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母的这些顾虑,也只有姜沂本人才能给她解开了。
在灵烟阁修养了一月,到七月底的时候,终于传来了白忆和姜原的消息。
他们已经在到了烟州北部了,由于他们一行人还有伤员,速度比较慢,就派人加快往回送了信件。
等到他们正式回来那天,季成和几乎是派了灵烟阁全部的精锐弟子,远在灵县城外十里的地方就开始迎接,那阵仗,惊动了方圆数十里的官员和乡民。
白天光顾着走流程赴宴,到了傍晚,姜原和白忆才脱身。
“好啊沈谕,几个月不见,你已经能耐到霸占我的宅子了。”白忆进了自己的府邸,朝着沈谕笑道。
沈谕笑了笑,“多谢白小姐,宅子住着很舒服。”
白忆没多说,转身看向姜原,说道:“姜叔,里面请,寒舍简陋,可别嫌弃。”
姜原失笑,“你这丫头,这还叫寒舍?怪不得你待在烟州不肯回去呢。”
姜沂在屋里泡好茶等着他们,见着姜原进来了,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见到了他,还是愣了愣。
姜原也看见了姜沂。
父女俩的眼神撞在一起,两人都没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这时,屋里面的姜母听见动静走了出来,见着了姜原,眼眶立马红起来。
沈谕识趣地把白忆拉走了,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两个人站在门外,给他们一家三口留下独处的时间。
沈谕看向白忆,细细地看起来。
白忆变了一点,气质更成熟了,面色有些憔悴,左手上还有伤。
想来,京城那边,没少让她费心。
“京城那边,都解决了吧?”沈谕开口问道。
白忆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说,“都解决了。你是不知道,整个京城都被掀翻了一样。禁军,城防军,太子和景王的亲卫,广元门,甚至归铉道长的弟子们,几乎全部卷了进来。广元门的那几个头目都死了,景王和他的亲信下了大牢。我哥哥马上就要登基了,等他一登基,就会以勾结藩国谋反叛乱的罪名出兵追讨广元门余孽。”
“此后广南州,再无广元门了。”
听完白忆的话,沈谕长叹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重担都没有了。
“是啊,再无广元门了。我和师姐,总算是能彻底安稳下来了。”沈谕慨叹道,想起以往的种种,眼睛也有些酸涩起来。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沈谕回过神来,看向白忆问道。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之前就说了,应该还是留烟州这边吧。也不一定,我心野着呢,打算你跟姜沂安稳下来我就出去游历一番。反正这天下大着呢,够我逍遥的了。”白忆笑嘻嘻地说,“哪天灵烟阁不行了,我就回宫当公主去。”
“哟,等着吃我们喜酒呢?”沈谕笑了笑,神情有些促狭。
“对啊,要不然我哪能安心走。沈谕啊,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我还想着,将来我俩一起游离山水呢。可惜啊,你是沉浸在姜沂的温柔乡里了,只能我自己当游侠了。”白忆有些可惜地说。
沈谕反驳道:“我才不会跟着你风餐露宿呢,师姐在这,我哪都不会去的。”
“你——”白忆似乎是恨铁不成钢,“行吧,这是你的选择。沈谕啊,我可告诉你——”
白忆拉长了语调,片刻后声音又低下来,“你跟姜沂,可一定要幸福,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为你俩的出生入死.......”
沈谕鼻子一酸,吸了口气,看向白忆,郑重地说:“一定。”
片刻后,她又补充道:“白忆,你累了就随时回来,九原山庄,永远欢迎你。”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姜沂走过来把房门打开才停下。
白忆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就不进去了,你们一家人聊。”
说完,她潇洒利落地转身,很快隐没在了黑暗里。
许是她的背影有些孤寂,姜沂看向沈谕,说道:“马上我们就回山庄,这里,很快就会还给白忆的。”
沈谕点了点头,跟着姜沂进屋里去了。
屋里面,两位长辈端坐着。
沈谕被姜父和姜母的目光盯的有些头皮发麻,还是被姜沂牵着才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怎么了沈谕,在京城见你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扭捏。”姜原微微一笑,看着沈谕打趣道。
“姜叔,好久不见了。”沈谕很是紧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原笑意浓了几分,又说道:“一家人了这么见外,还叫叔呢?”
姜原就是这样的性子,随和的很,年轻的时候贪玩好动,成为归铉道长的弟子后,没少挨训。
姜沂本来也是这样的性子,姜原失踪后,就性情大改了。
眼下姜原见着沈谕这么紧张,就心生调侃来。
他对这事接受的很快。
在他眼里,本来就没人配的上姜沂。沈谕年轻,性子好,能吃苦,天赋好,修习勤勉。而且骨子里也有股狠劲,肯为姜沂付出,这些他都很欣赏,既然两人两情相悦,他自然不会阻拦。
而且,沈谕也是山庄的人,肥水也没流外人田。
“爹。”沈谕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
姜原大笑了几声,朗声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在外漂了几年,有幸回来,不仅灭了多年宿敌广元门,现在又多了一个女儿,实是可喜。”
沈谕被他说的很不好意思,低头看着脚尖,十分局促。
“爹。”姜沂也叫了一声,“你还没跟我们说这些年你在哪呢?为什么没回来。”
姜沂这一说,沈谕立马抬起了头。
她也十分好奇,姜原到底经历了什么。
姜原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地讲述起来。
六年前他南下,去琉台调查广元门勾结琉台谋乱一事。这引起了赤元的注意。
赤元在琉台给他下了一个套。
姜原在琉台,人生地不熟,而赤元又和琉台勾结,可谓是敌在暗他在明,被人暗算也不足为奇。
姜原绝境之下跳了崖,阴差阳错之下被一船商的女儿救了。
渔民的女儿才十几岁,是个哑巴,但是心底极其善良。
她进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姜原,又找来了她的哥哥。
她哥哥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兄妹俩都很好心,就把姜原带到了他们父亲的船上。
船商的船不小,专从琉台往南海以西的异国运输货物。
兄妹俩把姜原搬到船上不久,船商装够了货物,就开船了。
等船商发现姜原的时候,船早就开了。
兄妹二人苦苦相求,船商才没把姜原扔了。
不过那时的姜原,跟死了也差不多,陷入了深度昏迷,要不是气息还在,谁都会觉得那就是个死人。
这期间,兄妹俩都没放弃对姜原的照顾。
昏了三个月姜原才醒过来。那时候,他只是意识清醒,身体还是受伤严重,武功尽失。
看着自己破败的身躯,想想还在山庄的姜沂,姜原痛苦又绝望。
船开了一年才到了目的地。
姜原下了船,在异国他乡想方设法地谋生,同时养伤。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回去。他掌握了广元门的秘密,他一旦在靖朝现身,九原山庄必有灭门之灾。只有让广元门以为他死了,姜沂等人才能获得短时间的安全。
不到做好完全准备,他绝不回去。
姜原在异域待了足足三年。这期间,他伤势恢复了大半,武功也慢慢捡了起来。
姜原觉得,是时候了。
一年后,他重新踏上了靖朝的土地。
他没回云州,而是直接北上进京,通过归铉道长生前的线人辗转联系上太子,开始在京城帮着太子谋划。
再之后,他就见着沈谕了。
姜原说完这些,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
沈谕很是震惊,没想到姜原的经历竟然这般离奇。不过好在,他们最终,还是得以团圆了。
“一切都平安,就好。”最后是姜母先开口,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没过多久,他们一行人就动身离开了烟州。
姜原的回归,对整个九原山庄来说,都是一件极其令人振奋的事情。
沈谕骑着骏马到九原山脚下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易玄清和苏又夏朝她兴奋地挥手。
见着她了,易玄清吹起欢快的口哨来。
整个九原山庄也是悉数出动,在山脚下站了一排,列队欢迎。
乔瑾的爷爷,清风长老,站在最前面,看见姜原的时候,忍不住老泪纵横。
卫家和封家的家主,也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后面。姜原回来了,往后,这山庄又有主人了,由不得他们乱来。
“你可算是平安回来了,一年多没见了。”易玄清走过来,看着沈谕笑道。
苏又夏也走过来,挽住了易玄清的胳膊,同样笑道:“是啊,都一年多了。我担心死你了。”
沈谕看着他俩,愣了愣,很快说道:“好啊,一年不见,你们俩都成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是自然的。”易玄清大笑着说道。
青梅竹马。沈谕想起甄亦安来,不知道她和卢姝怎么样了。
“喜酒办了没?没办我先办了,可别抢我的风头。”沈谕笑着,朗声说道。
易玄清和苏又夏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你和姜师姐,也成了?”
“出生入死,两情相悦,这是自然的。”沈谕学着易玄清的语式,大笑着说道。
三人随着山庄的轰轰烈烈的大队伍,喜气洋洋地进了山。
往后的几天,整个九原山都笼罩在一片欢喜的氛围里。
姜原回来过后不久,就对整个山庄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从今往后,内门四堂只保留了九堂和义堂。
九堂负责内门事务,还是姜沂担任堂主,邹轩和孟衍担任副堂主。
义堂负责外门事务,由沈谕担任堂主,易玄清和苏又夏担任副堂主。
乔瑾依旧是青风台的青衣探首。往后,青衣探将从内门子弟中选拔而出。
原先的把持着山庄的二三长老,则都被姜原以养老的名义遣回了家。
九原山庄,还是交给他们这些年轻人了。
除此之外,姜原对山庄内外隆重宣布,姜沂就是下一任的庄主,同时,也宣布了她和沈谕成亲的事。
不出所料的,这果然在山庄内外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过他们说归说,谁也不可能真的改变姜家人的注意。
最后,婚期还是如愿被定下来了。
成亲前一晚,沈谕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也影响姜沂休息。
“你怎么了?”姜沂侧身看向沈谕。
沈谕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紧张。”
姜沂笑了笑,温声道:“你紧张什么?不过是走一遍流程,真正地得到大家的祝福,其实还是跟我们平日里生活的一样啊。”
“那不一样。”沈谕固执地摇了摇头,“真不一样。过了仪式,我们就要陪伴彼此一生,要始终对对方负责,谁都不能变心,不能始乱终弃。”
姜沂耐心听她说完,笑道:“所以呢,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没信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谕慌忙解释,“我就是想说,我以后,一定会不会负你的。”
“我知道啊。”姜沂笑笑,靠了过去,头枕在沈谕肩上,在她脖颈间低语道:“我一直都知道。就是你呀,现在有点紧张。”
沈谕低头,伸手揽住姜沂的腰肢,轻声说:“我不是紧张,我是兴奋。想到你明日就要嫁给我了,兴奋。”
“是你嫁给我。”
“好,我嫁给你。”
两人同时笑起来,沈谕也不那么紧张了。
成亲那天,是以南桥县的姜家为中心办的。
之所以没在山庄,是因为,姜原对外放话,凡是前来祝福的百姓,都有喜酒吃,不用随礼钱。
于是那天,整个南桥县都沸腾起来,可谓是万人空巷。
沈谕和姜沂皆是盛装打扮。
季黎,洛潇和白忆特意从灵烟阁赶过来,组成了沈谕的“娘家人”。
流程走了一天,到最后,沈谕脸都笑僵了。
她偏头去看姜沂,发现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淡定自若的样子。
一直到深夜,沈谕和姜沂才得以脱身,进了洞房。
俩人进去连椅子都没坐热,喝的醉醺醺的季黎就要带人来闹。
沈谕有些头疼,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同样喝醉的白忆竟然给她拦下了。
“喂,你们都别打扰沈谕了,人家小两口在一起容易吗,都别来添乱了......”白忆站在房门口,双手叉腰,有些趾高气扬。
有白忆拦着,沈谕和姜沂可算是安生了。
“看,这一天下来,不也没什么嘛,某人昨天紧张成那样。”姜沂笑着打趣沈谕。
“还行还行。”沈谕也笑了笑,给自己找一点面子。
桌上还有一壶酒,上面还绑着红色的丝带。
沈谕目光下移,看见那壶酒,突然有些脸红。
她想歪了。
姜沂目光何等敏锐,立马就察觉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沈谕一带而过,但又心虚,有些不敢对姜沂的眼神。
姜沂给沈谕倒了一杯酒。
沈谕立马紧张起来,这算是暗示么.......
“最后一道流程。”姜沂语气稀松平常,依旧气定神闲。
她抬眸看向沈谕,眼里多些别样的神采。
沈谕会意,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往后无数个日夜,沈谕回忆起这天晚上,都觉得,它是有味道的,跟那杯美酒一样,分外醇香。
成亲之后,生活完全进入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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