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生活本就是这样,总不会事事顺意,人也不可能总活在毫无反对声音的环境里。
有人喜欢,便有人讨厌;有人捧在手心奉如心头白月光,便有人恶心针对恨不能将你踩进泥里。
这都很正常,不过都是寻常人性罢了。
江一白和司韶容早就过了同人理论争辩,非得较个高下的年纪,经历得事多了,见得人多了,心里自有一杆秤,便知哪些话可以当做放屁,哪些话听起来糙但其实很有道理。
江一白自从父母去世后的待人待事原则就两条:一关你屁事?二关我屁事?然后扛着这两条“正义大旗”无往不利,过得洒脱自在,没心没肺。
如今揭开了“没心没肺”的遮羞布,虽看到下面藏着结痂的空洞,有些伤口尚未愈合,但也算是往前走了一大步,在司韶容的陪伴下开始学着和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了。
夏秋的燥热渐渐远去,寒冷的风暴席卷而来。
感觉暑假就在昨天,转眼又到了寒假。
江一白的课外兴趣班又忙碌了起来,每天的课程排得很满,司韶容也沉下心认真工作,快年底的时候,终于将第一本言情文交稿了。
小编辑挑灯夜读,熬了两天看完了全稿,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跟司韶容语音的时候简直是喜极而泣,抽抽噎噎说:“太感人了!写得太棒了!等新书上市我会发动亲朋好友给你打榜的!大神你永远是我大神!呜呜呜呜——”
司韶容哭笑不得,没被小编辑吹捧得失了理智,冷静道:“修改意见呢?”
小编辑嘤嘤呜呜,将文件发了过来,详细地用红色批注将修改意见标在了旁边。
“错别字我暂时帮你修过一次了,之后的校对等定稿再说吧。”
司韶容一边看一边应着,有的部分修改意见他不赞同,便又和小编辑开着语音协商。
“女主的性格没有那么软,”司韶容在对文这件事上向来认真谨慎,皱着眉说,“这个细节我觉得没必要增加,或者改成其他的?”
“也行,”小编辑在那头啪啪地敲键盘,跟着司韶容同步修批注,开着语音说,“我只是觉得这里有些空,还有前后逻辑上差点意思,可能有些太跳跃了。大神你明白吧?镜头切换太快的那种感觉,可能让人反应不过来。”
“嗯,有道理。”司韶容握着鼠标,将红色的批注部分改了一下,“我前后加点词吧,配角诠释意思,补充一下细节。”
“可以。”小编辑道,“这几个配角我觉得各有千秋,读者应该会喜欢,考虑到市场喜欢的几个套路剧情……批注42那里配角可以更出彩一些。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大神你看呢?”
“嗯,行,”司韶容揉了揉脖子,“这里调整一下没什么影响。”
本来是打算稍微聊一下,改天再详说,结果一聊起来就停不下来的二人,硬是商量到了夜里十二点。
等小编辑打了个哈欠,司韶容才惊觉时间不早了,忙道:“改天再说吧,先这样。”
“好的大神,”小编辑软乎乎地说,“晚安。”
“晚安。”司韶容心情不错,目前他对稿子的整体部分还是满意的,修改意见也没到他不能忍受的地步。
早几年他第一次出版的时候,照出版社意见修稿修到了直接发火的地步,那时候他有很多执拗的坚持,想法也同现在的出版市场完全不一样。后来硬是跟出版社闹崩了,第一次的出版泡汤,过了一年才又签了另一家出版。
后来除了合作过好几次的老熟人,新的各项合同都是由甄真去敲定商谈的,这种闹矛盾的事就少了许多。
从卧室出来,客厅里上课的学生早就散了。
客厅里关着灯,只有沙发前一盏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照亮了小小一片区域,电视里放着电影,沙发上裹着毯子显得毛乎乎的是他热情又可爱的恋人——江一白正轻手轻脚地吃零食,桌子上还摆着咖啡。
司韶容先去洗漱,之后爬上沙发挤进毯子里将恋人搂住,跟他一起看电影,边温柔地责备:“大半夜的喝咖啡做什么?一会儿该睡不着了。”
江一白看得十分专心,男朋友挤过来时他下意识循着热源窝进对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黏在电视上,都没听清身边人在说什么,敷衍地“嗯嗯”两声。
司韶容看得好笑,轻轻咬了下恋人的脸颊。
江一白嘶地一声,转头在黑暗里胡乱亲在男朋友嘴上,将零食的屑沫沾上了男朋友刚洗漱完的嘴角:“嘘!关键时候!别闹!”
司韶容心里登时来了劲,不让闹偏闹。
于是手探入恋人衣服里,捏捏摸摸,见对方没反应,又在耳侧细碎地啄吻,仔细观察男友表情。
江一白轻轻地哼了一声,头靠在司韶容肩上调整呼吸,手里的零食袋被男朋友拿走丢到一边,他还不甘心地看着电视,想用意念让自己稳住,可男朋友的撩拨比任何魔法都要厉害,很快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果断暂停了电影,转过头吻了上去。
他们裹在毯子里,互相搂抱着挤在沙发一角,身心的满足令两人舒爽得头皮发麻,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一下下无意识地抓着沙发垫。
黑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司韶容抽了纸将两人收拾干净了,然后两人如交颈的天鹅一般耳鬓厮磨,靠在一起黏糊糊地说着话,时不时不受控制地吻在一处,辗转吸-吮,亲够了又继续小声说话。
窗外是寂静的冬夜,老旧的小区里万籁俱寂,偶尔听得一两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狗吠,片刻又安静了,就像两人平和温暖的小日子,宁静无波,偶尔起点波澜,但却是最好的时候。
江一白将暂停的电影重新放起来,小声地说着今日的趣事。
哪家的学生又逃课了,结果被家长抓了现行,亲自押到家里来了;哪家的小娃娃才四岁,被拉到他这里来学钢琴,站在客厅里嚎啕大哭,像是家人要把他给卖了似的;哪家买了吉他结果琴弦断了,电话打到他这儿来要退钱,他只好跟人解释琴弦可以更换,还有他不是卖吉他的;孙萤寒假要去集训,他这儿的课可能暂时不会来了等等等等。
司韶容觉得挺神奇的,两人明明在一个屋子里,他居然不知道江一白的一整个白天过得如此精彩纷呈。
“哪儿敢吵到你啊,”江一白笑嘻嘻地,“再说了,你忙成那样也注意不到我这儿的事。”
司韶容笑了笑,问:“陈熠和孙琤呢?不来了?”
“来什么?”江一白摇头,“陈熠他爸想把孩子送去国外念书,最近正折腾;孙琤被家里人毒打了一顿,每天上学回家两点一线被监视着呢,听说他妈专程从外地过来陪读了,课外兴趣班是别想碰了。”
司韶容挑眉:“陈熠去国外?他在他爹妈眼皮子底下都鸡飞狗跳成这样了,还敢往外送啊?”
江一白顿时乐了:“我也跟他妈说这事来着,怕他出去了反而出更大的事。不过听他妈的意思,他爸是想将他送出去锻炼他的独立能力,这回估计是铁了心了。”
江一白道:“陈熠就是被宠坏了,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稍不如意便能用尽手段闹得人仰马翻,非得如了他的意才能消停。他爸的想法其实也没毛病,既然在家门口无法无天,干脆就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一切得靠自己,让他试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等吃了亏受了挫,也许能把这性子纠回来呢?”
司韶容想了想:“难。”
江一白登时哭笑不得。
司韶容看了眼时间,把电影关了:“时间不早了,明天上午还得送你去刘医生那儿,早点睡吧。”
江一白抿了下唇,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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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师在看心理医生,不严重,只是心理疏导。www
之后要见父母啦。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玉佩!^O^
第六十一章 渐入佳境(十一)
心理医生刘医生是司韶容托关系找到的,这个行业里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心理疾病,一些经济宽裕又比较在意这个的,就会定期找医生心理疏导一下,也没有那么难,就是花两三个小时聊聊天,喝喝茶,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解压。
人有时候挺奇怪的,对着身边人有些话反而说不出口,但对着职业的“情绪垃圾桶”便有了倾诉的欲望;这个刘医生在圈内评价挺好,口风紧职业素养高,很是受人信赖,只是价钱也不菲——心理咨询按小时计算,如果就诊时间长期固定,办年卡会划算一些。
一开始司韶容还不太好意思跟江一白提这个,生怕江一白会觉得自己是嫌他有病——心理疾病说起来可大可小,其实每个人多少都有一些,只是大部分人意识不到也不怎么接受,下意识会有些排斥。
司韶容联系好了医生,时间也定好了,却迟迟不敢和江一白开口,一直磨蹭到第二日就是约好的就诊日了,他才在夜里搂着恋人小心翼翼试探着说了这件事,并做好了挨揍挨骂的准备。
没想到江一白倒是比他还看得开,一听这事没犹豫就点了头,这让司韶容长长地松了口气;翌日他们打车去了诊所,司韶容在外头等着,目送恋人进了旋转的玻璃门,心里忍不住忐忑不安,生怕江一白一旦有了“心理疾病”这个意识后,反而会加重病情。
司韶容忍不住胡思乱想,眉头紧皱,难得主动去隔壁超市买了包烟,一抽就呛咳起来,但还是皱着眉吧嗒吧嗒地把烟给抽完了。
第一次就诊主要是病人和医生彼此熟悉情况,随便地聊一聊,建立一下信任感。
因此不到一个小时江一白就出来了,司韶容忙捏着烟迎了上去,被恋人皱眉锤了下胸口:“怎么抽起烟了?给我。”
恋人一凶,司韶容就怂了,委屈巴巴地把烟递了出去,被江一白理所当然地塞进了衣兜里。
司韶容小心地打量他的脸色,见他没什么不舒服的,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江一白看得好笑,哪里不知道自家宝贝儿在想什么?
他牵过男人的手,道:“怕什么?刘医生还能吃了我啊?”
司韶容舔了舔嘴唇,这会儿放下心来,又觉得烟味充斥在嘴里不舒服极了,皱着眉道:“我是怕你多想,你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江一白不想让司韶容担心,捏了捏他的手,“用不着吃药,定时来聊聊就行了。医生说我的意志力很强,有正确的发泄渠道和解压渠道,很快能好起来的。”
司韶容想起当年的事,心说:他就没见过比江一白还坚强的人了,他当年或许不知自己其实已经生了病,但硬是凭着坚韧的意志力自己爬了起来。花了一年的时间,他还是爬起来了,并且过得很好。
但司韶容还是有不解的地方,见江一白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便问:“我以为你会对车祸、医院这样的地方有排斥,为什么是郑余?”
为什么之前一直好好的,偏偏却是郑余点燃了这根导火线?
江一白沉默了一下,慢慢道:“刘医生的意思是,我下意识将一切的症结点都放在了认识郑余这件事上。当然最大的问题在我自己,是我不愿意走出来,将所有的一切都藏起来了,在当时没能发泄出来,如果我当时大闹大哭一场,可能会好很多。其实负面情绪和积极情绪一样,都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有负面情绪的时候不能憋着藏着,要通过正确的发泄渠道纾解它。”
江一白说着,话锋一转:“刘医生挺年轻的,还挺帅。”
司韶容:“……”
司韶容顿时哭笑不得,什么担忧沉重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了,被江一白打岔打去了天边。
他哪里不知道是江一白不想让自己太过担心,也许有些事根本就没提,但既然江一白不想多说,他也不会多问,便无奈又温柔地抠了抠恋人手心,顺着他的话道:“有我帅吗?”
“噫!”江一白拖长了音调笑起来,“男神居然也会自恋了!”
如此这般,江一白每周去做一次心理疏导已成了习惯。
司韶容虽然不多问,但一直在细细观察他,隔了几个月眼看要年底了,江一白虽然依旧嘻嘻哈哈,但司韶容还是看出了他的一些变化。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江一白本就是个乐观开朗的人,从以前起在司韶容眼里就是一轮灿烂的太阳,可现在这太阳的光没有那么刺眼了,并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更温柔平和,更悠然自得,不会再刻意表现和强调自己很开心了。
他的笑声或许没有之前那么夸张了,但很真诚;他的笑容或许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但每一次都是发自肺腑,温柔又炙热;他还是那么跳脱,偶尔痞气兮兮地调戏人,但神情里却多了一份专注,而不是漫无目的地空洞茫然。
司韶容偶尔忍不住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江一白。
少年身上自负狂妄的刺在时间的长河里被慢慢磨平,但并不是什么坏事,他更加沉稳内敛,温柔善良,他依然勇敢坦率,敢爱敢恨,但也学会了宽容和谅解,学会了放下。
寒风呼啸,江一白裹紧了围巾从玻璃门里出来,扑进了等在外头的司韶容怀里。
“怎么又在外面等!”江一白不满,“里面有休息室,你傻啊?”
“我刚出来,”司韶容同恋人十指相扣,笑着解释,“里面太热了,我出来透透气。”
江一白挽着男朋友的手,两人像之前每周一样,肩并肩地走在小路上。
刘医生的心理诊所在老街区里,四面是老旧的门店,不怎么繁华也不怎么喧闹,几辆共享单车孤零零地靠在光秃秃的树干下,拐过接口有香浓的肉饼摊,每回两人都要买上两个,然后一边吃一边晃悠着回家。
打车来,然后散三站路的步,坐公交回去。
每周如此。
“今天这饼的味道不行啊,”江一白已经吃出了经验,顺口聊,“哎我想到一个新梗。”
司韶容嗯了一声:“什么?”
“心理医生和肉饼小老板,”江一白笑得不怀好意,“心理医生是受,你觉得如何?”
司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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