  姜恒满脸通红,忙推开耿曙。耿曙又道:“明年带你去夏会,习惯习惯,你就不难为情了。”
  耿曙向来天性野蛮,犹如奔放自在的动物一般,小时被姜恒教化,方渐渐地守起了礼节,然而天性难泯,驻军塞北时,又常见外族“夏会”,常有奇特的风俗,亦是雍人指其“伤风化”之举,春末夏初,水草肥美时,情人便会点起篝火,于草原上求偶。
  到得那时,情人之间,甚至氐族男人与少年,就像赤裸裸的野兽般,在草原上行事,食色性也,理所当然。耿曙有时只恨不得把姜恒带到风戎人或氐人的集会上去,昭告这个世界,自己占有了他,他是他的所有。
  姜恒忙道:“不……不行……有人来了!喂!快起来!”
  “没有人,”耿曙说,“别想再用这招骗我……”说着又要往姜恒脸上亲。
  “别闹!”姜恒忙道,“真的有人……”
  “你们又在干什么?”汁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耿曙顿时全身僵直,若说雍国有谁制得住他,就唯独汁绫而已。
  姜恒迅速推开耿曙,面红耳赤地起身,见耿曙武服扯得很乱,忙替他整理几下。
  “没做什么,”耿曙神色如常,朝汁绫道,“闹着玩,怎么?”
  汁绫怀疑地看了眼耿曙与姜恒,沉声道:“汉中来了消息,代军陈兵二十万,逼近国境。”
  代国果然开始行动了,正如曾嵘所言,姜恒也清楚得很,这势在必然。
  三人回到正殿内,见曾宇也来了,曾宇道:“王陛下让我先过来,与武陵侯、姜大人一起商量对策。”
  经过变法与人事调动后,姜恒将所有军队收回并重制了虎符。为避免汁琮尚在位时,军队系统越级调动、权宜行事的混乱,他沿袭晋制,让汁绫、曾宇与耿曙三名最高将领各执半符,太子泷持有另三半。调动军队时,必须得到国君允许,才能将虎符合而为一。
  军队其余时间,则由朝廷直接管辖,听命于国君。除了卫贲所率领的御林军不需虎符便可调动之外,这三人共掌兵十万,乃是全国常备兵马。
  “他们的二十万军队,分别在这几个地方,”曾宇在空空荡荡的王宫兵室中铺开地图,跪坐在地,分析情况,“一旦发兵,将兵分三路,入侵本国领土。洛阳首当其冲。”
  汁绫站在一旁,认真端详,耿曙说:“我现在不能去,马上就要联议了,走不开。”
  汁绫说:“你坐镇朝中指挥罢,有情况随时送信,我将风羽带去。”
  姜恒说:“李霄来么?”
  “多半不会来,”汁绫说,“都成这样了。”
  幸而姜恒早在入秋时便已提前应对,弃守崤关,冒了极大的风险,将雍国常备军抽调到汉中平原,并加强了嵩县的防御。
  “眼下已是隆冬,”姜恒说,“风雪一来,代军大战打不过咱们,也不会贸然开打。十万人够了。”
  “他们可是有二十万人。”汁绫提醒道。
  姜恒说:“所以咱们也得出二十万人?朝廷的意思怎么说?召回屯田的军队?时间来得及么?你带着他们上战场,有把握能赢不?”
  汁绫与曾宇都没有回答,朝廷的意见与姜恒其实是一致的,当然也没少埋怨他。雍军习惯以少胜多,大多是两万三万兵马,将敌人十万大军打得丢盔弃甲的战绩。唯一一次汁琮在中原征集起号称五十万,实则二十七万的大部队,想倚靠兵力碾压济州,最后却死在了太子灵手上。
  汁绫当然清楚,现在再强行募兵,得来的军队指挥不灵,只会坏事。
  “我们去守住罢。”汁绫说,“只想与你确认,联会是否照开不误。”
  姜恒点了点头,说:“照开。”
  曾宇说:“当初就该听我哥的,把姬霜与李傩一起杀了。”
  姜恒朝曾宇认真道:“若当真这么做了,汁家的江山不会持续多久,十年一过,各地人心大乱,势必再次分崩离析。”
  以如今雍国的力量,真要打,拼着自己元气大伤,征伐西川,再讨江州,有耿曙带兵,确实能达到。但征服了天下之后呢?各地人心将思念前国,一旦灾荒年至,动乱再起,这危险的统一必将再次被打破。
  姜恒要的不是马上一统,朝廷也很清楚,只有促进大举融合,才是治理天下的良策,否则雍国的内乱就是前车之鉴。
  “报——”侍卫来报,说道,“国君已从安阳启程,与朝廷各位大人,前来洛阳。梁国、郑国国君已过崤关!”
  五国联会也许将变成四国联会,原本姜恒带着忐忑,哪怕成了四国联会,其余三国的国君会来么?
  曾经的四国联会上,雍国可是血手无情,将与会者杀得干干净净,下手的人,还是他爹。
  但他们还是来了,与其说他们相信雍国,不如说,相信姜恒。更何况,局面已经变成这样了,不来又有什么用呢?
  冬至将近,洛阳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却没有锋锐的寒风,这是来年有好收成的兆头。
  洛阳王宫勉强修缮完毕,这浩大的工程足足持续了两年之久,自雍国入关后便耗费着大量的钱财,最初全因汁琮为了自己的面子,想到来日有一天将君临天下,入住王宫,才拨款维持修缮。
  但就在落雁城大战后,军费开销甚剧,实在不想管了,幸而此时宋邹接手,以嵩县财力继续这项工程,才有如今洛阳气象。
  王宫的瓦沿上满是积雪,闪烁着阳光,恢复了天下王都的气象,外围民居,各坊已陆续有人入住,市肆重开张,开通面向五国的所有商路,以嵩县、落雁牵头,成立商队。
  商人逐利,哪怕是即将开战的代国人,亦嗅到了钱的气味,整个洛阳变得繁华起来。
  温渠亦可再次使用,姜恒让人将池中水引出宫外,分出一路,在山下建起了另一个新的浴场,只在王宫内留下一个露天的浴池。
  小雪飞扬,姜恒浸在温水里,思考着再过数日,便将召开的会盟。
  他听见脚步声的轻微踏踏作响,耿曙裹着浴袍,脚上穿着夹趾的皮屐,走过长廊,边走边解腰带,姜恒刚转身,便看见耿曙漂亮的身体,旋即耿曙撑着池边一跃,“哗啦”一声跃了进来,溅得姜恒满身水。
  姜恒顿时大叫,耿曙却拉住他的手腕要抱他。
  “开完会了?”姜恒问。
  耿曙眉毛微微拧着,一与姜恒对视,眉头便松了下来,“嗯”了声,让他躺在自己怀中。
  “情况怎么样?”姜恒问的自然是边境上代军的事,“我看见风羽飞回来了。”
  “不大好,”耿曙知道瞒他也没用,答道,“又多了十万人,不知道李霄从哪儿征集来的。”
  代国兵马共计三十万之数,姜恒实在低估了他们,西川商队连接西域,代人又财力雄厚,想必雇佣了西域轮台、龟兹等地的军团,正在虎视眈眈,欲入侵中原。
  “你得去一趟。”姜恒说。
  “我不能去。”耿曙出神地答道,让姜恒躺在自己身前,两人一起望向天空的小雪。
  “你必须去。”姜恒认真道。
  “你怎么办?”耿曙漫不经心道。
  姜恒答道:“界圭马上就到了,又是洛阳,怕什么?”
  姜恒离开安阳前,将界圭暂时派给了太子泷,毕竟他如今是国君之身,万一代国派人来刺杀太过危险,而自己只要在耿曙身畔,就不会有事。
  耿曙说:“我不想离开你,从前只要与你分开,哪怕只是一会儿,最后都……”
  姜恒必须主持联会,因为他才是天子亲口嘱托的人选,他不能与耿曙一起出战。
  “不会有事的。”姜恒抬手,摸了摸耿曙的脸,稍抬头看他,把手指放在耿曙高挺的鼻梁上。
  耿曙稍低头,看了姜恒一眼,亲了亲他的侧脸,他知道接下来的联会,对姜恒而言至关重要,这关乎到他们毕生的目标。
  但他没有回答,转念一想,说道:“那件事,我懂了。”
  “什么事?”姜恒茫然道。
  耿曙抬眉,说:“你不是说,做错了么?”
  姜恒:“???”
  耿曙稍稍挺腰,示意姜恒不要忽视了自己,姜恒更是莫名其妙。耿曙说:“我问了一个老兵,那老兵以前就在洛阳当差,这会儿又回来了。”
  姜恒:“?????”
  耿曙随口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姜恒:“……”
  姜恒忽然想起来了,那天他与耿曙初试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毕竟他无意中看见过两次。
  当然,伴随耳鬓厮磨的温言软语与灼热的亲吻,感觉仍然很好。
  只是姜恒总觉得他们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
  “泡完了么?”耿曙抱着姜恒,让他坐起,说,“咱们回房去,按着那法子试试,应当很好玩。”
  姜恒当即满脸通红,想拒绝耿曙,内心却十分期待,耿曙说得稀松平常,就像是与他去玩一般。
  “我……”姜恒顺从地说,“好。”
  耿曙摸了下姜恒的头,先是出来穿上浴袍,再把姜恒裹好,抱着他,趿了薄皮屐,几步穿过走廊回房。
  ……
  午后,两人在洛阳偏殿正厅内,姜恒还在回味方才之举。
  耿曙一身黑浴袍黑袜,侧倚在坐榻上,姜恒则一身雪白,半靠在耿曙怀里,身前摆了一面屏风,犹如还在嵩县时的布置,那是耿曙习惯起居的地方,姜恒便按着嵩县的格局,作了两人读书写字的小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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