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瑜和蔼地笑着对白云晞说:“小姑娘,还记得我吗?”
白云晞想起了她,曾经站一楼前台时遇见的那个和凌尘很像的温柔姐姐。
难怪她俩这么像。
可如果是她的话,就算是情敌白云晞也讨厌不起来了。
她的内心渴望的居然也是想要木瑜活下来,然后再让凌尘从两人中选择。
为什么会这么想?
白云晞审视内心,竟惊奇地发现,像这种温和如玉的美人,少一个都是全世界莫大的损失,她站在人类的角度上,由衷地希望木瑜活下来。
木瑜却说:“小晞,将来阿尘就要麻烦你照顾了。”
她很真诚地这么说,白云晞在她眼里看到了对凌尘实在的关心。
白云晞又想起了白遥说的,“你可是她的宝贝。”
白云晞在这一瞬间,竟然怀疑起自己究竟能不能比木瑜还要爱凌尘。
木瑜对凌尘的爱,恐怕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
“小晞?”白遥晃了晃正在发呆的白云晞。
“放心。”白云晞回过神来说,“我一定会努力超过你的,在爱尘尘这一方面。”
木瑜配合着她的幼稚,轻轻地微笑着点头。
之后白云晞站在一旁,白遥也和木瑜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小遥。”木瑜说,“瑾瑜就交给你了。”
白遥认真看着她继续说,“其他的都不用我操心,瑾瑜的员工,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你要好好对待他们。”
白遥从不亏待自己的小弟,她保证道:“放心,瑜姐你好好养病就行。”
木瑜没有反驳,只是这样看着她,像是最后一眼,看着自己一路带出来的小姑娘。
第一次见到白遥时,她还是一个不出名的小演员。
白遥是居无定所的小女孩,迫于生活压力当上了小太妹。
而现在,她们都长大了,能够很好地撑起生活,也能够很好地藏起狼狈了。
白遥却不愿意藏起狼狈,木瑜是陪伴自己近十年的大姐姐。
她不管白云晞有没有在看,抹了把眼泪扑到木瑜床边大哭。
白云晞走出病房,为两人关上了门。
“尘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凌尘牵强地笑了笑,两人依旧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心里都有复杂的思索。
白遥好一会儿后才红着眼走出来。
终于到凌尘了。
木瑜坐在床上,真真正正地笑得很开心了。
她有些费力地张开手臂,眼里有了亮晶晶的光彩。
“阿尘。”
凌尘几乎是哭着跑过去的。
“木木.....木木.....”
她扑进那久违的怀抱里。
木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晚来的安慰一如从前温柔,木瑜费力地往上坐了坐,俯身抱住凌尘。
她似乎在弥补图书馆那一晚的缺席,以及分开之后的每一次缺席。
木瑜轻轻地说:“阿尘,不哭。”
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骗了你,对不起马上就要离开你了,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世上的大多数对不起都已为时过晚。
凌尘在她怀里嚎啕大哭,浑身因为悲伤与哭泣而剧烈颤抖。
“阿尘....”
木瑜把脑袋放在她的脑袋上,静静靠着,就像从前那样,两人缩在公寓里,是谁吵着要看恐怖片,到最后抱在一起忘了结局。
这些都回不去了,但是她希望阿尘的生活可以继续,就算自己永远离开了她。
“所以...我狗血的计谋,确实没有成功是嘛?”
木瑜摸摸凌尘的脑袋,干瘦的手碰到了她的耳朵,就算手指不复从前白嫩,凌尘被碰到的地方依旧害羞地红了起来。
“阿尘,木木走了的话,不要太伤心,好嘛?”
凌尘把脑袋埋在她怀里一个劲地哭,一个劲贪婪地呼吸进她的气味。
“不准走,阿尘不准你走。”
凌尘环抱住她的腰,她真的变得好瘦。
“不要走好不好?”
凌尘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
这会不会是自己与她的最后一次拥抱,这会不会是自己和她的最后一次对话,她会在什么时候离开,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带着所有的记忆与过去,离开不再制定归期。
“阿尘...”木瑜抱住她,也只是抱住她,“不要伤心了。”
“不用想我也可以的。”木瑜说,“小晞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们不用在意我。”
“我走了之后。”她顿了顿,“就当我没有存在过吧。”
怎么可能,完全忘记一个人这种事怎么可能。
木瑜笑嘻嘻地像个小孩子那样低声说:“阿尘,告诉你个秘密喔。”
她说:“今晚我就要走了。”
她说:“去当新一任的圣诞老人。”
因为凌尘曾经说过,别的小孩子都有圣诞礼物,她小时候却从来没有收到过。
她委屈地撒娇道:“木木,你说是不是这届圣诞老人不喜欢我呀?”
等木木当上了圣诞老人,圣诞老人就最爱阿尘了。
凌尘只知道摇头,“不要圣诞老人,要木木,不要走....别走啊....”
她的声音哽咽,说出口几乎变成了哀求。
“乖嘛。”木瑜揉揉她的脑袋,“木木累了嘛。”
凌尘愣住了。
“木木不想手术了。”木瑜说,“今晚阿尘陪我好不好?”
木瑜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现在的每一秒对于两人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
到了很久以后,每当凌尘再次想起这一晚,心里总是一抽一抽地疼,从来没有过缓解消褪。
凌尘出去对等在门外的白遥白云晞简单地说了两句,关上门就急忙钻进木瑜的被窝。
她的身体好冰,凌尘努力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木瑜。
“睡吧。”木瑜开心地笑起来,轻轻抚着她的背,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入睡。
凌尘绷着的神经在这一瞬间松弛,哭了很久被哭肿的眼皮也忽然沉重起来。
凌尘抓着木瑜的衣角,脑袋靠在木瑜的腰上,就这么安心地睡了过去。
木瑜听到她沉重平缓的呼吸,松了一口气,抽出一只手按住右胸下侧,表情也没有那么轻松了。
肝部疼得要命,她好累,过了今晚就能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了。
木瑜沉静地看着凌尘,很久很久以后,也许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忘记凌尘的样子了,或者是因为实在太累了,她缩进被子里,与凌尘头靠头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天凌尘醒过来时,木瑜没能醒来。
白云晞被白遥拉出医院,脑袋里始终环绕着木瑜说的那几句话。
最让人想不懂的一句,是她让白云晞每年都必须把她精心准备的圣诞礼物转交给凌尘。
为什么必须是圣诞礼物?而不是其他的生活生日礼物这一类的缘由。
木瑜为凌尘准备了一百份圣诞礼物,一年一份,她是她最爱的小孩,她是她最爱的圣诞老人。
白云晞回到家里,知道了这间房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木瑜把凌尘交给了她,可她究竟算什么。
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白云晞都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凌尘离开。
因为她答应了木瑜,也答应了自己。
大概是第二天晚上十一点时凌尘回来了。
微弱的敲门声响起,凌尘站在门外,眼睛通红,站在原地没有进门。
“木瑜走了。”
白云晞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伤心。
凌尘说:“对不起。”
她说:“我没有办法忘记,不管多少年后。”
她说:“对不起。”
她说:“你在我心中成不了唯一。”
“所以我们就这样....分道扬镳吧。”
凌尘没有心情应对别人了,她没有心情去小心经营感情了。
她只想把自己藏进黑暗里,因为木瑜走了,所以再也不想出来了。
就这样一辈子,一辈子什么都不再追求,活着只是为了死后见到木瑜时不让她失望。
可是为什么决绝地说完之后,胸口闷闷的好疼。
☆、可是我只有你了
白云晞踩在两人共同挑选的地毯上,定定站着没有动作。
此刻她心中没有愤怒,没有嫉妒,更没有被背叛后誓要一刀两断的决然。
白云晞只是拉住凌尘的手,把她从寒冷的风中拉进家。
屋里暖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白云晞一只手放在她身后,轻轻地把她强制按在自己怀里。
“没事的。”白云晞安慰道,“每个人心里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与物,没人能成为谁的唯一。”
白云晞感受着自己的呼吸与凌尘的呼吸相同,非常的温度在怀中凝聚。
她委屈可怜地说:“我只有你了。”
她把脸埋进凌尘柔软的头发里,“不要离开我。”
凌尘僵在她的怀里,愣了很久很久,忽然一阵酸痛涌上眼眶。
“我也只有你了。”凌尘小声地说。
门在两人身后悄然关上,她们依然是万家灯火中普通的一盏。
木瑜下葬那天全国情绪低沉,就连新闻也播报了这件事,并带上了他们的哀悼。
凌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始终不愿面对木瑜的死亡。
她说:“木木只是走了,去当我的圣诞老人了而已。”
如果不是死亡的话,没有绝望笼罩,也许记忆就不会消失得那么快了。
只是不管多么悲伤,生活总是要继续。
凌尘狠狠地颓废了半个月,终于缓了过来,她走出禁锢自己的房间时,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悲伤。
后来白云晞想了很多办法,都只能让这悲伤织成的面纱隐入深处,而非完全消除。
还好这样的情况下,生活依旧能继续,白云晞回到她那前台的工作岗位上写剧本,凌尘随便接一点无关演技的戏。
木瑜死亡的影响终于随着时间消磨而渐渐变淡。
一晃又是几个月。
白云晞随便凑合着过了个十八岁到十九岁的生日,凌尘也随便凑合着过了个二十六岁到二十七岁的生日。
随着寒冬的深入,她俩相遇后差不多一起过了半年。
复式公寓里充满了白云晞的气息,她们的相处也像恋人一样暧昧不清。
现在两人差的只是捅破那层窗户纸,让对方都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很快就是圣诞节了。
白云晞的稿还差一点点,每天被编剧老大揪着赶,到了结尾却怎么也决定不下来。
凌尘在认真生活,藏好了所有的悲伤与不舍。
李由和何休依旧在装模作样地吵吵,吵着吵着就能吵上床。
白遥来了一趟又走了。
蝴蝶最近没有什么动静。
广场舞的老太太们依旧舞得那么开心,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们的舞步。
警察局忙过一阵后也消停了。
王维中因为木瑜死了也不在作妖。
事情全部归于平静,仔细看看却能发现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暗涌。
圣诞节前,凌尘终于再次签了公司,签在念休,再一次和白云晞一起工作。
她的经纪人还不错,对凌尘也颇为上心。
凌尘的事业有了蒸蒸日上的迹象,正在众人期待又畏惧的圣诞节前。
木瑜死后留下了一栋独栋小别墅,送给了白云晞,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也许是为了放置圣诞老人的礼物。
圣诞节前一天,白云晞悄悄去拿走了对应年份的礼物,又买了一双红袜子,回家后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与凌尘一同吃晚饭。
凌尘这几天格外沉默,她知道不该对去世的人抱以希望,可是木木答应了的,她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凌尘提早上床躺好,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白云晞装作很困的样子也很早回了房间,暗自在房间里鼓捣礼物。
礼物包装精美,她没有偷看,小心翼翼地把礼物塞进红袜子里,生怕不小心给碰坏了。
约摸到了十二点,凌尘这个时候是绝对睡着了的。
白云晞揉揉困得不行的眼睛,拿起袜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门外的世界像平常那样安静,只听得到窗外雪飘落的声音,打在窗沿发出窸窣的声响。
白云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替情敌送礼物,这迷惑的行为也是没谁了。
她认命地推开凌尘的房间门,因为有武艺傍身,所以走进去把袜子挂床头时,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小心动作扇动的微风,带着轻微的呼吸幅度。
凌尘侧躺着身体正好面对着她,如果睁开眼就能看到这个装成圣诞老人的调皮小孩。
白云晞长这么大第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
还好凌尘到最后都没有动一下,更没有睁开眼睛。
她放好礼物,又把木瑜手写的卡片放在凌尘枕头边,这才原路返回,关上门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太明白当初师父偷东西时,究竟得怎样的心里素质才能不紧张。
白云晞关上门扇起的微风吹得凌尘的睫毛轻轻颤抖。
凌尘依旧那样闭着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滴落在枕头上不见踪影。
刚才朦胧月色透过窗帘缝隙,她借着这光亮看清了圣诞老人稚嫩的脸。
不是木木.....
白云晞慌乱的表情不是木瑜那般令人溺亡的温柔。
凌尘茫然地坐起身,最后的期望似乎也在这一晚破灭了。
她与木瑜,好像真的应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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