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副为他量身订做的镣铐,又怎么能容他轻易挣开?
随着一支针剂被打入他脖颈间的静脉,沐凤轨才全身骤然一松,眼皮合拢,逐渐陷入沉睡。
“医生,殿下怎么样了?”安欣的双手放在身前,神色中带着焦急,望向正从沐凤轨的脖子上拔出针头的中年医生,“怎么月份越大,就越容易发病了呢?”
“今天更是当场虫化,杀了身边的看护……我该怎么办才好?”安欣一边用泣音询问着,一边动作轻柔地为沐凤轨盖上薄被。
中年医生叹息一声:“雌子们临产前的几个月,体内的激素会发生变化,一般来说性格应该变得更加温和才对,但七殿下神智错乱,不能以常理度之……七殿下是玉枢锯甲,虫化之后战力惊人,为了防止他忽然暴起伤人,也只能在他生产之前,对他严加看管和护理了。”
想起被沐凤轨活生生撕成碎片的那几个看护,中年医生也是心有余悸。
“可怜的殿下。”安欣摸了摸沐凤轨已经瘦到凹陷下去的脸颊,神色悲悯。
看来在沐凤轨生产之前,就只能每天被注射镇静药物,束缚于这张床上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不是吗?
中年医生离开后,安欣唇角隐秘的翘起,侧身坐在床畔,拿起一方温热的湿帕,开始慢慢擦拭沐凤轨满是汗水的额头。
自从沐凤轨月份渐大,整个人就开始迅速消瘦。
别人都以为是由于怀孕导致的饮食消减,只有安欣知道,他从来就没有让沐凤轨吃饱过。
他宁愿带着焦虑的神情,看着医生一次次将营养剂,注入沐凤轨的身体。
雌子怀胎期间需要种类多样的大量进食,孕期所需要的营养,绝不是营养剂能完全补充的。所以沐凤轨就这样一天天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憔悴了下去。
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和营养缺乏,再加上安欣的暗中刺激,原本在孕期应该性格温和的沐凤轨,终于忍无可忍,在今天骤然暴起虫化,杀死了身旁的几个看护。
当然,这也在安欣的算计之中。
那几个看护是由皇室指定的,他们不死,安欣又怎么有理由和机会,在这里安插自己的人呢?
安欣为沐凤轨擦完汗之后,纤细修致的右手隔着薄被,抚上了沐凤轨高高挺起的肚腹。
手掌之下,他能感觉到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正在律动。
这是……星主的孩子啊。
虽然星主是被欺骗,才和沐凤轨有了这个孩子,但这孩子总归有星主的一半血脉。
该不该让这个孩子出生呢?
安欣心中有些犹疑不定。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属于沐凤轨的声音
“陆维。”
尽管这声音轻若游丝,但这里没有旁人,非常安静,便立即入了安欣的耳。
安欣悚然转头,正好看到沐凤轨睁开了那对冰蓝色的眸子,与他两两对望。
冷汗,顿时从安欣的背脊处冒出。
“陆维,我们……”沐凤轨从薄唇中喃喃吐出这几个字之后,又在体内药力的作用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安欣盯着沐凤轨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伸手抚上左胸,这才感觉到胸腔内急促的跳动逐渐缓和下来。
沐凤轨刚才的眼神仍然呆滞涣散,应该只是半梦半醒间的呓语。
倒吓了他一跳。
……
这五个多月的时间,陆维在紫宸星过得很开心。
一开始,陆直和谈泽他们,还旁敲侧击的想要陆维重新学习执政。
就算陆维一直表现的态度消极,然而之前在逃亡时,陆维所显露出来的战术指挥,还是给了陆直谈泽他们一些信心。
直到陆维进行了第一次全方位体检。
陆维自己是没看到体检报告,但从陆直和谈泽这些人,忽然表现得对他千依百顺、绝口不提让他重新学习这件事看来,应该是不太好。
陆维并不觉得太吃惊。
早在沐凤轨苛刻管理他的健康锻炼之时,他就有这个预料。
陆维也不怎么在意。
他现在能吃能睡,除去耗费过多精力体力时会感到格外疲累,并没有什么不妥。
始筑银河的人类平均寿命是一百五十岁,他能活到平均寿命的三分之二,也有一百岁。
甚至三分之一,五十岁,他也没有任何不满。
反正在这个世界,他只是个不想担负任何责任,也不想留下什么遗憾的匆匆过客。
所谓生尽欢,死无憾。
人生嘛,不过如此。
走在紫宸星的街道上,只见高楼林立霓虹招展,这里的繁华热闹和帝都星不相上下。
陆维穿着身宽松的休闲装,素面朝天,只觉得空气都干净了几分。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不戴面具的惑星之主,也不用画着浓妆遮遮掩掩。
而且联盟这边和帝国的风气不同,雄子和雌子穿着打扮区别不大,没有长发袍服、各种叮叮当当的首饰和堆积在脸上的化妆品,眼前的行人皆一片清新可爱。
刚想去星网上口碑极佳的那家炙鲜店,就看见一辆金色的悬浮飞车在他左侧停下,紧接着飞车舱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颗属于雌子的脑袋来:“嗨,要搭顺风车吗?”
雌子发色瞳色皆为浅褐,眉弓中段上挑、又于末稍往下弯出个好看的弧度,丹凤眼下带了一点卧蚕,唇角天然的上翘,不笑时也像笑,天然一派风流倜傥。
而从他开的飞车型号,以及一身笔挺熨贴的名牌服装来看,应该是个成功人士。
陆维不认得这个世界车的型号和服装品牌,但他几百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知道这是个自认条件不错的雌子,于是转头板着脸道:“你是在向我搭讪吗?”
雌子的脸顿时红了红,似乎有点泄气:“不、这个……”
陆维摇了摇头,没再搭理这个雌子,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虽然他看起来是在独自逛街,实际上却完全没有隐私,所有的一切都以“安全”为名,被卞柏那帮人沿途监视着。
啧,就算这个搭讪的长得挺对胃口,也没什么兴致跟他调情。
作者有话要说: 沐凤轨在那边大着肚子被黑莲花安欣陷害,陆总在这边过着开心的软饭生活~~不要太嗨森。
安欣挥舞小手帕中:星主玩的开心点哟,人家会不辜负观众的期待,继续努力欺负七殿下的诶嘿~~
第83章
雌子看着陆维逐渐走远,咬了咬牙,开启悬浮飞车的自动系统,让飞车自己在附近找个车位停泊,长腿一迈,就出了车门,朝着陆维的背影追过去:“哎……那个……”
陆维听到背后转来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转身望向雌子:“怎么,有事?”
“你是要去细细炙鲜店吗?”雌子喘了两口气,有点紧张的望向陆维,“那里的生意很好,位置不怎么好等,我认识店里的大堂经理,可以帮你。”
“哦,谢谢,我已经预约过了。”陆维回答。
别的地方倒也罢了,紫宸星就是原身的地盘,只要吩咐一声,下面自然有人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别说让饭馆留个好点的位置,就连清场也不在话下。
雌子这个时候绕到了陆维面前,厚着脸皮继续:“这样的话,我可以和你拼个桌吗?”
陆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模狗样的雌子。
刚才不还说认识店里的大堂经理,想要帮他寻摸位置吗?
看来搭讪的欲望很强烈啊。
好吧,满足你。
陆维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雌子大喜过望,却仍旧不忘绷住派头,风度翩翩的自我介绍:“我叫秦嘉言,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陆维。”陆维回答。
既然卞柏这个时候还没出现,就说明秦嘉言身份来历清白,不具备危险性。
现在想想,一个人吃饭确实有点无趣。
享受下此世界雄子的待遇,身边有个献殷勤的雌子聊聊天也不错。
两人互相介绍之后,就一起往炙鲜店的方向走去。
到了店门口,向服务员报出预约号码,服务员就将二人领进店内,安排在一个相对僻静位置。
店内的装潢十分原生态,从顶棚泄下大片的暖色灯光,粗糙的浅黄砖墙上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原木画框。
画框内装裱的并非名画,而是一片天空、或者一片叶子的速写,或者一件衣服的碎片,一只磨破的手套,一支古老的笔,乃至一个用旧了的玻璃瓶,充满了人文关怀气息。
这间店虽然没有包间,但还是很注意客人就餐时的隐私,位置分成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格子,沙发靠背扶手尽皆做成凹陷的形状,将格子遮住大半,只留下上菜口,不凑近看,完全看不到里面的食客。
薄薄的牛肉片和鲜虾被放进刷了油的铁板,顿时被烧炙得滋滋作响,散发出香味。
烤好之后,再蘸上配好的酱料调料,用生菜包裹送入嘴里,别有一番热烫鲜美的滋味。
秦嘉言显然是个老饕,炙烤配料都是把好手,一顿饭下来,他主要负责烤,陆维主要负责吃,再互相聊聊天,倒是都挺开心,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在交谈中,秦嘉言很快发现,陆维对常识的匮乏。
且不提酒、衣饰品牌、飞车……等奢侈品的鉴赏。
就连流行的音乐、电影都完全没听说过;上至一百多岁老人,下至几岁小孩都看过的国民电视剧,也根本没看过。
每当他看到陆维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认真听他讲述那些常识性的东西,就觉得……好可爱。
秦嘉言第一眼看到陆维的时候,虽然陆维用信息素收敛器隐藏了自身气息,却隐藏不了那艳丽无匹的姿容。
周围的人都在偷偷看陆维,陆维却行动自若悠然,明显习惯了众星捧月,是朵难以攀折的高岭之花。
只是秦嘉言自认条件也还不错,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搭讪。
现在通过接触,发现了陆维毫无常识的另一面,他却感到陆维越发可爱。
是从哪个偏远的星球来紫宸的吗?
亦或是家教严格,一直在上全封闭式的雄子学校,刚毕业不久?
他将疑问诉之于口,陆维却只是笑笑,将话题转开,并未正面回答。
吃过炙食之后,陆维与秦嘉言又去看了场电影,然后交换了彼此通讯器的号码,这才分离。
秦嘉言本来想开车送陆维回家的,却被陆维拒绝了。
开玩笑,让秦嘉言把他送到星主府吗?
那么接下来,不就完全没得玩了?
……
安欣将几个看护都换成自己人之后,一切计划都进行得越发顺心遂意。
原先安欣做事还很有些束手束脚的顾忌,现在有了同伴们的配合掩护,沐凤轨住的这座殿室,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继看护之后,管家、厨师、园丁……也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新人顶替。
可以说,除了给沐凤轨看病的那位皇家医生以外,这里已经被安欣经营的水泼不进。
这也幸亏是联盟对安欣十分看重,调集了帝都内所有能调动的暗桩和资源,供他驱使。
沐凤轨则一直被安欣锁在床上,直至临盆的那天。
这是个中午,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然而沐凤轨的居室之内,因为窗户上垂挂着厚重的深色丝绒窗帘,却显得十分暗沉,像是阴天一样。
安欣坐在椅子上,看着沐凤轨像一条脱水的鱼般,挺着硕大的肚腹,在床榻上拼命挣扎扭动,却因为手脚处的镣铐徒劳无功。
惨烈的呼叫,也尽数被棉布堵在喉间,只能发出闷闷的呜咽声。
安欣知道,沐凤轨正在阵痛。
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快,就替沐凤轨喊人过来接生。
沐凤轨现在比两个多月前,刚被束缚在这个床上的时候更瘦了,肚子也越发的大,体态有种不相称的畸形感。
他的皮肤则变得苍白,完全看不出从前做为军人时健康的色泽,像是脱了水的白百合花。
安欣姿态端雅地坐在沐凤轨对面,看着他痛苦挣扎呜咽,清秀的眉眼间一片平和。
根据医生之前的孕检,沐凤轨肚子里的是个雄子,除了因为孕体营养不足,发育得稍微瘦弱一些以外,没有别的问题。
他已经决定,这次生产,只要孩子活下来就可以了。
至于沐凤轨,就去死吧。
沐凤轨只要一死,他就成为沐凤轨的遗夫,又有名义上的他与沐凤轨的孩子,到时候他就不是出身低微,必须事事委屈求全、仰人鼻息的安欣,而是在民众中和皇室里都有了一定的超然地位。
介时,可插手发挥的余地、可以为联盟做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多。
沐凤轨被锁在床上的这两个多月,安欣依然没有让沐凤轨吃饱过。
而每当沐凤轨因此焦躁不安,意图虫化的时候,就是一针镇静剂下去,一场昏沉的睡眠。
到了现在,沐凤轨已经虚弱到连虫化都不能进行。
安欣正在思索着,是让沐凤轨因为难产而死,还是产后衰弱而死这个问题的时候,沐凤轨的这场阵痛堪堪停止,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瘫软在床上。
他半睁着冰蓝色的双眼,眼角有泪痕滑过。
安欣站起身,拿着帕子擦去了他额头上的汗水,以及眼角的泪痕。
有医生盯着,难产而死这件事不怎么好操作。
所以,还是在产后护理中做些手脚,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沐凤轨衰弱而死吧。
安欣淡淡的想,便宜沐凤轨了。
这一波阵痛停止后的五分三十一秒,下一波阵痛再次降临。
沐凤轨又开始拼命挣扎扭动,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温热透明的液体,从沐凤轨的双腿间缓缓流出,将他驼色的睡裤打湿大片。
“啧,羊水破了啊。”安欣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沐凤轨上下起伏的肚子之后,好整以暇地从他嘴里取出棉布,然后拿起通讯器,“真可怜,我这就帮你叫医生。”
以沐凤轨的凄厉惨叫为背景乐,安欣拨通了医生的号码,声音紧张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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