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我去外面等你。”到这儿差不多够了,柏穆辰也不想动作太快,于是走出了厨房,将这一方小小空间留给岁寒一人。
只是即便是柏穆辰走了以后,岁寒也静不下心来做菜,柏穆辰方才说的话令他一时有些心慌,也令他有些捉摸不透。他心想,或许是柏穆辰还记恨着他,因为记着当年的事所以才会在今天一直发出这样的暗示,否则何以会说出那样的话?
岁寒把菜端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三月开头,天总是暗的很早。他转身把灯打开,看见柏穆辰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瓶看起来便价格不菲的红酒,问他:“喝点儿酒吗?”
实际上他并不怎么能喝酒,倒不是说不喜欢那个味道,只是他似乎天生便酒量不太好,稍微喝一点儿没关系,多喝几杯便会喝醉,且一醉就不省人事。高中时喜欢装逼,会跟着狐朋狗友喝几杯,现在不一样了,除非身旁有值得信赖的人,否则他断不会喝酒。
只是眼下这个情况,他还真不好推脱,于是又从橱柜里取出两个高脚杯和开瓶器,说道:“好啊,难道咱俩聚在一块儿吃饭,是该好好喝一杯。”
说罢,便用开瓶器打开了红酒,再在两个高脚杯中都倒上了半杯。将一杯放到柏穆辰面前,说道:“其实吧,你也不必亲自带着酒过来,我这儿好歹是开餐馆的,虽说……没有像你带来的那种上档次的红酒,不过其他的,管够。”
“和你在一起,就得喝点有格调的,”柏穆辰晃了晃高脚杯,看着紫红色液体在玻璃杯壁稍稍停留又缓缓落下,他将酒杯微微举起,对着岁寒示意了一下。岁寒便也举起酒杯,与柏穆辰的酒杯对碰,接着岁寒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顺滑的口感流过喉咙,岁寒默默在心中记下喝酒的杯数,免得一会儿没忍住喝多了。随后,他对柏穆辰说:“别光喝酒,尝尝我做的菜。”
“好。”
两人一边吃菜,一边饮酒,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单单避开了过去这些年发生的事。岁寒喝了三杯后便不愿再喝了,生怕一会儿回不去。
柏穆辰见他面色有些发红,心想他八成是有些不胜酒力,却借着这个苗头问道:“岁寒,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什么?”岁寒心里一惊,筷子也连带着抖了一下,他将筷子收回放到碗上,讪讪一笑,“我,我能有什么心事啊。”
“那为什么你看到我会这么紧张?按你的性格,不应该如此吧。”柏穆辰也放下筷子,微微偏头,微笑着看向岁寒,“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我能想什么呀。”岁寒试图掩盖自己的不安,只是看到柏穆辰的眼睛的时候他便谎了,他无法再逃避这件事,于是他心虚地又灌下了一杯酒,咣当一下,将酒杯重重地放下。
之前的岁寒不可不谓是一个骄傲自满的人,即便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也从不轻易低头。但对于这件事,他却却觉得,自己确实该放下自己那些无所谓的骄傲。
“好吧,实话说,我在想,以前的事。”酒精发挥了它的作用,使得岁寒更加容易说出这些话,“我觉得,我应该为从前的事和你说声对不起。”
柏穆辰盯着对面的岁寒,表情甚是平静:“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岁寒听到柏穆辰的话,就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柏穆辰:“你可别告诉我,那些事儿,你忘得干干净净了,他们怎么欺负你怎么霸凌你,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自打我再次见到你,我这是每晚每晚地做噩梦,每次做梦,都会梦到你被他们霸凌的场景。”
“都过去了,过去了,”柏穆辰的语气平淡得就好像自己并不是事件的主人公一般,“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早老就不在乎了,况且,你也不是那个下手的人,又何必自责呢?”
“虽然我没下手,但我终究是那些人的头头儿,我看着他们一起欺负你却不制止,我就有责任,我得承担责任,否则算什么男人?”忽然,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起身走到柏穆辰面前,说,“要不这么着,你揍我吧,他们那群人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个还回来,还到你满意为止。反正我这人从小打架打到大,扛揍,还会游泳,随便你折腾,你给我留口气儿就成。”
柏穆辰看着他一副半清不醒还信誓旦旦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他将岁寒按回了椅子上,说道:“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我清醒得很!”岁寒开始习惯性地用指节敲桌子,就跟他从前训苏绍南和闫磊时一样,“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让你揍就让你揍!你要怕我将来反悔,就录个音。不把欠你的这份儿还清楚了,我始终内心不安。”
“不用你还,”柏穆辰趁着他现在不清醒,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额边的碎发。看着岁寒那双漂亮清澈的的眼睛因酒意而显得有些迷蒙,不由得想亲吻他的眼角。他收回了手,对岁寒说,“我不会打你的,我怎么舍得打你。”
岁寒这人,原本就有点儿直男思想,从来都看不懂别人给他的满怀爱意的暗示,更别提现在这种脑子不清楚的状态了。他是没注意到柏穆辰这话说得有多暧昧,脑子里头还在想该咋样赔罪呢,于是问:“那咋办?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完了吧?”
“如果你实在想还的话,那就……”柏穆辰像是深思熟虑了一会儿,才对岁寒说,“再过两周,就是我外公的八十岁生日,届时他将会邀请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前去参加。刚好,我们那儿还缺几个大厨,不如你就去帮个忙吧,还有你那两位店员,也可以带来。”
“这……这当然是没问题,只不过我和小苏也就会烧些比较常见的餐点,想必你们那些个上流社会人士的聚会,看不上咱们烧得菜。”
“这个没问题的,到时候,我会找人告诉你到时候应该做什么,并且会给出相应的菜谱和制作流程,你们跟着做就行。”
岁寒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法子,既然人家对揍他一顿没什么兴趣,那总要换个方法来恕他的罪。人家已经说了要他去帮个忙,那他就去帮忙好了,反正他这个小餐馆,多开几天少开几天都一样。
把话说开了以后,岁寒心里头舒坦了许多,这一高兴就又喝了几杯,多喝了几杯的结果就是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待在自个儿家里了,起初他还疑惑,这柏穆辰也没去过他家,怎么把她送回去的,这一问才知道,那晚他喝醉了之后,柏穆辰便借了他的手机给苏绍南打了电话,是苏绍南将他送回去的。
之后,岁寒便在家给自个儿煮了点醒酒汤,喝完之后去了店里,将参加宴会的事儿同两人说了。原本他是觉得,反正闫磊也不会做菜,便打算只带着苏绍南一人去,只是闫磊吵着闹着说想去见见世面,岁寒便只好答应带上他一起。
第6章
岁寒在他那个巴掌大点儿的店里头除了担任店长,还负责平日里的置办货物,也就是买东西,原材料啊调料啊酒水饮料啥的没了他都得去采购。
这一日厨房里头的酱油没了,岁寒便出门奔着街口的小卖部去了。结果他这刚走没多久,店里就来了人。
这会儿正是下午两点多,生意最清淡的时候,再加上寒假已经过去了,大伙儿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闫磊正收拾屋子,苏绍南捧着手机坐在收银台旁边打斗地主,他刚刚扔出一个王炸,就听见玻璃门打开时发出的吱呀声。他料想是来了客人了,于是一抬头,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是一个长得颇标志的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比苏绍南还小一些。个子挺高,一双腿又长又直,头发乌黑浓密,眼眸深邃有神。只是看着怪孤傲冷清的,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
苏绍南一见到他便来了兴致,他就是偏爱这种高冷型的,性子越是清冷的人,在床上表现出另外一面的时候就格外令人惊喜。于是将手机随意地放在一边,走上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帅哥你好,想吃点儿啥?”
那帅哥见了人也是板这一张面瘫脸,说话的语气正经八百的:“我不吃东西,我是来找人的。”
听说是找人的,苏绍南便有些失望:“哦,找人啊,你找谁?”
“请问,年岁寒先生在吗?”
这又一听是找自家老大的,苏绍南的警惕心便上来了,他后退了一步,问:“你是什么人?找他有啥事儿?”
“我是柏先生的秘书,我叫周灏安,是他让我过来的,这是我的名片。”说罢,周灏安从上衣口袋内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苏绍南。
苏绍南接过那张名片,认得这上头的地址就是同自家老大交好的那位大老板的公司,于是刚刚提起来的警惕心又放下了,并且带上了一咪咪色心。他将那张名片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对周灏安说:“你先坐,我们老大出去买酱油了,一会儿就回来。”
“谢谢。”周灏安低头看了一眼那椅子,看着还挺干净,于是放心地坐下了。
苏绍南满心欢喜地跑去倒了杯水,还破天荒地放了片柠檬片进去,端到桌子上,随后往周灏安旁边一坐,说道:“来,喝点水,关于咱们老大或者咱们店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行。”
“不必了,一会儿等年先生来了,我问他就可以。”
苏绍南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同周灏安聊几句,拉近拉近距离,可这扑克牌脸可谓是油盐不进,不管苏绍南想了什么话题,这家伙都能一句话给他结束了,冷场效果简直比空调还强。于是苏绍南算是看出来了,这人要么就是看不上他,要么就是个木头脑袋。
肯定是个直男!苏绍南想。
在经历了死一般沉静的尴尬,岁寒终于拎着两瓶酱油回来了。苏绍南见了他就跟见了救星似得,总算不用跟这个制冷空调单独待一块儿了,于是笑着同周灏安说:“来了来了,我们家老大回来了。”
周灏安顺着苏绍南的话一转头,看到来者的时候,便愣住了。
原本跑到街口买个酱油也就十分钟不到的事儿,偏偏他在路上被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老大爷拦住了,老大爷讲起话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于是岁寒便在路上耽搁了十来分钟。
他将酱油往桌上一放,接着脱去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一回头才发现店里来了个陌生人,苏绍南还坐在这人旁边一脸傻乐,便问:“小苏,这你朋友?”
“不是啊,这位是那个大老板的秘书,特意来找你的。”苏绍南看向周灏安,却见这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家老大看,耳根子都红了,于是拿胳膊肘戳了他一下,“诶,人来了。”
“啊?”周灏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他连忙起身,接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手足无措的模样跟方才形成强烈对比,“您好,我姓安,不对,我姓周,我是柏总的秘书,他让我来找您。”
苏绍南在后头看得都惊了,怎么的这个死面瘫忽然变了个样子?岁寒不知道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是接过那张名片,匆匆扫了一眼便放到了收银台上,又问:“他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周灏安微微低头,眼睛时不时地瞟一眼岁寒:“柏总说,要我带您……和您的朋友去熟悉一下宴会当日的地点和现场流程。”
“成,我知道了,”岁寒点了点头,正打算进后厨去把闫磊叫出来,又看了周灏安一眼,有些疑惑地说,“这天儿,不热吧。”
“不这才三月份,热什么呀。”苏绍南接话。
“那就是你衣服穿多了,”岁寒对周灏安说,“下次里头还是少穿点儿,瞧给你热的,脸都红了。”
周灏安:“……”
宴会举办的地点倒不是在什么高级大酒店举办,而是选择了一处别墅。据说这地方是柏穆辰他外公名下的一幢别墅,房子很大很宽敞,周围环境也不错,只是老人家大概是觉得,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他和保姆住这儿未免有些寂寞,因此平日里不太喜欢往这儿跑,但这个地方用来开宴会却很不错。
岁寒到那儿的时候正在清理场地,装修工人们一个个拖着原家具往外搬,预备将宴会场地清理干净后重新布置,周灏安绕过大厅,直接带着他们去了后厨。
苏绍南和闫磊看惯了自家厨房的小灶台,立马就被这边较为高端的设备引起了兴趣,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岁寒对这些高端设备并没有什么兴趣,便跟着周灏安听他讲当日的流程,顺带看了一下那天的菜单。
岁寒扫了一眼菜单,见是些没什么难度的菜肴,便也放心了许多。
周灏安平日里例行公事,从前柏穆辰吩咐他去做的事,他都是按着标准走完一套流程,之后就会摆着他那张标准面瘫脸把人送回去,接着便回去交差。
可是今天,他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面瘫脸也没了,态度也不冷了,且没有照着流程来,去完了厨房又带着他们去看了宴会大厅,不过宴会大厅此刻正在装饰,没啥好看的,周灏安原本想带他们去后花园逛逛,但一想到柏穆辰的指示,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快要离开了,周灏安便问岁寒:“年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如果您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将再次为您讲解一遍。”
“不用,”岁寒老早待得不耐烦了,原本以为林嘉佑那样的书呆子够闷的了,结果这个周灏安还要闷,他也不晓得柏穆辰的招工标准是啥,成天跟俩闷葫芦待一块儿也不觉得闷得慌。而且这周灏安还不单是闷,而且不晓得为啥一看到他就脸红,搞得岁寒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态度不好把人整得过度紧张。
他一歪脑袋,看见苏绍南待在周灏安后头不晓得干啥呢,便对他招了招手,“小苏,别站那儿傻乐了,还有磊子,逛也逛够了,咱该回去了。”
回去自然还是坐的周灏安的车,他兴致冲冲地走到副驾驶座的位置开了车门,苏绍南见状便逼脸不要地坐了进去,还笑着跟周灏安道了声谢,周灏安已经准备好的笑脸立马换回了冰山脸。
他瞥了一眼跟着闫磊坐到汽车后座的岁寒,又回到了驾驶座的位置,有些闷闷不乐地开车上路了,任凭路上苏绍南怎么和他搭话,他都没回半句。
到了目的地,周灏安将三人送下了车,临走前周灏安还对岁寒说了一句:“年先生,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您可以……”
4/54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