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之前经过精心计算,镇玄膝下的那个蒲团,就位于法阵阵眼。
这个法阵,镇玄再熟悉不过,却从未想过它会被同门用于自己的身上,正是昊元峰顶级的降魔阵法
太清诛魔显形阵。
若有正道修士入得这个阵内,则来去自如,无所束缚;而堕魔入其间,则骨软筋酥、功力尽失,其形无处可藏。
镇玄眉间的那块蓝宝石上,忽然出现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纹,然后“砰”的一声尽皆粉碎。
在众目睽睽之中,露出了那一道,血红的堕魔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终于能干掉镇玄啦,踏马的让老子失恋憋屈了几百年,hiahiahia~~(发出反派的笑声)
第115章
“天哪,镇玄师叔居然真的堕魔了!”
“我本来还一直不相信的,但是事实就在眼前……”
“但那是镇玄师叔啊,老祖已经坐化,我们该怎么办,昊元峰的将来该何去何从啊?”
……
就在众道人七嘴八舌的时候,穆鸣从其中挺身而出,走到陆维身旁站定了,朗声道:“我等在此议论也是无用,还是请掌门拿主意吧!”
说完,他朝着镇黎深深一揖,然后不动声色地,牵过陆维的手,将陆维掩于自己身后。
镇黎虽然是昊元峰的掌门,但实际上自从他掌权以来,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迎奉巴结于他。
只因修士们,平常大都是各扫门前雪。
特别是资质较高的修士,成日里想着如何提高境界、延长寿命还来不及,哪有什么时间和心思,浪费在多余的事情上。
而等阶低下、在道途上没有什么前程的修士,倒是有心去巴结攀附他,以他的身份地位眼光,又看不上那些人。
如今镇黎见穆鸣知情达意,是个难得的通透人,心里十分满意。
他又见到穆鸣对陆维的亲密举动与明显维护,暗忖道,早就隐约听说过,穆鸣与镇玄的道侣,是一同被带上昊元峰的,原来如此。
仔细望去,穆鸣身后那人高大挺拔,确实丰神俊朗、萧萧肃肃,殊异于众,明明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却连他见了也觉心神撼动,不敢多瞧。难怪镇玄与穆鸣,皆为之神魂颠倒。
自古皆称红颜祸水,殊不知蓝颜亦可惑乱无垢道心。
穆鸣既然为了情之一字,不惜甘冒天大风险、揭穿镇玄堕魔,今后便天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那他也不吝于顺水推舟,就此成全穆鸣二人。
镇玄一身斩衰孝服,跪伏在太清诛魔显形阵中心,四周无数灵纹明灭流转,令他骨酥筋软、法力尽失,被困于其间,无法出阵。
他因忧心陆维,挣扎着抬头望向殿外,刚好看见穆鸣牵过陆维的手,将陆维掩于身后的那幕,心中不由痛楚难当。
镇玄张了张嘴,想要唤陆维一声,却最终咬紧牙关,将那个挚爱的姓名,合着牙龈间咬出的血一起,咽入腹中。
这样也好,他对自己说。
陆维有了穆鸣的保护,就不会受到他这个堕魔者的牵连。
不久之前两人还在一起恩爱缠绵,陆维现在却连看都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他虽然很是失望难过,但仔细想想,陆维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陆维只是一介凡人,面对这么多的高阶修士,除了与他撇清关系、保存自身之外,陆维又能做什么呢?
他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终究、终究……意难平罢了。
另一边,穆鸣既是给镇黎递了台阶,镇黎便顺势轻咳一声,走到议论纷纷的众道人面前,伸出双手,于空中虚按了两下:“诸位静一静,听我说。”
众道人见镇黎出面,果然议论声渐次低了下去。
“镇玄师弟与我同为老祖门下,一脉相承,也是我昊元峰的希望。如今失道堕魔,我极为痛心。”紧接着,镇黎话音一转,“然而正邪不两立,师弟既已堕魔,便是与正道为敌,必须接受相应的惩罚。”
“按昊元峰律法,堕魔者当诛。”说到这里的时候,镇黎仰天叹了口气,露出极为感慨的样子,“但法理亦不外乎人情,师尊生前最为疼爱小师弟,如今师尊尸骨还供奉在灵堂,我若是按律执法诛杀于他,并将此事公之于众的话,岂不是伤了师尊的心,令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都无法瞑目?岂不是连累我昊元峰的名声,都败坏了去?”
“所以对外,我们便称镇玄师弟回雪山顶为老祖守孝。自家事自家毕,诸位也都是我昊元峰的中流砥柱,是我镇黎信得过的人,请务必严守秘密,万万不可将此事对外声张开来。”
“至于镇玄师弟……便关押在寒月狱中,以免他祸乱人间,永生不得释出。”
陆维站在人群之中,看见镇黎在那里装模作样说漂亮话,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他是活了好几世的人,如何能看不出来,镇黎要把这件事儿捂严了,哪里是为了昊元峰的名声。
而是因为如今,洪宸老祖坐化的事情天下皆知,半步飞仙修为的镇玄如果再被诛杀,昊元峰从此以后,就无法以绝对的武力震慑其余宗门,第一仙门的地位从此难保。
但有一点他却想不通,看镇黎也是有些心眼儿的人,为何不趁此机会杀了镇玄以绝后患,反而要将镇玄关押起来呢?
陆维垂下眼帘,望向自己与穆鸣交叠在一起的手。
既然镇玄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他也就不急于行动,且看看情况再说。
……
寒月狱位于昊元峰地下深处,因为形状似一道弯月,常年酷寒无比、呵气成冰雾,故名寒月。
因为其严苛的环境,境界稍微低一点的修士都很难在其中生存,所以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没有人被关押在这里了。
镇玄仍旧穿着那身斩衰素服,长发披散,被降魔索绑缚了双手,以脚尖稍微离地的姿势,悬吊在寒月狱的正中心。
寒月狱的地面,张开了太清诛魔显形阵,无数玄妙道纹在他脚下明灭流转。
镇黎踏进寒月狱的时候,镇玄看见了他,于是抬起头来,叫了他一声,“大师兄。”
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一双黑眸却仍旧纯净澄澈,对镇黎没有任何敌意。
也没有任何憎恨、愤怒的情绪。
因为在镇玄的心里,认为堕魔本就是他自己的错。镇黎发现此事之后,不过是依昊元峰律法办事,最终还能留得他性命,囚于寒月狱,已经是法外开恩。
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怨恨镇黎。
“镇玄师弟。”镇黎朝镇玄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师尊若是知道了你如今这般,不知该有多难过。”
之前属于镇玄的芥子玉佩,因为镇黎上前的动作,在镇黎腰间轻轻晃动了几下。
“你辜负了这么多年来,师门对你的栽培和期待。”镇黎在镇玄对面站定了,继续道。
镇玄低头不语,神情痛楚。
他知道他做的不对,然而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不会有别的选择。
名为陆维的这道极情劫,他度不过。
“既然如此,镇玄师弟,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你既然亏欠师门,便还回来吧。”
镇黎说完之后,伸手便从芥子空间里,抓出一条金鞭。
这条金鞭长约三尺,遍体布满细鳞,只有人的食指般粗细,盘在镇黎的手上,如同一条金灿灿的细蛇。
镇玄见状,神情微动,他自然认得这条金鞭。
此鞭名为散魂鞭。
像镇玄这般修炼到半步飞仙的地步,其骨骼,肌肤,毛发,都不同于常人,坚韧异常,堪比防御类的灵物道器。普通的刑罚,是没有办法伤害到他的。
只有像散魂鞭这样,直接用于击打破坏神魂的法宝,才能够令他感到痛苦。
“大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镇玄提高了声音。
“当然是让镇玄师弟你,魂飞魄散啊。”镇黎的脸,露出了一点狰狞之色,“再以你这半步飞仙之躯,炼制成听话的道魔僵尸……那么就算宗门失去了老祖、失去了你这天纵奇才,也仍旧可以让第一仙门的地位,屹立不倒。”
所谓的道魔僵尸,正是令堕魔者魂飞魄散之后,再以其躯体炼制而成的法宝。其容貌法力宛若生前,没有自己的思维和智慧,只知听从主人驱使。
堕魔者,其实和一般的魔修还有所不同。他们皆是之前修行大道,并且有着较高境界的修士。
因为这样的修士一旦叛道入魔,往往就会酿成天下大祸,所以上天才会降下警示,在他们的眉间烙下堕魔印记。
像之前穆鸣遇上的四道人,也是弃道修魔,却因为境界太低,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可想而知,堕魔者的数量有多么稀少;而被捕获,进而被炼制成道魔僵尸者,就更是少之又少。
“大师兄,你……”
镇玄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镇黎抖开了手中金鞭,狠狠一鞭朝他抽去。
散魂鞭直接作用在神魂上,没有在镇玄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
镇玄受这一鞭,当即惨叫一声,嘴唇的颜色霎时变白,冷汗一颗颗从光洁的额头冒出来。
紧接着,镇黎手下毫不停顿,连着抽了镇玄三百鞭,方才喘息着住手。
镇玄此刻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体在半空中微微地摇晃,头颅低垂,斩衰素服几乎被汗渍完全浸透。
要知道,修炼到镇玄这般境界,已是神魂道躯一体,纵使身处炎炎夏日、烈火蒸笼,亦自清凉无汗。
像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神魂受到了重创。
镇黎一手倒提着散魂鞭,一手捏着镇玄白玉般的下巴,令镇玄抬起脸来。
镇玄此时眼睑半垂,睫毛湿漉漉的,目光迷茫涣散。
刚开始镇黎抽他的几十鞭,他还能喊叫挣扎。到了后面,叫声就越来越低,挣扎越来越弱,直至像鞭打一床破败棉絮般,再没有半点反应。
“真可怜啊,师弟。”镇黎看着他道,“既然疼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守着一线灵台清明,不肯就此散魂呢?”
镇玄垂着眼帘,似乎是在无意识中,惨白的唇瓣翕动了两下。
“既是如此,师弟,我明天再来。”像散魂鞭这种高阶法宝,镇黎一天之内挥动的次数也有限制。
三百鞭,就是镇黎的极限。
于是镇黎松开了镇玄的下巴,转身离开寒月狱。
镇玄头颅低垂,墨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是啊,明明这么痛苦,明明散魂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为什么还要执拗的固守灵台?
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瓣又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两下。
无声的,唤出他此生挚爱之名
陆维。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亲妈,已经轻虐道长了,之前的设想比现在这个可怕的多~~
顶锅遁~~
第116章
穆鸣刚握住陆维的手,便觉得指腹之下触感有异,那样硬邦邦而又带着冰凉的感觉,分明不是活人的手。
他惊异地望向陆维,差点因此而叫出声,陆维却向他投以平静、且略带告诫的眼神。
在陆维目光的提点下,穆鸣终于明白过来,现在他和陆维,是身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场合。
于是他收起脸上所有的惊诧,牵着陆维的手,安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镇玄被人用降魔索捆缚得结结实实,拖出阵外、押往寒月狱的方向而去。
直至消失在他与陆维的视线中。
接下来他们这群昊元峰的高阶修士,留在这里也再没有什么用,于是彼此间寥寥交谈几句,便三三两两散去。
“大哥,我们回家。”
穆鸣将陆维的手握得更紧些,施展缩地成寸之术,须臾之间,便将陆维带到了他现在的住所。
此时穆鸣已经想开了,纵然陆维身体异样又如何?
寻常凡人如何能活的像陆维这般长久,又如何能回春到二十岁的模样?想必,陆维总是经历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而无论陆维变成什么样子,始终是他的大哥,是他惦记了两百年之久的意中人。
那是一个不大的青砖院落,门外拴着两匹马,几树桃花绕墙而开。
踏入院门,就能看到个小厮坐在木板凳上,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打盹。
不远处,有一名青布扎头的中年妇人,正在手脚麻利地,晒晾浆洗好的衣服床单。
院子中间搭了个葡萄架,因为还没有到挂果的时节,架子上蜿蜒着绿色细藤,满目尽是碧玉般的翠叶。
陆维站在院落之中,不由错愕了片刻。
这分明……就是二百年前,他与穆鸣共同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
院落里的一砖一瓦,墙外的桃花,门外拴着的马……全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就连中年的女佣人,看门的小厮,虽不是当年旧人,其穿着打扮、行动体态,也都和从前的下人差不多。
只是换了时间,换了地点。
“大哥,你还记得这里吗?”穆鸣眼神炙热的朝陆维望过来,“我们的家。”
“自从一百年前,我就陆陆续续把这里建了起来,生活在这里。”
“想想那个时候,我们有多快活。”
“往后,我们会和那个时候一样快活的。”
这时,在暖洋洋春光中打盹的小厮醒了,看到主人已经归家,连忙揉了揉惺忪睡眼,上来打千儿问安。
穆鸣心情很好,朝小厮笑了笑,就牵着陆维的手,一起去了书房。
进入书房之后,穆鸣便开始研墨铺纸,然后望向陆维:“大哥,镇玄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陆维知道,穆鸣已经瞧出他不能说话,于是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将事情原原本本写在纸上。
穆鸣拿起墨迹未干的字纸,看完后大惊道:“他是将大哥的魂魄困锁于人偶体内,又吃了大哥的血肉,才会堕魔?”
陆维点点头。
穆鸣吁出一口长气,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转动道力,将手中的字纸碾作灰烬,朝陆维道:“虽为事出有因,但他堕魔之事被掌门等人知晓,以你我的能力,已经无法控制和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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