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我亲了亲他的耳垂:“回吧?陪我躺会儿。”
他把水杯放在飘窗的小茶几上,带着我往卧室里走,虽然现在还是没法吃,不过尝一口总还可以,我贴着他,尝着尝着总要抬头看看他的神色,他抱着我的头,还是有点僵硬紧张,眼睛四处乱瞟,我吻上去的时候,他散乱着一头黑发,胳膊攀上来,一会儿又捧着我的脸,我在一片心猿意马中听到他轻轻说:“路怀,我就只想……我想和你好好的。”
我顿了一下,放开了他,他看着我,眼神清亮如水,和意乱情迷毫不沾边,认真得让人心痛,我摸了摸他的头发,直起身体,把他细软的黑发理顺,说好,你要忘,我陪你一起忘,我们……我们好好的。
说实话他这方面的毛病我也没太当回事,日子还长,慢慢治总能治好,大夫给我们的建议是尽量不用药,尽量以这个……温和而循序渐进的刺激为主,哎呀,哎呀呀,我只能说到这了,这特么破网站不让往下写了,懂的都懂。但是关门儿干的事情,我不太好控制住那个度,元旦那天我们两个都喝了点酒,家里暖气又开得足,暖风一熏,我和他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当天晚上画风稍微有点狂野,我一下子热血上头,把一条腿挤进了他膝盖中间,顺着他纤瘦的脚踝摸上去,然后我只来得及听见他发出短促的“呜”的一声,下一秒我就被……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踹,反正是duai地一下被弹射到了床垫子上,我一脸懵逼地叉着腿坐在那儿,两秒钟之后,肋扇传来一阵剧痛。
唐书禾还仰面躺着,整个人就是一应激状态,还蜷着腿,保持着老兔蹬我的姿势,急促地喘着气,我看他那个样子,赶紧伸手去摸他的手:“没事啊不怕是我,没事没事,下次不这样了。”
他愣了两秒钟,看见我那个西子捧肾的姿势,表情更惊恐了,一翻身坐起来:“我刚踢着你了?我踢你哪儿了?”
我看他没事了,放下心来,结果那个疼劲儿一下子涌上来,我他妈脑壳嗡嗡响,眼前的金星一会儿排成嗝字一会儿排成屁字,坐着缓了好半天,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膝盖,“你膝跳反射开关怎么还长脚上啊!”
唐书禾脸色灰败下去,酒哄出来的那点儿红气都消了,颓丧地跪坐在我身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揉了一会儿,自个儿乐了出来。
他低着头,伸手想摸摸,又不敢,咩出来一句:“严重吗,我们去医……”
“严重,都给我踢漏了,”我说,“你听见没。”
“……啊?”
我捂着腰子说:“这儿,漏风,呲呲的。”
唐书禾摇了摇头,把手放在我腰子上,又把头凑过去,说:“你吸气。”
我吸了口气,他趴着听了半天,长出一口气说:“骨头应该没问题。”
“没事儿,”我来回拧了拧腰,“你还会听这个?你不是学医的啊。”
唐书禾没有抬头,窝着肩膀坐在那儿,贼丧,那一晚他一直都一副紧张兮兮又予取予求的样子,被我支使着揉了肚子,又去做了夜宵,两个人大半夜坐床上吃点心,吃得满床掉渣儿,我拿手背抹了一把他的脸:“行啦,臊眉耷眼快一宿了。吃完赶紧睡觉吧。”
他叹了口气,一边把点心渣往地上掸一边小声叨叨,翻来覆去地说怎么会踢了你呢,我怎么会踢了你呢,我往床上一躺,说:“你这是生理反应,别想了,要不我明天指使路博文一屁股把你坐醒,咱俩扯平。”
唐书禾一口答应,不过我明显地看见此人眼里闪过一丝求生的渴望,他犹疑了一瞬间,小声补了一句:“……你还是踢我一脚吧。”
我他妈直接把路博文笑醒。
“这么着,”我一拍巴掌,“今儿挨一脚,让看看成不成?我不碰,你横不能镭射眼觉醒把我瞪死是吧?”
他立刻点头。就为今晚撅我这么一脚,我真觉得唐书禾快被自己的良心扎爆了。
后来的事情不知道是在折磨他还是在折磨我,我色迷心窍地让他把衣服卷到胸口,衣角用嘴叼着,欣赏了一会儿唐书禾的腰,我没有办法很具体地描述那个画面,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唐书禾跪坐在我面前叼着衣角看向我的样子,我只想说我当时根本没法思考,嗡嗡作响的脑袋里闪过一句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就感觉是一个即将失去神智的人。
后来我还是痛苦万分地自己去了洗手间,那晚快睡着的时候,我听见唐书禾说:“……我想用点药。”
“嗯?”我一下清醒了,“什么东西?”
他支支吾吾地说:“就那种……”他估计也是第一次说这个东西的名字,憋了半天发出来一个r音。
“不行,”我说,“那个对身体不好。”
“我查过了,那个对身体没有副……”
“你还去查?别动这心思啊我告诉你,”我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唐书禾你相信我,八年我都等过来了,不急这一时半刻,就像这床被子一样……哎这被子是不盖反了?”
我有点尴尬,两个人把被子翻过来盖好缩进被窝里,唐书禾露出一双眼睛,说:“就像这床被子一样怎么了?”
“就……一辈子嘛。我们还有好长好长——”我说着,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下,顺手搂住了他,“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来,对吧?”
他抱住我,额头在我的锁骨上蹭了蹭。
“明早我想吃面条,你要早醒你帮我把酱炸出来吧。”我说。
他点了点头。我有点困了。
世界安宁得如同我们棉被上的花纹。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快到年底期末了,唐书禾那边教学任务和科研任务都很重,X大又有青年教师非升即走的破制度,他天天起得比狗早睡得比狗晚,这让我不禁时常为我们家这位青年学者的发量担忧。我来往于剧院和家之间,又开了新书,在家里其实能闲散度日的时辰不多,经常一晚上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屋子里只有悉窣的打字声,我是快憋坏了,想着总算等这一阵忙完,要和唐书禾在家里腻歪一段时间,唐书禾估计和我想法也差不多,我们分房工作合房睡,有一次晚上十一点多,他趿拉着拖鞋跑到我这屋来,一把摘掉平光眼镜,把脸埋我颈窝那儿一顿乱蹭,蹭完叭地亲了我一口,叹了口气,戴上眼镜顶着一头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走了。我整个一个被白嫖,坐那儿愣了半天,才摸着鼻子傻乐出来。
X大今年在天津设了个研究院,唐书禾接到通知那天我们俩难得有闲,刚要出门看电影,他坐门口换鞋的脚凳上蹙着眉头看手机,我说:“怎么了皱皱巴巴的?”
他说:“系主任让我和他去天津调研。”
我说:“就你俩啊?”
他摇了摇头:“还有几个教授老师。”
“不错,”我乐,给他鼓掌,“唐老师晋升有望。”
唐书禾说:“就是一个课题组的。”
我说:“那也挺好的——什么时候走?”
“下礼拜。”他说。
我是没有想到,二十六岁上居然也有和对象异地恋的一天,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不过电影还是要看,当时很火的一个片子,没记得讲什么了,只记得唐书禾靠得我好近,两个人忍不住打了个短暂的啵,分开的时候听见身后一个大叔特别痛苦地唱唱悠悠地说:“哎呦我的妈。”
我冲唐书禾吐了吐舌头,他捂着额头笑,尴尬抱歉又受用的样子,特别好玩。
因为后面那个痛苦大叔,我们俩没有再做什么举动,认认真真地把后半截儿看完了,电影结束以后我们没有打车,慢慢走回家,他说家里好像没有水果了,一会儿在小区门口买点,我给他整理围巾,顺口答应。我们还在繁华的商圈里晃悠,广场上有婚庆公司在做活动宣传,摆了个巨大的人形剪影立牌,是一对男女求婚的样子,旁边有工作人员穿着大白熊的人偶服装走来走去,一堆人挤在那里拍照,我们俩从人群边上绕过去,唐书禾裹紧大衣,脸藏在围巾后面,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我说:“去看看?”
他摇摇头,我看了一眼那个立牌,满嘴跑火车地问那我给你跪一个?还是你给我跪一个?他哧地笑了一下,拉着我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
他去天津的前一天晚上我抱着笔电坐床上看他走来走去地收拾行李,我一个字也敲不出来,感觉自己简直有点分离焦虑。我说:“去几天啊?”
他背对着我叠衣服,说:“算上来回路程四五天吧。”
我啪地合上电脑,跳下床,从后面抱住他。
唐书禾拖着我,艰难地伸出手把行李箱够到自己面前,把衣服塞进去,闷闷地说:“你在家不要和别人喝太多酒。三餐定时吃,不然会胃痛。”
我乐,这什么照顾小孩儿的态度,我就着抱他的姿势拍了拍他肚子:“那你在外边不要和别人吃太多煎饼果子,三餐定时吃,不然会撑着。”
唐书禾嘴角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说:“那我每天晚上十点钟给你打个电话好不好?”
我说:“可以啊,当然可以啊,努力科研,业余时间适当想我。”
他抿着嘴笑了笑,说:“那你努力创作,业余……”
“我全职想你。”我说。
我说完一哆嗦,把自己肉麻够呛,他却转过来吻我。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送他去机场,回来之后直接奔剧院,在剧院走廊里的时候收到他的消息,他说他登机了,我说好,一路平安,下飞机告诉我。抬头看见文瑞修抱着肩膀歪头靠在走廊尽头,冲我一笑。
我扬了扬眉,文瑞修伸长脖子,抬手拢火点烟,抽了一口,说:“进去看吧,我抽完这根。”
我从他身边擦过去。马上要联排了,现在在一幕幕地调试舞美,我坐下不久文瑞修坐在我身边,一身的烟味儿,他说:“最近不见你抽烟了啊。”
我点点头:“不想让家里人抽二手烟。”
他笑着摇头。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这戏会卖座吗?”
他乐了:“路老师,小剧场什么时候卖过座。”
“《出北京记》就挺叫座的我看着。”
“还成吧——怎么,你怕你把我招牌写砸了?”文瑞修问。
“你有招牌吗?”
“幸亏没有。”他说。
我和文瑞修都笑了。我们坐得离舞台不远,大灯有点热,文瑞修额角有汗,扎在脑后的头发也湿了,他揪了揪领口,说:“想有钱的谁干这个。”
我笑了笑,说也是。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现在的想法还和当初动笔的时候一样吗?”
我沉默了一下,说咱们能不能不老在排练的时候聊天儿啊,他啧了一声,说谁先起的头啊。不再说话了。
舞台上排到第四幕了,孟天带着妆,卡着舞美的点儿往下顺词,文瑞修喜欢用他当男主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演员上了妆站在舞台上要比谢水更有语言。
“总会有那么一天,死亡对于我来说宁静而安详,恐惧对于我来说芳香得像刚剥开橙子的手指,爱情如同山谷那头轮船的呜呜声,那时候我就会停止去找你,在那之前,我会永不停歇地去找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哎!”文瑞修喊了一声,“刚灯光是不是等了一下?”
孟天停下来。灯光说了一声抱歉,文瑞修又坐下了,捻了捻手指,犯了烟瘾的姿势。我环顾四周,问了一句:“谢水呢?他快上场了吧?”
文瑞修又捻了捻手指,站起来说:“化妆室呢吧——我再去抽根烟。”
我的手机震了一下,唐书禾给我发消息:“飞机落地了。”
唐书禾走之前我们两个商量好每晚十点打一个电话,我回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以前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也不觉得什么,可是有一个人来了又走,就一下子觉得屋里空空荡荡。我吃了饭又喂完狗,百无聊赖,只好溜达到书房睹物思人,他的书房除了书架上桌子上的一大堆书和扫描文献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没什么可睹的,我又实在思得不行,手指从那些书脊上划过去权当解渴,漫无目的地扫到那些书的时候我才发现,只有一部分书是横着摞起来放在书架上的,书脊朝里,看不见内容,显得有点乱,我起了点好奇心,把那些书拿出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这一摞是我这些年出版的书,甚至为了收集全那些我给杂志专栏写的文章,他把每一期杂志都买回来了,规规整整地按日期连号排在一起,我翻了一下,果然,书和杂志的扉页都有我的名字,路怀。
我捧着那一摞书,心突然被很温柔地拿捏了一下。旧时光像潮水一样从后面追赶而来,八年……不,九年前,十七岁那年的运动会上,我不小心戳破了一个秘密,倒掉的书包哗啦啦吐出许多的少年心事,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和他的线就缠在一块儿了,再也分不开了。
我嘛,如果我回到那时候,我肯定不再会让那个尴尬而慌乱的少年人就那样跑掉,我要一把抓住他,说唐书禾我们私奔吧,我们拉着手,跑到X市去。
那些书有些都被他翻得有毛边儿了,那么多年,我写了那么多东西,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有时候我会藏在文字后面巧言令色地想他。我一本一本地翻开看,发现书里还夹着东西,随着我翻书的动作飘下来,我拿起来一看,是一张纸,一张……
是一页泛黄的习题,应该是从教辅书上裁下来的,繁冗的政治大题旁边画着一张丑丑的笑脸,左脸有一个红色的小团,笑脸旁边是我歪歪扭扭的字:唐书禾。
这是你。
这个小丑脸旁边有个老丁头陪着,老丁头下面是我的名字:路怀。这是唐书禾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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