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呈奕察觉到什么,失落地道。
张炽揉了揉他头发:“好好休息几天再回学校,你爸要是敢来就找我。”
呈奕垂下睫毛,应了声:“嗯。”
当年呈奕的遭遇让他想起了他自己的混账父亲,起了难得有的轸恤之心,虽说是情人倒不如当弟弟看待,把他供上大学为结束,也算是好聚好散。
他无意中瞅了下对店,再垂着眼拍了拍呈奕的肩膀,叹了口气,道:“走吧,哥带你去把伤弄掉。”
孜桐店里现装的都是竹式窗帘,他走到角落,准备把窗帘往下放,碰巧是向着对街。他手抓着细线,没动,双眼似凝聚在某方向。
没到一分钟,围裙兜里的手机响起,他垂眼看了一下号码,拎起就听。
“有事?”
对方忽而没声,随着轻笑,轻飘飘的嗓音扬起,带着漫不经心:“脾气怎么冲了,谁惹你了?”
他俩也算是结交多年的朋友,平日脾性如何也一清二楚。也不过吐出二字,语气有稍微变动也足够让人敏锐的察觉。
“……”孜桐惚了下,否认道:“没有。”
对方安静了几秒,语气有些调谑,还隐约带着好玩心:“你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孜桐搓着鼓凸的墙石,脸上肌肉微抽:“你监控不是挺厉害的吗?还要问我?”
男人的声音优雅透着一丝闲逸:“你也知道,我公司毕竟是做安防监控的,毕竟要为人民服务。”
“……”
“既然说到这步,最近进了一批微型监视器,你应该用得上。”
“你喜欢监视人的癖好,别把我扯得跟你一样。”
男人悠闲道:“话可别说得太早,当你的占有欲和醋罐子成正比,到时,你绝对能用得上。”
孜桐:“……你废话已经够多了。”
还没等他说下一句,孜桐啪的一声把手机关掉。他微微抿嘴,低头把手机握得死紧,再抬头朝着正对面看去,他忽起一种烦躁的感觉,说不明道不清。他闭上眼睛,平稳自己的心绪,眸内越渐凉意,随后暗了下来,嘶的一声把竹帘拉上。
——
张炽带呈奕去医院处理好伤口后,安排了宾馆给他入住,就打算赶到孜桐家,结果就收到了沉华的短信,他咬咬牙把沉华交代的事情处理完了,第二天晚上才有时间去孜桐家。发现没在,他转头跑去了糖水店里。
夜已深,周围的档口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他走了进去,倚在了门边,双手交叉,看着孜桐在收拾餐桌,修长的身躯微微弯着,弓起了漂亮的弧度。哪怕他就一个小举动,也让张老大那不安分的春心痒痒地荡漾着。
他眯着眼,“糟了”二字在喉咙里滚动着,或许已成肯定,他这辈子得遭在这人手上。
朱圆圆拿着扭干水的抹布从厨房出来,甩了甩手,刚好看到张炽站在门外,眨了眨大眼睛,大嗓门嚷道:“炽哥,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啊?”
“……”张炽莫名有种想扭断这丫头脖子的想法,他挠了挠平头,走了进去:“你不是上课去了吗?”
“今天可是周日,没有课上。”
“这么晚,你该回家了。”
“不着急,我家就在附近,等我帮老板把这活干完先。”
张炽一手把抹布抢了过来,眸底似笑非笑,一字一字道:“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不安全,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回去?”
这话听得朱圆圆终于觉得不对劲,她小心翼翼的嚼着字句,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怎么就含着威胁意味在里面。况且,打死她也不相信眼里只有老板的张老大会体恤女孩。
她尬笑几声,也没敢把抹布抢回来,假装整理衣服,后退两步:“也对哈,那个老板、就拜托你,我就先回去了。”
张炽毫不客气道:“你老板有我,滚吧。”
她学费能凑齐毕竟大部分都是张老大支付的,看在金钱的份上及她懂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快速脱下围裙递到一边,两脚一溜儿地跑到门外,想着还是先打声招呼:“老板,那、我先走了。”
“嗯,好。”
孜桐把碗勺收起,站直身子准备走进厨房,就被张炽一手拦住。他眯着笑,问道:“有什么要帮忙的?”
孜桐声音微淡:“不需要。”
张炽仔细观察他神色,挠了下平头,低着声道:“我昨晚想找你,但刚好华哥有事叫我,老子发了短信给你怎么不回?”
孜桐听到“华哥”二字时,十指微微收紧,眸底含着阴晦,一瞬间就消逝。
“也没什么必要回复。”
“你不回老子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想什么?”
孜桐的反问轻飘如纸,却让张炽一时愣沉,他终于反应到他举止神情有异,也给了张炽错觉,孜桐如初识般,一样的冷淡如冰。
他想了下,除了没有兑昨晚的承诺,也没做错其他事。他蹙着眉,小心翼翼道:“你昨天说晚上有话和我说,你想说什么?”
孜桐这才抬眼看他,过了半刻才吐出四字:“你回去吧。”
“回,去?”张炽如嘴里磨沙似的嚼着这四字,看见孜桐的喜悦渐渐消失,歪歪头,对视他的双眸。有个词怎么说,叫桃花眼多情。但长在了孜桐身上根本是浪费的,他甚至怀疑他就没有情。他忻悦时随意哄着两句,不高兴时就让人不知所谓地掉入冰窟。
他盯着孜桐,字语从牙缝里蹦出:“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老大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越渐的烦躁,帮所的事,兄弟的事,各种事都已经磨成了一个快要爆的炸弹,只随意一根火柴就能点燃。
而孜桐这轻描淡写的四字就像一个引爆器,瞬间让他豕分蛇断。
张老大对他从来都是哄着说话,现在带着狠厉的语气还是头一次、“我问你话,回答。”
孜桐手紧紧抓着碗勺,嘴唇动了下,但没有说话,转身想走人。张炽猛地把他手腕攥住,这攥得有些措手不及,孜桐想甩开他的手,十指微微一松,碗勺摔在地上,瞬间破碎支离。
孜桐蹲下身,捡起碗勺,不小心被碎裂的碗割到了手指。
张炽心一紧,也顾不上其他,下意识蹲下身,想抓住他的手指看看,却被他一手撇开。
张炽盯着自己在空中的手,停了几秒,蓦然站起身,心里起着疲累。追着跑着,终归回到了起点。他沉默几秒,哑着声音道:“老子整天掏心掏肺地待你,不是让你这样来对我。”
第十六章
“周肖林,你他妈最近滚哪里去了?”
“老,老大……”
“我在西排等你们,麻溜给老子滚过来。”
张炽追求了孜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气得胸口里发闷。可他终究没舍得对孜桐做什么,只得向着旁边的餐凳,狠狠的用力一踹,就撞到了柜台,发出轰轰作响。
他向着孜桐呲着牙,像是在说什么似的,随后嗤笑,两手一摊,走了。
他去到了“西排”大排档,想着一个人喝酒有什么乐趣,他干脆打了电话叫了几个兄弟过来。
张老大叫了近十打啤酒,摆在了桌上,努了努下巴,对着急忙赶来的兄弟门说:“坐下,喝。”
“……”
吕一阳小心翼翼道:“……老大,这挺晚了,我、”
话没说完,张老大一个眼神瞟过去,语气虽淡但不容拒绝:“喝。”
他磕磕巴巴地改口:“当然、喝。”
几个兄弟心惊胆战地看着张老大一罐接着一罐的往死里灌,想制止也没敢动手。其实他们时常喝酒,但像这种不要命的喝法就比较少有,更何况,老大真正喝醉酒时跟换了人一样。
“老大,这是、失恋了?”一个兄弟小心翼翼往着旁边嘀咕道。
张老大把一个空罐扔了过去,他马上闭嘴。
张老大打了个嗝,双眸凌厉的看着他们。这还真是没看出来到底是喝醉还是没喝醉,兄弟们忖着。
张炽玩着空罐,往着桌上转了几圈,开口:“老子对你们怎么样?”
“……挺、挺好的。”
“平时有欺负你们吗?”
兄弟们违着良心道:“当然没。”也就是平时挨下揍,但是皮身肉厚的,这都不是事。现在重要的是,得把老大哄回家。
张老大指着自己:“怎么好法?”
兄弟们读书不多,一时语噻。一个兄弟想了想,道:“平时、也没怎么饿着我们。”
张老大煞是认可的点点头:“嗝、像老子这样的,你们说想找什么人没有?”
兄弟们赶紧附和:“对对对。”
“对个屁。”
“……”
周肖林从一开始沉默到现在,终于开口:“老大,要不,你不要再喜欢他。”
兄弟们瞪大眼睛的看着周肖林,吕一阳一手把他衣服攥了过来,小声道:“你干什么了你,老大也就是喝点酒发下疯就好,你这样还反着来了?”
周肖林闭上嘴。
“老大这样一直喝也不是办法,林子你上次怎么劝得住老大别喝的?”
周肖林看了他一眼,有些心不在焉:“老大说要去大嫂家,就停下了。”
“……”
张老大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手一顿,又一个罐子扔过去,好在吕一阳哆哆嗦嗦的接住。
“几点了?”
吕一阳看了下手表,小心谨慎道:“老大,已经快两点了,都这么晚,你要不要先回去……”
张老大瞟了他一眼,问:“回去哪?”
吕一阳:“……”
“过来。”
“……老大、”
张老大突然咧着嘴笑,拍了拍他肩膀。
——
张老大这样一笑,肯定是没好事。老大一手把他勒住,凑过去在他耳边嘀咕的那几句,也足够他打几次哆嗦,等到老大酒醒了之后,要不老大后悔了让他挨揍,要不他背锅挨揍,反正结局都一样。
夜太深,孜桐半靠床边,杂志被他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他透着窗户看向黑魆魆的天空,廖星无几,漂亮的眼瞳黑得让人看不透,如不见底的深渊。
快到半夜三点,孜桐始终没有困意,十几年了,他不知深睡是何滋味。
外婆和母亲过世后的一个星期,他睡眠浅得很,一有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的吓醒,抱着母亲送的黑熊玩偶蹲在床角。
接着,他被逼迫着看心理医生,抱着玩偶坐在咨询椅上,大眼睛下浓浓的黑眼圈,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医生温和地问:“你在害怕什么?”
他愣着几秒,小声说:“我害怕睡觉。”
“为什么?”
“我一睡过去,她们就没在了。”
他朝着抽屉里拿出了小本相册,翻开一看是他儿时的照片,抱着他的两个美丽女人是他的外婆和母亲,她俩长得很相似,他以前常想,要是母亲到现在还活着,是不是更像外婆。
孜桐无意识地用手指迟缓搓着册本,他对生活的规划仅限于事情完成之前,他现在心想,那结束了呢?
脑里蓦然隐隐闪过一个人影,他抿着嘴,猛地一声把相册合上,随之放回抽屉,一忽儿,听到门被踹得嘭嘭作响,不开门就绝不罢休。
慢慢地,楼下开始有被吵醒的谩骂声。
孜桐:“……”
他脸色一沉,走过去把门开了,他的手紧紧抓住了门把,视线从吕一阳慢慢转移到了张炽。
吕一阳讨好的笑着,奄奄地道:“大嫂,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孜桐沉默了半刻,跳过吕一阳的问题,直直的地看向张炽,道:“你每次只会踹门这一招吗?”
张老大撑着眼皮,打了个嗝,咧嘴笑:“你不喜欢?那老子直接往楼下喊,怎样?”
孜桐面不带表情地指责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只会扰人清梦吗?”
张老大眯着眼看他,在他身上讨来的塞怨逐渐爆发,他的淡薄如一把刀刃,让他很愤怒。
“不、”张老大笑得有些自暴自弃,“老子还会去把你的店给拆了。”
孜桐脸上的肌肉开始有丝跳动:“你就是喜欢让别人不好过吗?”
你让我好过了吗,张炽心里想着。
吕一阳在他俩针锋相对中终于抽出一句弱弱的话:“大嫂,老大一喝醉酒就这样,你、别介意。”
孜桐面无表情道:“你让他别发酒疯。”
张老大打了个嗝,眯着眼道:“老子发什么酒疯?”
“我给他拿点醒酒茶。”说毕,孜桐转身走向厨房,却被张老大一手拉住,反身压在了墙壁。
张老大打了个嗝,满嘴的酒气全扑在孜桐的脸上,他蹙了蹙眉毛,别过了脸。张老大倒觉得好玩,钳住他的手死死地按在墙上,缓缓地挪到了他耳朵。这姿势,咋看都像流氓欺着良家妇女。
张炽蹭着他耳垂,嘀咕道:“你说,老子是不是上辈子作孽了,咋就遇到你这玩意?”
他不是他兄弟也不是沉华,更不是他对敌。他在别人讨来的恶果,他只会刀枪实战,可孜桐不一样,他舍不得打骂,就只会取闹。
孜桐:“……”
张炽把头挂在了孜桐的肩膀上,咕咕哝哝地不知乱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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