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弃!”
【撤销无效。】
不知道七号在光屏上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抗拒:“我后悔了不行吗!”
【警告一次,请医师卢翠柔选择医治方式。】
明明戴着面具,但就是感觉七号极其为难。
【警告两次,请医师卢翠柔选择医治方式。】
【警告达到三次以上,请主治医师后果自负。】
七号最终做出了选择。
【医师卢翠柔已选择医治方式。】
她面前的光屏缩小,变化成一个词:
“成人之美”
紧接着,圆桌正中间第二页的照片隐去,第三页的照片浮现出来。
这张照片连接的是四号“吕嵩”。
吕嵩比卢翠柔冷静的多,但明显他看到光屏的时候,也是一种很吃惊的状态,过了一会儿,他才在犹疑中选择了一个词:“冰消瓦解”
圆桌中心第三张照片隐去,第五张照片浮现。
这一次点亮的是八号“李宜良”。
“终于到我了,我期待得很呐。”李宜良的声音粗犷,听起来很是开心,光屏一出现,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选择:“昨日重现”
【三位主治医师均已做出选择。】
凹槽上的数字散去,底板上升,病历本再次出现,十本病历本,都停留在第二页。
【请所有主治医师将手置于书上。】
系统宣布:
【医治开始。】
在手放在书页上的那一刻,简悄就被一股白光罩住了,等光散去,他出现在了一个荒凉的院子里。
另外九个人也出现在他身边,每个人都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上有微微发着光的编号,身体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简悄将手在自己眼前摊开,他的手也是半透明的,阳光能从能毫无阻碍地从他身体里穿过。
七号异常焦躁———这种焦躁在看见一个端着木盆子走过来的女人时达到了顶峰。
那个从拐角处走过来的女人穿过他们到达河边,她蹲下/身,从木盆里取出衣服铺在石头上用力捶打起来。
随着这一声声捶打,整条河仿佛活了过来,渐渐出现了人声。
“艾家媳妇洗衣服呢!”一个大婶从那个女人身后经过,“你们家文辉回来了没?”
“婶子好!”那个女人抬起头笑道,“还没呢。”
“今年就是第五年了。”那婶子也不急着走,停下来和她拉家常,“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她打趣道:“也不知道国外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好多金头发蓝眼睛的人叽哩哇啦地说话?”
“文辉能到国外去留学,了不起哩!”她盯着女人看,直到女人害羞的低下了头,手里捶衣服的动作也慢慢收住,“你这几年一直替他打理家事,没让他为家里操过一点儿心,谁提起你不夸一句好啊!我听人说,从国外回来的最低都是个工程师,各个地方啊———抢着要!”
“你真的是有福喽!”
那个婶子说完就走了,女人蹲在河边捶衣服的动作却越发有力,嘴角也挂上了笑容。
就快了……
“艾家婶婶!艾家婶婶!”
女人刚把衣服洗完,就听到隔壁的小孩子在叫她。
“哎!”她把木盆抱在怀里,“慢点跑!小心摔了!咋了这是?”
“文辉哥哥回来了!”那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神色十分兴奋,脸也因为激动红扑扑的,“坐着一辆小轿车回来的!可气派!可洋气了!”
“回来了?!”这消息实在是太惊人,女人手里的木盆差点脱手,“你确定?你没看错?”
“真的是文辉哥哥!我看的可清楚了!”那个孩子把手心摊开,里面躺着几颗她从没见过的、包装精美的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泽,“喏!婶子你看!这就是文辉哥哥给我的糖!我们这里都没有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女人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别的,给那个孩子道完谢之后就急匆匆的抱起盆子向家里赶,步子越走越快,也没听到那个孩子最后一句有点犹豫的话:“但是文辉哥哥带回了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他们还手拉着手呢。”
女人急匆匆地赶到家门口,他们家上一次这样热闹,还是艾文辉出国的时候。
人们熙熙攘攘的,嘈杂得要命,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小轿车,黑壳子、玻璃窗,窗子里面还挂着蕾丝的窗帘,确实像那个孩子说的,又洋气又气派。
“是艾家媳妇啊……”
随着她的到来,热闹的气氛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切戛然而止。
女人没有察觉到异样,端着木盆子就准备往屋里走,离他最近的大婶拉了拉她的胳膊,犹豫道:“你现在别进去了……嗯,文辉跟他爹有点事。”
女人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刚准备答应下来,就听到屋里面有茶杯摔碎的声音:“你这个不孝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接着是一声熟悉的痛呼。
即使五年没见,女人也第一时间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把盆子使劲往地上一搁,有件干净的衣服因为她的动作从盆子里掉出来,在地上沾了泥土。
她什么都没管,只是一头莽进了屋。
屋子的地面上,跪着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男人。
地上有一摊茶水,旁边还有着茶杯的碎片,她看到一向对人和颜悦色的公公坐在椅子上气得脸色涨红。
“爹,这是咋了呀?您怎么让文辉跪着呀?”她无措的看看坐在上首的公公,又伸手想把地上的男人拉起来,“文辉我知道你性子倔,你有什么事好好和爹说,爹会理解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
她形容不出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愧疚、痛苦中有些厌烦,似乎还有些心虚。
“文辉媳妇儿,你别管他!撒手!我看他是被别人迷了心窍了!”
女人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屋子里除了他们家的人以外,还多出来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外人。
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孩子,眉毛画得黑黑的,嘴唇涂得红红的,脸也白生生的,穿着她从未见过的裙子,裙子上叠着一层层蕾丝。她听婶子们闲聊时说过,这种叫蕾丝的布料贵得要命,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才穿得起。
站在这样好看的人面前,女人突然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她那时还不知道,这种突然而来的情绪叫作“自卑”。
“爹,你就成全了我和珍珠吧!”跪在地上的艾文辉大喊,脖子上青筋毕露,“我和珍珠是真心相爱的!”
咋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女人愣了一下,她有些搞不明白,她不是很早就嫁给艾文辉了吗?怎么还要爹来“成全”?
“艾伯父,我和文辉是真心相爱的,请您成全我们。”
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说话了。
女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文辉嘴里说的“珍珠”不是她。
“我成全你们做什么!文辉他已经结婚了,你看到了没有———”气得满面通红的老人指着女人的方向,“那才是他的老婆,他们已经结婚五年多了!”
“现在是新时代!可以结婚,当然也可以离婚!”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他们俩结婚,只不过是封/建糟粕的产物,我看这位小姐也未必愿意吧,与其把青春和爱情浪费在不爱的人身上,不如早点恢复单身!人这一辈子要嫁就要嫁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就像我和文辉一样!”
女人徒劳地张了张嘴,仿佛是一只被掼上岸的鱼。
她不是被逼着出嫁的,她是真的喜欢艾文辉。
“你出国之前说过,等你学成归来了,就一定让我过上好日子。”女人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你答应过我的。”
“这位小姐,对于你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但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要抛弃那些封/建思想,不能固步自封,要学会进步,盲婚哑嫁是不可取的。”那个女孩子穿着鞋跟细细的鞋子,在地上走的时候发出哒哒的响声,气势迫人,“我知道你嫁给文辉这几年替他打理家事很辛苦,等你们离婚了,我也会给你一笔钱,当做你这几年的青春损失费,到时候你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你就会发现,你今天的选择是对的。”
“我不要钱,我也不是盲婚哑嫁,我就是喜欢他。”女人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艾文辉,“文辉,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艾文辉把头偏向一边:
“是我对不住你,但人的一生这么长,我不可能跟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你们两个在一起不会幸福的。”那个女孩子又说,“你不能和他一起写诗画画,又不能和他一起谈论国际大事。就像我们举行沙龙的时候都是讲英文的,你能听得懂吗?”
“我能给他做饭,能给他洗衣服,还能……”女人的脸也涨红了,“还能给他生孩子。”
“洗衣做饭有保姆就行。”那个女孩子看着她,很是无语,“至于生儿育女,那就是我的事了。”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女人把求出的目光投向艾文辉,“但是我可以学,文辉,我可以学。”
“我向你道歉。”艾文辉终于把头转过来了,“我确实不爱你,以前说爱你是因为我没有弄清楚什么是爱,我现在知道了,我不爱你,我爱的是珍珠。”
“可我……”女人的声音低得像蚊蝇,“……我就是珍珠啊。”
艾文辉从地上爬起来,拉起了那个女孩子的手:
“你不是珍珠,她才是。”
他提了一个建议:
“如果你觉得离婚的名头不好听,我们也可以商量一下,我让我爹收你做义女,到时候给你找个好人家远远的嫁了。”
艾文辉越说越心动:
“反正我们没有领证,到时候你嫁得远一些,谁都不知道你嫁过人,我们以后也可以当一门亲戚走动走动。”
“这不行!”被艾文辉牵着手的女孩子明确地表示反驳,“隐瞒情况,对她未来要嫁的人多不公平啊!”
“做人要坦诚,怎么能欺骗别人呢?”
两个人的话越说越离谱,女人站在一边心如死灰。
“滚!都给我滚!”做坐在上首的老人把仅剩的另一只茶杯也扔了出去,“我承认的媳妇只有她一个!别的猫儿狗儿别想进我们家的门!”
“说谁猫儿狗儿呢?”那个女孩子也不是个软性子,“您是文辉的爸,我才敬重您,叫您一声伯父。您要知道,现在已经有结婚证了,我和文辉早就把证领了,在法律上我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文辉,我们走,什么时候伯父想通了,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女孩子一拉艾文辉的胳膊,两个人朝门外走去,走过门口的时经过那个木盆,掉出来那件衣服被踩得更脏了。
两个人的对话声还能隐隐听到:
“文辉,我们等会要去哪里呀?”
“去你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好不好?”
“你对我真好~”
两个人渐渐走远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女人看着地上那件脏衣服,恍惚间觉得她和那件衣服是那么的相似,都沾满了泥土,又被人踩在脚下。
“艹,看得我拳头都硬了。”三号整个人都拢在黑色的大斗篷里,因为还没有被系统点出身份的缘故,他的声音也是一种机械的语调,听不出男女,“你选的什么玩意儿?!狗屁的成人之美!选同归于尽都比这来得舒服!”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七号语气崩溃,“我已经尽可能挑选好的了!”
“没关系的,这是一个好的时代,等到他们分开,她一定会在困境中重新站起来的!”七号不断强调着,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些许慰藉,“到时候她风风光光荣归故里,一定能狠狠地打这对狗男女的脸!”
“说不定艾文辉那个男人会回心转意呢,你看他爹那么坚决的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七号又补充说,“不是说父母反对的婚姻,都走不到最后吗?”
“就算艾文辉回心转意———”简悄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男人好吗?”
“一号你和我想的一样。”三号走过来想拍拍简悄的肩膀,没想到他们的半透明状态不仅针对场景里的人,也针对他们彼此,三号的手从简悄的肩膀处穿了过去。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又变化了。
艾文辉和那个女孩子实在是太高调了。
这个小城本就不大,一旦有什么大事发生,接下来好几年的谈资都有了。
流言传得很难听。
女人也不再去河边洗衣服了,她宁愿在后院的井里打井水,再费力地将洗完衣服的水倒到外面的沟渠里。
“艾家媳妇儿,你别往心里去,你是什么人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清楚得很。”扒着女人家院墙的大婶撇撇嘴,“一个女的,虽然是大家小姐,但这追着男人跑的行为也太不检点了,谁家娶这样的媳妇儿都是要蒙羞的!你放心,艾老头肯定不会让她进门!”
女人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婶眼见着女人像锯嘴葫芦似的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也悻悻地走了。
流言的风向在某一日发生了转变。
似乎是意识到街坊邻居碎嘴的威力,那个女孩终于学会了一点人情世故,她开着小轿车跑了四五趟,给整条街的街坊邻居都送了礼物,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点过,这些礼物都送到了人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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