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书只是有些无奈,人凑过去,俯身而下,小脑袋就贴在容泽的脸侧,略有几分冰凉之色,温热交织之间,是那样的清晰,压得很低的声音凑在容泽的耳畔,“皇叔,你说过‘不准’的,如果你不醒来的话,就算是‘不准’也没用的,到时候我真的会那样做的。”
站在旁边的王太医和白冰两人,这殿内格外的安静,虽然凤羽书的声音很轻很轻,可却也听得明明白白,他们不知道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但是总像是太子殿下和信王之间的某个约定一样。
王太医直接拉着白冰走了出去,在这外间候着。
白冰浅声的问道:“太子殿下还在里面呢,若是整夜不歇息的话,是不是……”
“不会,太子殿下从他能明白事情开始,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和宫外那些六岁或者更大的孩子相比,太子殿下没有那么美妙的童年,可是这样的太子殿下,才能更好的成为将来的帝王。”
白冰瞬间沉凝了,“只不过,刚才太子殿下和信王之间的那些,我瞧着……”
“你瞧着怎样,如果太子殿下和信王之间真有什么约定的话,这样也许真的有作用,能唤醒也未必不可能,那些古书之上,对此也是有研究说明的,对于这些情况也未尝不可以拿捏。”
“您是太医院有资历的太医,又是冯大将军推荐的军医,我什么都不懂,这事儿,您说了算!”白冰立马就认下,什么都不否认了。
夜色匆匆,转眼第二日,那晨光熹微之时,浅浅的晨阳洒进来,白冰和这王太医在外头守了一夜,毕竟这信王的状况还是头一天的情况,谁都不能放心,两个人醒来之后,便直接的走了进去。
他们两人就看到,凤羽书用昨天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的那个姿势,伏在容泽的脸颊旁,睡着了,当时他们两人出来了之后,便坐在这外间,本就夜深,难免有些瞌睡,竟然一觉睡到天亮了。
等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凤羽书直接就坐起身来,他们两人是惊呆了。
而恰巧,此刻,孙公公已经走了进来,“太子殿下!”
凤羽书不过整理了一番,就随着孙公公走了出去。
白冰看着凤羽书的背影,还有刚才那擦身而过的视线,这样的小孩子,真的……
王太医倒也没有含糊,只是上前去给容泽把脉,脉象倒是平稳下来了,虽说失血过多,可是这身体的体征没有太多的异样,就是一直在昏睡之中,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边,凤羽书走了出来,看着那边轿撵已经备好,凤擎看着出来的人,原本心中还有几分忐忑,可是却也因为这些,而舒缓了几分,虽然没有听到容泽那边的消息,不过能看到凤羽书如此,也就放心了。
只是在这错落交织的视线之中,他能很明显的从凤羽书的双眼之中看到那一份不一样的深沉之色,婉转之间,只道:“有些事情,只能按耐住,没到恰当的时机,不能贸然而动。”
凤羽书听到耳畔传进来的声音,立马就回过神来,直接回应着说道:“父皇,儿臣明白的,儿臣是太子,所有的神情都应该要有所保留,和学会自我管理,不能轻易在那些人面前显露出真正自己内心的想法,即算是再恨也不能够,因为现在的儿臣还没有那个实力。”
“实力是慢慢累积的,经验是慢慢获得的,只要不妄想着一蹴而就,一步登天,脚踏实地的往前,该属于你的,都会紧紧握在你手中,而你所想要的结果,想要做到的事情,也会做到的。”凤擎凝声说着,因为就凤羽书这样的情况来看,俨然是已经想到,那些刺客,是这朝堂之上的某人的作为了,其实,就他这么聪明,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后面的情况呢。
在踏进这朝堂之上的那一瞬间,原本与平常偏差的所有神色,在这个时候,都收起来了,完全没有多余的一点偏颇,这一份转化,是让凤擎讶异的,或许,刚才看到的那些,还是会让他觉得,不至于能这样,可是现在看到,就已经彻底打消了自己的那一份顾虑。
此刻,朝堂之上,关于昨日宫外信王府发生的事情,已经是满京城都知道了,更何况是这朝堂之上呢。
冯阳看到凤羽书已经过来了,也没有任何的偏差,想必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如常的站在一侧而已。
突然之间,赵权站出来,温声说道:“皇上,臣听闻,昨日京城发生了一件事情,而且还惊动了整个京城的禁军,当时的情况混乱,太子殿下和信王也都在场,应该没什么大吧,想来……”
凤羽书不等赵权说完话,便冷然说道:“丞相大人看来是有些年纪了,如今这眼力劲是大不如前了,难道本宫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丞相大人觉得哪里有问题?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莫非,丞相大人是已经有了想要退居的意图,另挑选合适的青年才俊,成为这新任的丞相大人!”
赵权瞬间语塞,整个人都是顿住了,“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只是……”
“只是为何?丞相大人若是没有看走眼,难道在丞相大人的心中,就希望本宫深受重伤,为那些刺客所杀,今日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朝堂之上,看来,丞相大人的居心有些不良啊!”凤羽书以十分平淡沉稳的语气说着这些话,可是现在谁都能听出里面这咄咄逼人的气势,竟是没想到这小小孩童,竟然也有如此气魄?
更难得的是,这丞相大人,竟然一语之间不慎,却要被这还未足七岁的太子给拿住了短柄。
凤胤看着这些,在看着凤羽书,那般淡然沉静,看来,容泽对他的教导还是有些用处的,如今倒也能应对一二了呢。
冯阳看着,便笑,“丞相大人素日稳重,今日这说话,看来是没过脑子啊!”
“你……”赵权想要开口言说,却也无力多说,一双眼睛满是狡黠的看着凤羽书而已。
第165章 西陇篇:皇叔的养成日记(18)
朝堂之上,一下陷入这寂然之中,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情况,这太子殿下所表露出来的那些,更是令人惊愕的存在,好像缠绕在其中的种种,全部都是让人意外的,乃至于交织其中的,都变得有些怪诧。
明明这小太子一直以来在朝堂之上,也只是在旁边听着,何曾会有这样的一面出现呢,现如今看来,这样的事情并非是单从表面来看就可以略过的,都说这信王当初来到这西京城,住在东宫开始,就悉心的调教太子殿下,对此皇上更是十分的信赖,如今看来,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含糊的。
只是今日朝堂这些,或许,昨日那京城之中的那一场行刺,让这位太子殿下有了些许的心思和想法也是未必。
可谁都知道,丞相大人在这朝堂之上的势力是怎样的,就算是皇上也未必肯轻易的反驳,没想到,这一刹那,就被这小小太子抓住短柄,虽然说丞相大人权倾朝野,可是皇上和太子到底是君上,在丞相而言,他是臣,既然君臣有别,再怎样这些也就会形成一份错落出来。
凤擎目光浅浅的落在凤羽书的身上,其实,一直以来,在这朝局之上,他暂且希望的是他还不要锋芒太露,不过今日来看,倒也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知道抓住这些人的错处,然后再乘胜追击,这样的做法才是明智的,也能看得出来,容泽现在还在这危及状况之中,他还很清醒。
赵权对于这一份拿捏有些错漏了,适才自己也不过是想找个机会来试探,却没想到,让凤羽书抓住了这话的漏洞,让他根本不能辩驳,只能是立刻跪下,“皇上,臣绝对没有那些心思,只是刚才的话……”
凤擎当然不会给他过多的解释,只是抬手之间打断了,笑道:“丞相大人何须如此,太子到底还年幼,说话之间自然是就他的直观来做判断的,丞相大人身为老臣,当然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拿捏,那样的心思,怎么可能会有呢。”
对于这一番话说出来,凤擎是很清楚的,这里头的情况还未明了,需要周全其中的这些才可以不至于贸然之下出现问题,毕竟赵权如今强势,西陇所倚仗的也是世族,而如今这些世族多是依附在赵权之之下,他需要考虑周全。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再没有多言的余地,左右之间,不过是朝堂散去。
金殿之外。
冯阳在后,看着前面走着的赵权,冷然一笑,“丞相大人今日朝堂之上可真是有趣儿呢,这素日言语有度,整个人都是严丝合缝,不给人一点错处的丞相大人,竟然就这么被太子殿下拿住了错处,想想都觉得可怕啊,当时丞相大人说的那些话,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呢,若非是太子殿下指出来,这像本将军这样的军旅之人,没有这份细心,还真是要看不出来,丞相大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啊!”
赵权眉头紧皱,见走到自己身侧的人,“是吗?那些都不过只是情急之下的言语,是担心而造就的错处,皇上都不曾怪罪,难道冯将军还想在这朝堂之外做一番计较不成?”
“怎会呢,本将军可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做这样的功夫,毕竟本将军可没有丞相大人这样的玲珑剔透心,这朝局风云可以把控的这样细腻,就这些事情,还真不是本将军能力所能及的。”冯阳讽刺的说着。
赵权听了这话,在看着径直走出去的人,心中是堆积了一堆怒火。
此刻随在赵权身后的其他官员,一人轻声说道:“丞相大人,勿要因此而生气,这冯将军也不过就是逞一时之口舌,算不得什么。”
赵权冷斥一声,“算不得什么,今日朝堂之上,本官竟然被一个七岁小孩如此拿捏,这太子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另一人直接说道:“丞相大人也不用太过于担忧,这太子现在所有的造诣都是因为有信王在侧,可是如今信王生死未卜,只怕后续也难……”
“你也知道是生死未卜,没有死,那就还有生的可能!”赵权冷沉的声音将这样的一番话说出口。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哑口无言,只能是沉默的跟随在后面,赵权心中很清楚,现在这容泽还没有彻底死绝,正所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容泽此人,能值得皇上亲自前往将他请来,可见绝非寻常之辈,更何况,那等淬了毒的剑,直接刺入身体,竟然没有当场毒发身亡,这已经证明这一层,他若要高枕无忧,那就得确保这容泽再无生还的可能。
……
这边,下朝之后,凤羽书着急的去东宫看容泽,只是还未走远就被凤擎叫住了,“等等。”
凤羽书只能站住,“父皇,儿臣想去看皇叔。”
“是应该去看,但是是不是应该把正事先做完再说?”凤擎对着凤羽书说道。
听到这话之后,凤羽书终究是乖乖的跟着凤擎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凤擎看着他略有失落的脸色,浅声说道:“今日朝堂之上的拿捏已经很合理了,若是再继续往下的话,也应该是不会有太差出现。”
“父皇不会觉得儿臣有些激进?”
“虽然说有些突兀,但是却也没有过分的表露,一应之事都是稳妥的,倒也挑不出错漏来,若是你说错一丁点,那些朝臣只怕就多半要倾向赵权了。”
凤羽书回答着说道:“那都是皇叔教的好,父皇,你知道吗?皇叔花木犯真的好厉害,好像任何事情在皇叔面前都是很简单就能处理好的,皇叔说过,朝堂之上每一句话说出来,都是要无懈可击,如果说出来错漏百出,那就不要说,但是抓住了别人的错处,找到了别人的漏洞,开了口,就要趁胜追击,锋芒不露就要收好,一旦显露,那就要刺穿所有。”
凤擎看着身侧的小孩子,也许他当初所教导的,终是不过容泽这半年之多的教导吧。
好久,凤羽书没有听到旁边的人回应的话,直接问道:“父皇,您说,皇叔这么厉害,可是他还是为了救我受伤了,而且还昏迷不醒,皇叔会没事的,是不是?”
凤擎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回应他的问题,脑子里只是想起昨日的那些,后续王太医和白冰也来说过,转而之间,只道:“你是不是和你皇叔有了什么约定,他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容泽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他一定不会有事,会好起来,然后兑现与你之间的承诺。”
凤羽书不知道那算不算承诺,好久才回应着说道:“父皇,我怕,王太医说,七日为期……”
凤擎将他这些要继续深入的思绪打断,“好了,不要想了,七日的时间这不才过去一日而已,不要多想,做好该做的事情。”
凤羽书这才错开自己的这份思绪,在这御书房内,如寻常一样,将事情都料理好,因为越快料理好这些,他越快就能看到皇叔了。
等到凤羽书匆匆从这御书房离开的时候,凤擎看着这些批注好的奏折,他必须承认,有些天赋,在凤羽书这里是比他这个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人更有能耐,经过容泽一番调教,现如今是更上一层楼了,容泽此人有这样的通彻本领,若真因此就……
孙公公站在旁边看到凤擎沉凝的神色,这么多年此后在侧,到底还是能捕捉到几分痕迹,轻声说道:“皇上,信王一定会没事的,皇上应该相信,信王几人允诺皇上一定会辅佐太子殿下登基为帝,稳固这西陇皇权,就一定会做到的。”
“他们容家的确是信守承诺之辈,若非如此,从祖辈到如今,又已经过去多少,他到底不过是这容家后辈之中的年轻之人,若是不对这些承诺放在心上,再怎样也是不会随朕来这西京城的。”话音刚刚落定,凤擎咳嗽了两声,好像用丝帕掩盖这咳嗽过去,已然不用去看,都能知道,那丝帕上是染就了鲜血,似乎,对此对于咳血,凤擎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站在旁边的孙公公眉头紧皱,心中的那份担忧是无从安放的,或许他很清楚,皇上现在一样在思虑,如果容泽真的有个什么万一的话,后续太子殿下身边,又应该从何处去找来一个……
东宫。
凤羽书匆匆而来,径直就到了容泽的跟前,看着依旧沉睡的人,看向旁边的王太医,询问道:“太医,皇叔他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王太医回答着说道:“太子殿下放心,现在信王他并没有什么大碍,脉息已经平常,只是失血过多,如果要恢复如初,苏醒过来,还需要等待。”
凤羽书压制着心中的所有,他知道,皇叔一定不希望看到他因此而乱发脾气,皇叔说过,轻易暴露自己的心思,永远不是个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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