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障人士出门不方便,善解人意的李老板给她特批了好几个月的假,在家上班就行。
编辑部的姐姐们听说她见义勇为光荣负伤后,还专门去楼下复印店做了幅锦旗,上书“我们的骄傲乖乖崽”以示表扬。
在家里上班倒还免了天天挤地铁浪费时间,又清净没人烦,还能随便摆姿势,葛优躺什么的都已经安排上了。
唯一不好的非常的缺点大概就是她的尘尘每天早上出去,每天晚上七八点才回到家,生生造出了小两口异地的凄惨感。
虽然说凌尘回到家之后白云晞可劲儿地造多少回了点本,但人心总归还是逃不过蛇吞象的恶习的。
在这样舒适有余幸福不足(主要是因为凌尘上班时间太长了),时间轻轻巧巧一个翻身就到了几个月后,手术后的白云晞听力始终没有恢复。
医生说如果半年没有变化那就这样了。
凌尘对此日益担忧,还不敢形于色让病人本人发现端倪。
而病人本人,觉得听不见的日子还挺好过的,没了写剧本时分心的诱因,况且还留了点微薄的听力可以听见尘尘温柔的声音。
她倒是不慌,职业也没什么必须耳聪目明的需要,就算真要听,也可以买副电子耳蜗再做个植入手术,虽然买不起,但想想还不行吗。
心大到透明的白云晞与成天担心忧伤心疼她的凌尘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天凌尘大清早出门上剧组拍戏,白云晞巴巴地站在门口依依不舍。
短短几个月内,她俩已经被迫学会了眼神交流,夸张一点来说,白云晞眼珠子动一下凌尘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尘尘,我偷电瓶车养你啊,别去上班了好不好?”
凌尘:......
电瓶车这个坎是真的过不去了。
凌尘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抱住眼前这位电瓶车偷盗狂热爱好者,反正说话对方也听不见,就干脆没说话,送上一个带有所有温柔意义的吻。
白云晞最后是红着一张老脸和凌尘吻别的。
比较过分的就是,明明耳朵听不见的是白云晞,结果最担心的却是凌尘,话陡然变少的也是凌尘。
凌尘的心情随着日子后移而白云晞的听力始终没有好转而逐渐下沉。
她来到剧组,经过这几个月的拍摄,电影已经拍了一半了,但是最近好像听说投资方那边出了点问题,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
这部电影对于凌尘来说几乎算是最后几个翻身的机会,如果真照传闻所说的那样停止拍摄,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平庸。
虽说如此多年早已习惯,可凌尘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不甘,好像人生并不是纯粹的努力与收获,成功是百分之九九的机遇和百分之一的努力。
在后来与白云晞一起登上颁奖台之前,她的看法逐渐向此方偏移。
“阿尘,在想什么?”彭岩从人群中走出来强行打断凌尘的神游天外。
“还会继续拍吗?”凌尘开门见山问道。
或许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问到关键,彭岩愣了愣才说:“我们可以下一部继续合作。”
凌尘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不想接受彭岩这样带有目的性的好处,毕竟如果凌尘是一个能接受这样事情的演员的话,她早都火了。
或者说,如果当时她能稍微接受一点点,也不至于跌落至此。
圈内总有一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妥协的,即使身边的人都已经妥协放弃了个七七八八。
凌尘领到最后一笔钱,剧组当天就地解散,关于投资方那边撤资的原因也没人清楚,只依稀有些传言说是因为公司资金周转出了差错,是有人在搞他们。
凌尘对这些明争暗斗没有兴趣,这下剧组没了还真的如了小晞的愿,当然偷电瓶车是这辈子都不会被允许的行为。
想到小晞灿烂的笑,凌尘收拾东西的速度都不自觉快了几分,不料被走来的彭岩打断。
彭岩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将与十年青春的梦想彻底分离,就像夜晚一抹月光被树影打碎,再重组的永远不会是从前的月光。
所以就算屡次决定放手,她却依旧无法放手,再次尝试道:“阿尘,真的要走了?”
凌尘点点头。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能接戏就拍,不能接就跑龙套,反真她的经纪人是个群头,跑龙套的话还能挑一挑角色。
不过这么直接说出来就有点丢人,凌尘说:“等着看看再说。”
彭岩便道:“你就真准备这么和那什么小孩过了?听说她最近在写剧本?电影剧本?”
说到写剧本,彭岩眼里就多了许多身为前辈一般高高在上的神色,白云晞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入流的靠写沙雕网剧哗众取宠的编剧,甚至算不上编剧,混口饭吃罢了。
凌尘不喜欢她的眼神,也不喜欢她说到一切擅长领域时高傲的模样。
而对于这么一个孜孜不倦撬墙角的昔日好友,凌尘只能说:“和你没关系。”
她不管次序,把东西一股脑全倒进包里,拉链一拉提着包绕开彭岩就往外走。
“阿尘,阿尘。”彭岩快步追在她身后,“你为什么会喜欢她?明明我比他更有才,更有钱,更爱你。”
有钱有才彭岩或许没说错,可关于白云晞到底有多爱凌尘这种关乎程度的问题,就连凌尘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答案,白云晞总能再一次又一次微小举动中透露出浓浓爱。意。
所以这一点彭岩毋庸置疑是说错了的。
凌尘给过许多次明确的拒绝,可彭岩总能自欺欺人硬着头皮继续。
“彭岩。”她说,“从最开始我们就没有未来。”
凌尘很少说话如此犀利,就连自以为不会被拒绝得太难看的彭岩也有些惊讶。
她微怔停下脚步,凌尘为了和她说清楚也停下脚步。
☆、你会吗?
“彭岩,也许这一次我说了之后你依旧不会放弃,但我希望你能拥有自己的生活,找到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和她一起好好生活,别像现在一样,做出一些无谓的举动,只是因为放不下曾经,可是我们都长大了。当初和你一起成长的那些人,都有了自己的方向,而我不可能成为你有结果的方向。”
凌尘最后还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从前一样,彭岩考差了就来找始终第一的凌尘发闹骚,凌尘总会安慰一般摸摸她的脑袋。
“小岩,放手吧。”
彭岩就是那种典型的道理我都懂,可真正叫你做的时候,又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
曾经有那么多次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有了新的女朋友,她以为她开始了新的生活,可是后来唯一念念不忘的始终只有凌尘,是那个青春里如月光一般皎洁清亮的凌尘。
或许凌尘说的才是正确的,她们都长大了,谁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记忆中的美好只能被藏在最深处,作为将来轻轻一声感叹沧桑的原因,除此之外的一切想法都没有任何结果。
淡忘是人类千百万年发展进化中寻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可彭岩为什么就不能忘了曾经。
“阿尘,我.....”
“彭岩,再见了。”凌尘撤下手,朝她轻轻一笑,算作这一段纠缠的再一次尝试结尾。
凌尘的身影越来越远,彭岩望着那里,却没有再追上去。
她也想试着放手的。
-
凌尘到家后和白云晞说了剧组倒闭,果不其然被她欢天喜地一个熊抱困在怀里,嘴里乱七八糟说什么“那我们一定要大战三天三夜”。
凌尘:???
凌尘有些凌乱,以至于后来真被白云晞压着站了三天三夜之后,过了许久凌乱依旧缓不过来。
因为曾经太穷买不起烟,两人都没有烟瘾,事后自然也少了个站在阳台上抽烟的习惯,就很乖巧地在床上排排躺。
“我去收拾收拾。”白云晞自觉起身。
“小晞。”凌尘埋在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等一会儿。”
白云晞一向是很喜欢凌尘撒娇的,但是凌尘一大把年纪也不是刚满二十的小姑娘,绝不可能像白云晞那样大声说出腻歪的话,所以一向是白云晞哼哼唧唧的撒娇,凌尘负责接受她的撒娇。
而当凌尘控制不住崩人设也要撒一撒娇的时候,整个人就非常地羞涩。
白云晞傻得像半斤二锅头下肚,脸上泛着不久前运动的红晕,大喇喇问道:“怎么了?尘尘不舒服吗?”
明明今天动作也不算太剧烈(?),怎么就会不舒服了呢。
白云晞谴责地看了看自己那双手,都怪它太长了。
如果凌尘听得到白云晞的内心活动,怕是好不容易聚起的娇羞火苗滋一下就被浇灭。
白云晞又坐回床上,凌尘背对她牵着她的手。
“我......”凌尘转过身钻进她怀里,“有点难过。”
哎呀哎呀,小喵咪不开心了怎么办?
白云晞虽然听不见凌尘说的那声软绵绵的“我很难受”,但只是尘尘主动扑进自己怀里就足够她慌张一壶了,胸口的小鹿蹦得欢快,还得假正经摸摸凌尘的小脑袋瓜。
“尘尘谁惹不开心了?我去打他。”她讲话很大声,颇有点铁汉柔情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出戏。
凌尘不开心的原因很多,但主要还是对自己和小晞未来的迷茫,不过她能怎么说?难道说“你耳朵一直好不了我担心死了”?
然后让信口开河(这个用法是错的大家不要学我)信誓旦旦的白云晞打她自己?
凌尘不说话,埋在白云晞怀里,微汗的潮湿混在少女清香气味中,是独属于她的白云晞。
独属于凌尘的白云晞要激动死了。
还有什么是比年长姐姐撒娇更让人脸红心跳的呢?
白云晞激动到讲话声音颤抖,又大声又颤抖,很难浪漫起来。
她猜凌尘这样是因为事业不顺,叽叽呱呱抓着“尘尘这这么棒一定会成功的,毕竟枪还打出头鸟呢”这一话题翻来覆去嚷嚷个没完。
凌尘虽然很想纠正她“枪打出头鸟”不是这么用的,可难得能享受一点来自内心的平静,只需要简单地靠在小晞怀里就好了。
她们依旧没有任何交谈,但所有事情都已经在长久相处中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白云晞身上一股子驴劲,又倔又犟但她还不说。
“啊,对了,尘尘。”白云晞抱着她,“剧本写完了。”
白云晞的剧本其实早就写完了,写了几个月了都,一天几百字也能磨完,所以在她修完第五遍的时候,终于被等得忍无可忍的何休抢了去。
当时何休说:“你写传家宝吗让我们这群人不开工巴巴地等着?”
白云晞倒不是想些传家宝,只是一种莫名自卑恐惧的情绪使她不敢将成品拿出来。
因为她做的从来都只是一些低微到就算随便换人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工作,而现今忽然间就成为了众人口中高级知识分子一类的人,初中毕业刚刚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白云晞觉得很紧张。
他们会不会失望地摇摇头,说:“你不是做这一行的料。”
沙雕剧本没什么,写得好写得不好都不入流,可是电影剧本却是能够立见高下的,头铁的白云晞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所以何休抢去她的剧本,白云晞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松一口气。
凌尘蹭着她点点头,软软地抬头看着她,等她下一句话。
“我不知道它应该算什么。”白云晞说,“它也不能算是以取悦观众为目的的产物。”
何休问过她,要不就叫凌尘来演女主,这样好浪漫的感觉。
但她不想凌尘去演,随便谁演都可以,偏偏凌尘她舍不得。
电影讲的是出身贫穷的女孩在大城市中挣扎生活的故事,多少与她还有凌尘有点相似。
凌尘读过一点开头,觉得写出这种文字的小晞实在让人心疼。
在她们相遇之前,两人都是孤独的。
“尘尘,我不想......”
凌尘哼唧了一声抱住她的腰,意思是“小晞想怎么就怎么样好了”。
她们都应该对对方有基本的信任。
所以最后女主的位置落到了刚带女朋友回国的诸钰头上。
照诸钰所说,是为了支持一下小朋友白云晞,再加上白云晞刚失聪那段时间她一直没回来看过她,算作补偿也可以。
预计电影会在下半年开工,念休出资,不用再住塑料棚了。
李老板还特批白云晞不用跟组,毕竟是个残障人士。
白云晞:摸鱼的日子,开始了。
凌尘断断续续接了点龙套工作糊口,好像是因为什么幕后大佬纠纷,她作为炮灰被莫名其妙牵扯了进去,一般的剧组都不敢找她,能跑龙套还是因为经纪人是个群头。
-
白云晞将季寒霄和萧团玥带回来后没多久,景深来看过一次季寒霄两人,跟着季书央一起的。
大家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季寒霄竟然是季书央堂姐。
季书央:啊?我以为大家都知道的,我俩不都信季?
大家还真不知道,谁能把沙雕和御姐想到一家里去,况且.......
“那你学的摄影,你姐岂不是要继承家业?”有人发现了盲点。
季书央:“那得看情况,我三叔还有个四岁的女儿呢。”
搞得数不完的钱是什么瘟神一样,一个一个的唯恐避之不及。
萧团玥一见季书央还挺热情的,大抵出自一种沙雕的同病相怜。
季寒霄叫打闹的两人出去玩,她与坐在床边的景深相对沉默了许久。
“你姑姑有家暴倾向。”季寒霄先开口,“你知道吗?”
景深本身就是在她家暴倾向下长大的,她偏开脑袋,然后再点了点头。
季寒霄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要从她身上找出所有对自己堂妹不利的因素。
“你会这样吗?”
景深没有说话,她却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爱情下一步会变成什么,究竟是时间往后中愈发坚固,或是成为最初两人都没有猜到的糟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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