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只能看出那个纸人真的朝别的方向移动着,风吹得她长长的假发左飘右摆。
一件中士的红色旗袍穿在上身,下身是裙装,再看她的裙子下面,没有脚。
是悬空的。
可是郎健还是不死心,他不认定这是阴间的玩意儿,非要看清楚。远处有路灯,那个纸人是朝着灯光的方向飘移的,飘得很缓慢,先消失在不远的黑暗里,再慢慢进入了灯光的范围。
这才看得清楚,固定她身体的直棍,底下连接的是一个爬行的丧尸。
“不用怕,大家都起来吧……”郎健这样一张口,才听出自己的嗓音都变了,再回头看,每个孩子都像吓变了色,表情都要扭曲,“是丧尸,她底下有个丧尸,不是鬼。”
这句话就是给大家的定心丸,可将近半分钟,没有人动,大家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随着大脑开始重新工作,才动起了身体。
速滑一队从来没这么丢人过,因为一个纸人,全面破防。
就连陈重,刚才那几秒都没反应过来,不是恐惧,是极度震惊,震惊这种超自然的现象会发生在眼前。
“没事了。”他第一时间抓住了夏冰的手,两个人的掌心又对在一起,“我不怕。”
夏冰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手指慢半拍地回握了一下。知道陈重没害怕,他才开始真的放松,又去拉倒在床上没起来的飞扬,和蹲着的小宝。
一车小伙子让一个纸人吓住了,又缓了半分钟才集体苏醒。他们用手拉着手的姿势走到了车门处,冲着教练指的方向看。
路灯已经把那个丧尸吸引过去了,是一个男的丧尸,但是他的双腿被齐刷刷切割下去,从大腿根就没了,上半身完好无损,所以只能用胳膊爬着走路。
而在他的后背上,深深地插着一根木棍,这根棍子就是用来固定纸人的。一个女纸人被直棍穿透,仿佛站在他的后背上,被他驮着走。
“这也太邪门儿了吧?”平豪赶紧蹲下把狗的嘴罩摘掉,刚才一紧张,勒得太紧,他怕狗喘不上气了。刚站起来,后背被人一摸,是刚才吓坏了的飞扬。
“我摸摸啊。”迟飞扬摸摸平豪的硬厚肩膀,“摸摸,摸摸,摸着热乎乎的真人我才放心。嗯,你是真的,没事了……”说完他还去摸梁初,把梁初的肩膀、后背摸了个遍,又摸了一把陈重,翻来覆去地确定陈重的身体是真的。
最后摸到了小宝身上。
“哥,刚才那是什么啊哥?”齐小宝抱住了迟飞扬,就差嗷一嗓子一顿哭。
迟飞扬在他身上拍了拍,才说:“假的,假的,但是我得确定一下……大家都是真的,我爸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那东西不干净,看见之后能附身,装作正常人混在人群里。我再摸摸别人啊……”
他的手刚要摸夏冰,被夏冰一把抓住了。
“别摸了,我是真的。”夏冰没有说他,知道他是吓坏了,“没有鬼,根本就没有鬼,是那个人干的……可能是那个给小孩儿穿衣服的人干的。”
“你们都坐好,我去开车。”郎健当机立断地说,“既然这地方有咱们摸不透的人,就不在这里停车了,也别好奇地下车研究,走得越远越好。”
“对,越远越好。”迟飞扬惴惴地点头同意,“只要咱们不靠近危险,危险就不会来找咱们。”
这句话没错,大家都同意。郎健不浪费时间,既然决定离开就要动作快,不给坏人可乘之机,犹豫就会败北。
“大家都到车头这里来,帮我看路。我不开车灯了,咱们摸黑转移。”郎健拨动了开关,挡风玻璃的卷帘窗开始回收,露出一个黑色的边,是外面的夜色。
“我们来开路。”夏冰带着大家伙挤到房车的前半部,“教练,您放心开,车一旦开起来有声音,一定会吸引丧尸,您保持20迈的速度匀速前进,不要管就行。”
“等到了下一个地点,我再放无人机出去,把丧尸引开。”迟飞扬又蹲下摸了摸狗,确定德牧是真的。
“好。”郎健点了点头,看向了前方,这时卷帘窗已经全部收好,视线范围全方位地看到了前方180度。
在距离房车10米左右的正前方,有一个人,朝着天空洒了一大把黄色的纸钱,听到了房车发动的动静,朝这边招了招手。
是真的招手,这回不是纸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飞扬:虽然我胆子小但是我超爱脑补!
第107章 高烧再来
夏冰又往后倒退了几步, 第一个反应,是想让教练开车猛踩油门一脚撞死这个装神弄鬼的傻逼。
他是人,因为他手边提着一盏鲜艳的莲花灯, 所以照出了他的脸。眼睛是黑色的, 不像丧尸的浑浊眼球, 还会眨眼。他的身体也不是僵硬的,往天上洒了大片大片的纸钱,每一个关节都很灵活。
只是他穿着的,同样是寿衣。瘦高个儿, 黑鞋,伸出一只枯槁般的瘦手来, 朝房车的方向打招呼。
郎健的车就在这一瞬间发动了, 发动机的声音肯定会引来丧尸,但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着带队员们离开这里。不开车灯, 他不能冒险倒车,郎健只能踩着油门往前走,车速控制在20迈,离那个招手的男人越来越近。
“这是人吗?”迟飞扬揉揉眼睛,一晚上看见的东西太多, 他都要怀疑这是幻觉,“我靠这是人!”
“他为什么能在外面?”梁初怀疑自己的玉观音已经不好使了, 什么妖魔鬼怪都在末世里横行霸道,正常人反而不够用了, “他为什么啊?”
夏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 这个人就这样明晃晃地站在外面,连躲都不躲。还穿着一身蓝色的寿衣, 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连衣服上的字都看出来了。
陈重已经拎起了斧头,做好了一切最坏的准备。“教练,如果他不让开,放我下车,我去杀了他。”
“不行!”平豪紧紧攥着狗链看好德牧,又护着身后的小宝,“你下车太危险了,教练!我建议咱们直接撞过去!”
“对,撞过去。”梁初也这么说,“他能让路是最好,如果他不让开,还要害咱们,咱们也不能手软!”
郎健的油门还踩着,却一直没敢踩实。如果这是一个丧尸,他早就踩过去,碾过去了,但是车子越来越靠近的偏偏是一个人。
撞死活人这种事,放在任何时候都不是那么容易能办到的,带给一个正常人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希望这个人能自己滚蛋,能有点眼力见。
但那个人就是不动。
随着车越来越近,速滑一队也将他脸上的表情看清楚了,他很瘦,像一道影子,几乎嘬腮,一只手提着莲花,里面是电池小灯,一只手从斜挎包里乱抓,不停地往外撒纸钱。
有的纸钱是白色的,有的是黄色的,洒满了一地。他真的不急着走,房车就这样一点点开过去,5米、4米、3米……郎健这时候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个人是不可能挪走了。
但是要不要直接撞开,压死,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太难下决定。
可是他必须下这个决定。
“车上是不是有免疫的!他撑不住了!”那人突然喊了一句。
什么?郎健脚下急刹。站在车头附近的队员差点没站稳,夏冰直接往后一倒,靠在了陈重身上。
果真是冲着免疫者来的,夏冰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后的陈重,生怕那个人能看穿一切,直接搜索到车里的人。
外面的人这么问了,可大家谁都没回答。距离还剩下1米,就要撞上,外面漆黑只有那人的灯是亮的,车头部分没有开灯,看什么都是黑漆漆。
可是大家还是看清楚了那个人的动作。
“等我把这一批平安地送走,再跟你们说!”那人又朝车头方向招了招手,他占用的位置刚好是路面。
“教练,咱们想办法走吧。”夏冰几乎要用自己的身体把陈重完全挡住,“不正常的事,咱们不要去管,走得远远的。”
郎健点了点头,持同样的看法。他再一次踩动油门,车又猛地一蹿,这一下,刚好贴在了那人的前胸上。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朝他们摇了摇头。
“你们要是不想他死,就等一会儿!”他像是生气了,但是这一回,有了其他的动作。
寿衣的衣领带有扣子,他放开手里那把纸钱,解开了几颗。随着衣领翻下来,一个还没长好的伤口,露了出来。
那个伤口就和陈重手腕上的伤口一模一样,明显是边缘粗糙的撕啃伤,因为久久不曾愈合,还能看出鲜红色的里层肉来。那种颜色,仿佛只要一挤,仍旧可以挤出血。
“他是……他也是!”迟飞扬指了一下,“他也是免疫者,所以才能在外面走!”
“他刚才说什么?”夏冰才不关心这个人能不能在外面走,他关心的是,这个人说要是不想要陈重死。
陈重为什么会死?陈重不是挺过来了吗?他的体温已经开始往下降了啊!夏冰立刻转过身,把手放在陈重的额头上。
刚才还有些降温起色的额头,已经烫得惊人。
“教练,陈重又烧起来了!”夏冰跌跌撞撞跑去拿体温枪,对着陈重的脑门儿滴滴滴。字数在两秒之后蹦出来,夏冰看了一眼,绝望地一屁股坐下了,坐在了沙发床上没有起来。
39.2,不对,这不对劲啊,陈重怎么突然又烧起来了?
陈重也感觉到自己又烧起来了,身体发热的症状很明显。他的头有点儿晕,但还不算严重,撑着走到夏冰面前蹲下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别怕,我很快就好。”
“不可能。”夏冰不死心地拿着体温枪,再对准了滴滴滴。
39.3。
夏冰这下把体温枪放下了,他控制不住这个事情了,陈重的体温在快速上升。但是他没有功夫绝望,没有功夫浪费,立刻冲到车前,去看外面的那个人。
车外那个人像是已经料到他们的反应,没有再多说话,而是走向了前方的黑夜里。
“教练,咱们跟着他,他也是感染者,他应该知道怎么治!”上一次得知陈重发烧,夏冰被着急冲昏了,束手无策,这一次他强压着慌忙想办法,不能慌,要稳住。
郎健没想到陈重会再一次发烧,只好再次启动20迈跟着前面的人。那人的背影活脱脱一个纸人,走路还有点儿顺拐。跟着他,就如同跟着一个灯笼,追着一点光。
突然,那个人停了。
郎健只好把车停下来。
那个人把莲花灯放在了地上,再一次走向了黑夜里,不知道去干什么,但是几分钟后,莲花灯的照亮范围内,走进了活物。
不是刚才的男人,而是丧尸。
大批的丧尸。
他们慢慢向前走,循着光亮从黑暗里走出来,有男,有女。但每一个都换好了殡葬业的寿衣,不同于其他地方看到的丧尸,衣不遮体,内脏挂在外面。
他们都是体面的,连头发都梳好了,有的女丧尸甚至扎了辫子。随着他们离灯光越来越近,照得更清楚了。
有的丧尸失去了胳膊,袖筒里还用纸填满,装作是他的假肢,给他一个完整的全尸。有的丧尸没有了眼球,就塞上纸,当作是眼球,把干瘪的眼皮撑饱满。脸上还扑了粉,所以没有尸体的肤色,反而透出了灰白色。
就连他们脸上的外伤,都被缝合好了,快要掉了的皮肉贴回去,被撕扯下来的耳朵缝上去,尽最大能力还原了他们的生前,给了他们最后的体面。
只是现在这种样子,根本不像丧尸群了,反而像一队准备去阴间的人。
而刚才那个瘦高个儿,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挎包里已经再次装满了纸钱。他在丧尸群中来去自如,没有任何一个丧尸注意到他,准备咬他。大把大把的纸钱洒向半空又落下来,他嘴里念念叨叨的,周边落满了铜钱状的纸片,真像一场诡异的大雪。
速滑一队全员戒备中,除了身体开始不舒服的陈重,每个人手里都拎了武器。夏冰直到这时候才有功夫看那个人的鞋,鞋底一定有防滑的东西,才让他在冰上站稳。
刚才他还想要教练撞开这个人,现在夏冰只希望这个人的这套送葬仪式快点儿结束,赶紧告诉他们这么救陈重。
丧尸全部围着那盏漂亮的灯,不断往前挤动,等到纸钱撒完,瘦高个儿拨开丧尸群,走入中心,镇定自若地拿起那盏灯来。旁边是河,他把灯放在冰面上,使劲儿往前一推,莲花灯就被推到了冰河的中心地带。
一个接一个的丧尸走向冰面,如同走向他们最后的归宿,终于,一瞬间,冰层破裂,那些穿好了寿衣的丧尸连同着莲花灯的光,一同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陈重就在这时候,紧紧搂住了夏冰,他有些撑不住了。
“陈重?你别吓我。”夏冰先摸他的额头和后脖子,完了,滚烫滚烫的,“快去拿湿毛巾来!”
迟飞扬和齐小宝这时也顾不上怕不怕了,一起跑向全黑的洗手间,把大毛巾用水湿透,拧得半干拿出来。
而陈重的上衣已经被夏冰扒掉了,他虚弱得很快,已经坐在地上。夏冰接过毛巾,将他前胸、后背和腋下一通擦:“多拿些湿毛巾,快!”
平豪和梁初也一起跑向了洗手间。
郎健看着那个瘦高个儿朝他们走过来,要不是安全第一,他已经跳下车去抓人上来逼问了。现在也只能摇下车窗:“你怎么知道的?”
瘦高个儿往车上看了一眼,尽管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在冰柜里降温的时候,见过他。你们跟我走,再烧起来的时候,非常快。”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迟飞扬站在教练身后。
瘦高个儿扫了他们一眼。“因为曾经还有一个免疫的,发高烧的时候烧死了。”
这句话,夏冰听得清清楚楚,他已经打来了一盆水,把最后一点酒精倒进去,毛巾蘸湿后疯狂地擦陈重:“听得见我说话吗?陈重,听得见吗?”
陈重开始耳鸣,耳朵里总是声音不断,唯独听不清楚夏冰。但是他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不愿意浪浪着急。
“会没事的,把烧降了就好了。”夏冰不算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只有自己稳住了,才能照顾好陈重,他把陈重扶上沙发,快速地跑到教练这边:“快说,你怎么退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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