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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生存纪事(穿越重生)——妾在山阳

时间:2021-03-18 09:22:23  作者:妾在山阳
  夏青捏着叶子,慢吞吞朝他们点头, 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薛扶光创造的桃花源,专门用来收留她在外面遇到的可怜鲛人。
  这个问题在见到薛扶光后夏青也就真的问出来了, 他眼眸打量着薛扶光肃静冷清的房间,直言道:“薛师姐,村里的鲛人都是你救回来的吗?”
  桌上摆放着梭子、针线、晒干的草药、剪刀。
  薛扶光就坐在桌边, 瘦得皮包骨的手拿着针在一片一片穿着叶子。
  窗户只开了一条缝, 室内的光线不算充足。
  她摇头, 哑声说:“不是。他们是上清派弟子救下的。”
  夏青纳闷:“上清派,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是说现在天下修士不都齐聚陵光吗?”那怎么他在陵光见都没见过。
  薛扶光身体不好, 脸色苍白, 咳嗽了几声, 语气讥讽:“天下修士?那群人也配称修士, 不过一群世族的走狗罢了!”
  夏青默默不说话, 看着她凸起的颧骨和久不见天日的病态皮肤, 起身将窗户稍微打开了点。
  金色的暖阳漫漫照进来, 薛扶光低下头,灰暗的长发将瘦弱的身躯笼盖, 她咽下腥甜的血, 神色恢复平静、继续穿针引线说:“你见过宋归尘了?”
  夏青:“见过了。”
  薛扶光:“他将阿难剑给了你?”
  夏青:“嗯。”
  薛扶光:“那他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把草药串成链, 薛扶光转过头来对夏青说:“把手伸出来。”
  夏青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伸出了右手。
  手腕上还带着楼观雪给他系上的红绳。
  薛扶光视线垂下,语气很轻喃喃说:“佛骨舍利?当年神宫内得来的至宝,他倒是也舍得给你。”
  夏青却问的很干脆:“这东西为什么我解不开。”
  薛扶光道:“你当然解不开,我也解不开,只有为你戴上的人能解开。”
  夏青心道:妈的,他果然被楼观雪坑了。
  薛扶光将那串药链系到了上方,随后手指指尖涌出一丝青色的光来汇入那串草叶里,马上夏青感觉手腕一凉一通,就见那些叶子紧贴他的皮肤一点一点化作星辉,尽数穿过他的皮肤渗进脉络里。
  夏青疑惑:“……这是什么?”
  薛扶光说:“帮你固魂的东西。”
  夏青干巴巴“哦”了声,又安安静静盯着她几秒,才开口道:“我真的是你们的小师弟吗?”
  薛扶光笑了,她或许是很久没做这个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但孤僻沉郁的气质因为这一笑散去,神情几乎可以说的上温柔。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不过你从小到大,最看不明白的,永远是自己。”
  夏青眼眸望着她,静静的,温度并不算亲昵,冷静说:“可我并不会用剑。”
  薛扶光:“我知道,百年过去,你连剑都不想碰了。”
  夏青琢磨了一下:“听你这语气,我百年前好像很惨啊,你小师弟到底干了什么。”
  薛扶光愣了愣,淡淡道:“灵魂都到了异世,能不惨吗,我也很好奇你到底神宫内都做了些什么。”她安静地看着夏青,随后才轻声说:“不过其实我更好奇,你怎么会主动跟我提起这件事。你排斥阿难剑,就是排斥百年前的一切。以你的性子,但凡是你逃避的东西,总能冷眼无视一切线索和真相。那么现在呢?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夏青抿唇不说话,盯着手腕上的那颗舍利子发呆。
  薛扶光手腕从莲青色衣袖中伸出,她也摸上了那颗珠子,轻轻一笑:“为了他吗?”
  “为了他接下阿难剑,为了他困在红尘中。”
  “夏青,知道我为什么昨晚想杀他吗?因为那个少年心思太深太重,我怕你被他利用。”
  “你看,他多聪明啊。从这枚舍利子开始,你就注定在他身边当不成局外人。”
  夏青这一刻感觉那颗珠子在发烫,像是刚从佛陀尸体中被取出来般,带着烈火灰烬的炙热,刺得他灵魂剧烈一颤。
  他一下子抬头,却撞进薛扶光温柔平和的眼眸里。
  薛扶光的叹息散在浮尘金光里,她慢慢道:“他连神光都跟你说,看似毫无保留、亲密无间,可你又真的懂他吗?你能察觉他的恨吗?你那么相信他,不设防的呆在他身边,应该是没发现,那个少年骨子里就并非善类……”
  夏青安静看着她,打断她的话:“不,我能察觉。”
  薛扶光稍愣。
  夏青拨弄着那颗珠子,很平静说:“我能看见他的恨。”
  “我在他身边那么久,也观察了他那么久,我知道他并非善类。”
  “我知道他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是一种极端的傲慢。傲慢到……漠视金钱权利,漠视七情六欲,也漠视人命。”
  “其实楼观雪比我更像一个局外人,脱离世俗之外,可又带着沉郁刻骨的仇恨。”
  “我不知道他恨什么。但你说得对,哪怕我知道了他之前走的每一步,甚至知道他去做的下一步,我依旧不懂他。”
  “可是,薛师姐。”夏青顿了下,问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懂他呢?”
  夏青也是很久没说那么多话了,还是在一个相对而情感复杂的陌生人面前。
  他想了想,本来打算讲“我和他关系也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吧”,可是话到嘴边,想起现在他和楼观雪伪装出来“夫妻”身份,又噎住默默改口,心虚说:“那个,人和人之间还是要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薛扶光听完,沉默很久,灰白的长发静落在暗室浮光中。她对外人古怪孤僻,对夏青却难得的很温柔很有耐心。
  很久,薛扶光喉咙发出一声笑来,模糊像是一声叹息,她轻声说:“对,你能看到,你肯定是能看到的。是我糊涂了,一百年我差点忘了你修的是什么道。”
  “众生悲喜啊……”她失神片刻,喃喃:“你怎么会看不到呢。”
  夏青不是很习惯跟人说自己心里的想法,稍微有了点烦躁,但又不是很想在薛扶光面前表现出来,于是选择低头,睫毛垂下,面无表情玩着自己腕上的红绳。
  他很少在心里藏事,之前梦到什么想到什么都会直接跟人讲,只是因为不太在意那些,不代表他喜欢跟人分享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薛扶光声音淡若轻烟,缓缓传入夏青耳中,说:“那么你看见了他的恨,看见了他的傲慢,看见他并非善类。你看清了你自己吗?”
  啪。
  一不小心手指滑过头,指甲硬生生在手背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白痕来。
  夏青说不出什么感觉,愣了愣,才抬头:“我这不是就在尝试看清吗。”
  从断桥之下接过那片叶子开始,他就已经自暴自弃妥协了。后面还被楼观雪推波助澜,让系统这个最后的底牌也摇摇欲坠,只能开始郁闷接受这一切。
  薛扶光说:“我说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对他的感情。”
  夏青人都傻了:“啊?!”
  这话题是怎么聊到这上面来的??
  薛扶光:“知道他非善类,就不怕他利用你吗?”
  夏青犹豫片刻,吐槽说:“薛师姐可能你有所不知,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利用了我。”
  这下子愣住的是薛扶光了,她一字一字很轻却似乎是极为艰难说出口:“他第一次就利用了你,你还呆在他身边。”
  夏青:“………………”?靠,这怎么越说越别扭了呢!他拿的真的不是虐恋情深剧本。
  夏青思维快速转动,及时开口:“也不是利用吧,我就是魂体离不开他又见不惯他杀人,于是和他达成了一个约定。”
  薛扶光:“现在呢,你已经有实体了,还离不开?”
  夏青哑然,编不出理由了,只能支支吾吾:“啊,这不是都成亲了吗,一日夫妻百日恩。”
  薛扶光道:“我今日专门打探了一下。没想到楼家到现在只剩一条血脉了,也算罪有应得。他应该就是那位失踪的楚国新帝了吧,我可没听闻楚国有位皇后。”
  夏青:“……”
  哦,原来早就露馅了啊。
  夏青干脆破罐子摔碎,诚实道:“有了实体不想离开,主要也是没地方去在他身边习惯了。而且说实话,楼观雪虽然时不时发点疯,但对朋友还是挺好的。你别动他……他非善类,但并不轻易杀人。”或者说,那种傲慢过于极端,极端到好像杀人他都不屑于出手。
  夏青赶紧转移话题,从怀里掏出那片枯叶。
  “哦,你不是要我把叶子带来的吗,我带来了,你要收回去吗?我可以原封不动还给你。”快拿走吧!
  薛扶光从他手里接过枯叶,摸索着叶的边缘:“你真的以为我想杀就能轻易杀了他?他身上有神的力量,我都不知道几分胜算。”
  夏青:“???”
  薛扶光说:“夏青,把阿难剑取出来。”
  夏青:“?????”
 
 
第43章 人间(五)
  夏青呼吸都僵住了, 难以置信看她,一字一顿艰难问道:“你要我,现在拿出阿难剑?”
  薛扶光:“对,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夏青急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不行,现在还不行。”
  薛扶光视线很安静:“为什么不行?你是阿难剑主,你从五岁开始就拿着它,十年如一日连吃饭睡觉都不曾放下。夏青,你是它唯一的主人, 终究有一天要重新拿起它。”
  夏青说:“但绝对不是现在。”
  薛扶光:“为什么?”
  夏青抓了下头发, 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难过来,涩声说:“我不配。”
  薛扶光皱眉。
  夏青已经收敛情绪, 语速飞快:“我做过有关你那个小师弟的梦, 老头说拿起剑就不能放下是吗?这个代价太沉重, 我……我暂时还不想承担。”
  薛扶光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一下子失笑:“罢了,我也不逼你。我把芥子给你打开,你若是遇到危难,就将叶子捏碎。”
  她将莲青色灵力慢慢汇入那片叶子中, 很快上面错综复杂的纹路变得越来越纷乱,分支再分支, 如蛛网般割裂。
  薛扶光说:“你修的是太上忘情道, 不受轮回影响。重新拿起阿难剑,就能恢复一切修为。”
  “哦。”夏青干巴巴应了声, 不情不愿地把叶子重新拿了回来。
  薛扶光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逆光而坐, 灰白长发散在莲青衣裙上, 模糊而遥远。
  她陷入回忆里, 声音如室内淡淡飘起的烟尘。
  “我记得太上忘情的第一式是天地鸿蒙,于是师父要求你去见花见草,见山见海,见天地一切。你当初那么小,跟个白团子一样,可一个人爬上礁石,却能枯坐七天七夜。我还记得,你刚来蓬莱的时候,特别孤僻不喜欢讲话,后面稍微活泼了点,喜欢做的事除了练剑也是一个人发呆。”
  “师父说你是最适合太上忘情道的人,可是他每次入世都喜欢把你带在身边。我那时不懂,既然是太上忘情道,为什么还要你频繁接触人间七情六欲。后来我才知道,太上忘情不是无情。只是不被情牵,不为情绊。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
  薛扶光说:“不为情牵,不为情绊。那么我的小师弟,现在几乎成为你不肯拿剑心魔的到底是什么呢?”
  夏青握着叶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浮尘金光里,轻声对薛扶光说:“是我自己。”
  他往外走了没几步,看到有几个小孩在田埂边嬉嬉闹闹。
  四月初春种刚过,风过旷野一片绿浪如波。
  小孩有的跳下去在田里捉蝌蚪,有的就坐在到路边晃着沾满泥土的细白小脚,拿着狗尾巴草和同伴打来打去,笑声清亮而愉快。他们不像陵光城内的鲛人一样,出生就被被权贵豢养,或被卖到歌舞坊一辈子供人取乐,在这桃花源一般的村庄,保留了最后属于童稚时期的无忧无虑。
  坐在最边缘的一个鲛人小孩是其中年岁最大的,头发扎成一个小辫子,手里拿着片叶子,估计也是清闲得无聊,望着天空断断续续吹着一首不成调的曲。
  下面蹲着捉蝌蚪的男孩大声嚷嚷起来:“你吹什么呢!难听难听!换一首换一首!”
  小辫子男孩不满:“哪里难听了,小时候我爷爷总哼这首曲子哄我入睡呢。”
  “就是难听!吵得我的蝌蚪都吓跑了。”
  男孩翻个白眼:“是你自己手笨抓不住!”
  他我行我素,继续吹叶子。
  虽然曲不成调,但是夏青还是听出来了,应该就是当初芦苇荡孤舟上楼观雪用骨笛给他吹的那一首。
  清冽悠扬,像是娓娓道来的一个久远的故事。
  “这首曲子有名字吗?”夏青走过去,开口问了一句。
  男孩被吓得差点叶子拿不稳,抬起头看到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后,才吞了吞口水说:“有,我爷爷说……就叫灵薇。”
  夏青轻轻“啧”了一声。
  他低头认认真真打量着鲛人男孩,又道:“那你爷爷跟你讲过灵薇吗?”
  男孩闷声说:“没有。”
  夏青:“嗯?”
  男孩道:“他从来不肯跟我讲海上的故事,说我还小。可还没等我长大,他就已经被人类杀死了。”
  夏青愣住。在这个世道,以鲛族不如牲畜的地位,他甚至都问不出一句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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