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脸上天然带笑的男子走出来,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地做什么?”
柳雨的手往腰上一叉,说:“我爹娘都不管我,你管我?你是谁呀?”她坐的席子晃了下,往下坠了一尺多。她一巴掌打在金毛竹鼠的头上,说:“飞好,你要是把我掉出去,我让爹炖了你。”
一个女修士往前飞近两尺,问:“你爹是谁?”
柳雨轻哼一声,把头一扭,一副我不稀罕搭理你的样子。她想了想,又换了一副态度,很是客气地问:“请问,这里是哪里呀?”
那女修士问:“你不知道?”
柳雨说:“我带着新收的宠物在家里好端端地练着功,忽然飘来一团雾,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掉到水里,爬起来的时候就到这里了。”
那女人的神情微凛,问:“雾?你掉下来的地方在哪里?”
柳雨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江,挠头,问胡良:“我们飞了有多远了?”
胡良都快吓死了,还得努力装作面不改色、心跳气息都得继续保持正常样子。他心说:“我哪知道。”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为首的那男子打量着这两人一鼠。他在他们身上没有觉察到有天罡之气,说明这三人原不属于天罡宗,听口音像是从阴阳道宗那边过来的。他们三个中间,道行最深的是那只鼠妖,已经能够化形成人。仆人的骨相看起来有二百多岁,才修炼到炼精化气,资质很是寻常。道行最差的则是这位千金大小姐,她的身上有掩盖气息的宝物,但从她习惯性的坐姿和小动作以及气质都能看出,这人的定性极差,是个坐不住、心思驳杂无心修炼之人,还有神魂不稳的征兆。她像是某个略微有点家底的散修家族出来的,大概父母略有本事,被宠坏了。不过,从她的话透露出个信息,妖兽山附出现了空间裂缝,不知道是否跟蛊妖出现有关。
为首的男子招呼句同伴,说:“走吧。”便领着他们走了,待飞出视线之外,喊了声:“七师妹。”指了下身后。
一个女子抱抱拳,隐去了身形,悄悄地飞回去,跟在这两人一鼠的身旁。
那坐在席子上的千金大小姐手里拿着枚灵晶抛着玩,问鼠妖,“还要飞多久呀?这都飞了好一会儿了?你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呀?”又指向仆人,“还有你,我爹为什么要把你这么个傻的换到我身边?”
胡良说:“小主人,财不外露,如今不比在家里,您收起来。”
柳雨的眼睛一亮,跳起来,说:“有啦!我把灵晶拿出来,让他们来绑架我,然后绑匪为了要赎金就会去我家送信啦!这样我爹就能来接我了。哎呀,我真是太聪明了。我跟你说,我绝对能值两千两灵晶,不对,能值三千两,找我娘要,她还能再加一千。”
胡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装成老实巴交的样子。
柳雨又对鼠妖说:“快,快点飞,追上刚才那伙人,让他们来绑架我。”
胡良说:“小主人,他们踩的是飞剑,我们追不上。要是您的飞剑没丢……”
柳雨气得牙痒痒,说:“还不是那团雾!”她又骂他俩,“让你俩找雾都找不到,你们真没用。我们要是能找到雾,说不定就能怎么来怎么回啦。好啦,现在找人问,大山镇柳府怎么走?谁知道?谁知道?”
胡良和鼠妖都不敢作声。一个埋头继续撑伞,一个埋头继续朝着渡口城方向飞。
柳雨看他俩闷葫芦的样子,气闷地叹口气,垂头丧气地坐回到席子上,说:“飞吧,继续飞吧。”指了指刚才天罡宗那伙人离开的方向,说:“往那边去,跟着他们走,肯定能找到人打听回家的路。”
她坐在那,跟席子烫屁股似的,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每扭一下都配合一声叹气,“唉”。
那隐身跟在他们旁边的女子跟了一段后,摇摇头,飞走了。
柳雨在那女人飞远后,又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圈四周,确定那女人没有学她鬼鬼祟祟地丢下什么偷听的东西,这才长长地呼出口气,继续往渡口城飞去。
席子飞得慢,飞了足足有大半天才到渡口城。
渡口城只有一座镇子大小,地面都是些民居,但在半空中还有一大片飘起来的宫阙楼阁,酷似天宫。很多穿着天罡宗服饰的人踩着飞剑在空中飞来飞去,零星的有些穿其他衣服的人。
席子飞到半空中,“duang”地一声撞在空气墙上,紧跟着覆盖在竹席上让它能飞起来的气流没有了,他们仨连同席子一起垂直地往下掉。他们飞得高,十几层楼。
柳雨正在思考是要摔成小花瓣和在空中变成小花瓣时,被胡良一把捞住。
胡良左手接住柳雨,右手接住金毛竹妖,放出自己的飞行法宝一根竹棍子踩在上面,稳稳地落在地面,捡起掉在地上的席子。
竹席破出一个大洞,被抓在手里后变成竹渣往下掉。
金毛竹鼠妖心疼无比地盯着烂席子,再看向透明的空中,别人可以飞进去,为什么它不可以?
柳雨看着面前这由气凝聚成的罩子,发现它在地面部份有一个拱形的口子,于是叫人他俩往那去。她到了那拱形口子前,就见到一个大门楼,上面写着“渡口城”三个字。
那些进城的人就跟进机场过安检门似的,会有一道光从他们在身上刷地穿透过去,他们的身上随之浮现起一团金色虚影。
柳雨很怀疑这安检门可能防的就是他们混进城。
她蹲在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打量半天,发现这东西比人脸识别高级,人家有照妖镜功能,还能照出体内修炼的是哪种气。那些天罡宗弟子过去,浮现的是金色虚影。一个阴气重的人进去,浮现起的是一团阴气缭绕的人形虚影,当场被扣下,他拿出块令牌样的东西,由守城门的人仔细检查过才放行。
胡良悄声说:“这城不太好进。”
柳雨说:“想办法呗。”她的视线落在那些稀稀拉拉往城门去的人身上,琢磨怎么利用这些人混进城而不被发现。一个渡口城要是都混不进去,天罡圣城就不要想了。
她正在思量间,突然见到一队赶尸……啊呸,一支酷似赶尸的队伍过来。这些人赶的不是尸,而是各种长相奇怪的妖。那些妖被一种黄红相间的绳子一个连一个捆起来,跟着领头的道士往里去。领头的道士大概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很有道行的模样,后面跟着两个年轻道士,一男一女,二十来岁的样子。
他们的衣服是淡黄色,衣服前胸正中间是一个八卦图案,衣服后背处则太极图案。中年道士身后背的剑是,二十来岁的男子背的是一米长多的长刀,女孩子的腰上缠着根鞭子。
这三个道士,身上都没有天罡之气,那群妖更是阴气逼人煞气缭绕。
柳雨激动地指向他们仨,对胡良说:“看那边。他们能进城吗?”
胡良说:“那是阴阳道宗的人。”
柳雨问:“那些妖呢?抓妖不都是用袋子收起来的吗?”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呀。
胡良说:“收妖袋是高级法宝,收大妖才用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队阴阳道宗的人停下了。
中年道长径直走过来,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胡良非常诧异地想:“我们认识吗?”正想作揖打招呼就听到花祭神惊喜交加地喊师傅,他满脸震惊地扭头看去,心说:“师傅?”
柳雨蹦上去抱住那老道的袖子,喊:“师傅,我居然在这里遇到你,太好啦,我迷路啦,走丢了。”
胡良满脸呆滞地看着她,心想:“阴阳道宗供奉花祭神……不对,供花神祭也轮不到这么一个道长……”忽然,一道灵光划过脑海,他突然明白过来,花祭神是想冒充阴阳道宗的人混进去,给人家下幻术了。
道士看了他俩一眼,示意他们跟上,便转身跟自己的两个徒弟会合。
柳雨过去就喊:“师弟,师妹。”
两个年轻道士行礼,一起喊:“见过师姐。”
柳雨又悄悄地问过他们的名字,迅速了解了他们的来历。中年道士姓薛,叫薛仲春,另外两个年轻道士是他的一双儿女,儿子是哥哥,叫薛丁,女儿叫薛琬。薛仲春是阴阳道宗在渡口城分坛的大长老,这个分坛的主营业务就是抓那些害人的鬼和妖,以及帮阴阳道宗做一些收货、批发货物的生意。
柳雨摇身一变,成为薛仲春当年云游时偶尔收的一个记名弟子,没教什么本事,就挂了个名。
她让现捡的便宜师傅想办法帮她糊弄进城。胡良和鼠妖都好说,他俩被看出原形没什么,有薛仲春担保就能过,柳雨的原形要是现出来,麻烦很大。
第42章
如果守城门的只有人,柳雨施展幻术就可以带着大家过去,可是要经过城门口的安检机器,它只照原形,才不管是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万一还跟监控似的保留记录呢?
柳雨觉得,她最好不要过机器。
她担心他们在城门外逗留太久,引起城里守卫的注意,于是让薛丁和薛琬押着那些妖怪先进城。她蹲在城门外,还看了回这些妖怪怎么进城的。
这些妖怪的阴气很重、煞气缭绕,个个都极恶凶的样子。它们过城门口,整道城门都亮了,金光罩下,一大群妖全部现出了原形像背了好几座大山,动都动不了。
城楼上走出来一个穿着金灿灿华丽长袍的男子,很有气度威仪,俯视一眼楼下,看看那些被打回原形的妖怪,那些妖怪发出连连惨叫,每人身上都飘出一滴鲜红的圆滚滚的像血一样、但比血更香更纯的珠子,刹时间,所有妖怪全萎了,被兄妹两人拖出安检门带走了。
薛仲春带着他们先离开城门口,去到江边。
柳雨不懂就问:“师傅,那些妖怪怎么了?身上飘出去的是什么?”
薛仲春告诉柳雨,“它们每只都被抽走了一滴精血。”
柳雨不解,问:“抽走一滴血就萎成那样?”
胡良说:“是精血,不是血。炼精化气,凝炼的就是精血。”
柳雨“呃”了声,问:“就是那什么把身体里的血跟通过修炼得到的真气,凝聚结合生成的精华?”反正书上是这么写的。
胡良说:“对,抽走精血,就等于是抽走生命和功力。”
有点可怕!柳雨还想让一堆妖伪装成被俘虏的妖怪带过去,看来这也行不通。
薛仲春被柳雨种下的记忆是,风雨交加的夜里,他去降妖,却未料那妖怪道行过于高深,身受重伤差点就要死了,所幸被一对夫妇所救。这对夫妇是人和妖相恋,丈夫是人,妻子是柳树妖,生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儿,叫柳可可,可可爱爱的可可。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答应将来将柳雨收入门墙,收为阴阳道宗的弟子。一别十年,柳可可已经由当年蹦蹦哒哒的小姑娘长成一个美美的大姑娘,没去阴阳道宗拜师,反倒阴差阳错沦落在外,身边带着一个宠物、一个仆人。柳可可是半人半妖之体,体血的妖血跟巫族有点渊源,不能让天罡宗的人发现。他得想办法把这孩子活着带回去,以报她父母的救命之恩。
柳雨想了想,又给她的便宜师傅加了一段记忆。她的柳树妖娘还收了一帮小弟,这会儿就藏在城外,要一起带回去。
薛仲春告诉柳雨,“这是天罡宗的规矩,得照天罡宗的规矩办。如果发现巫族、鬼族,格杀勿论!如果是天族,来去自如,到哪都奉为上宾。若是其它族类,若是固定居住一地的族群需要交纳供祭,若是过路的,需要交纳过路费。灵玉、灵晶、精血,或者是有道行的人、妖兽皆可。我抓的那些妖,从来不给钱,都是进城时让他们抽取精血充作过路费。”
柳雨拿出一颗拳头大的灵晶,双手奉上,笑嘻嘻地说:“哪能让师傅出过路费。师傅觉得,把他们充作阴阳道宗的外门弟子或干活的,成吗?”
薛仲春说:“如果只有个人,可行。”他对这也非常头疼,说:“刚好我有一批货物要送往天罡圣城运回阴阳道宗,如果加上十人、八人,也没什么,关键是那些……”妖!
柳雨有了主意,说:“十七个人,分批进城,你先给他们每人准备一个阴阳道宗的身份牌,把身份造好。”至于妖,她估计得出动芥子石了。
薛仲春想了想,也成!来来往往进出城的人多,从不同的城门口,分作不同的批次进去就行。
柳雨略作思量,把竹金牙塞到芥子石里,又再把芥子石镶在薛仲春的鞋底,装成是一颗走路时踩地上卡在鞋底的石子,看能不能过得了安检。
薛仲春受到幻术影响,并没有觉察到柳雨的动作,进城,轻轻松松过了安检门,走了。
柳雨乐了,心说:“有门。”下一刻,笑容僵在脸上,她的芥子石进去了、便宜师傅进去了,她还在城外!她的全副身家,她的厨师!
她满脸呆滞地蹲在城门外,心疼。
她只希望自己的幻术效果能够持续久一些。
柳雨在城门口蹲到天都快黑了,终于见到薛仲春过来。她用幻术引导他过来,迫不及待地脱了他的靴子,把芥子石抠下来,竹金牙和她的灵晶都还好好的。
薛仲春说:“走吧,带我去见他们。”
柳雨不放心,又试探了便宜师傅好几波,发现他没觉察到异样,再加了两道幻术,这才把他领去见同伴。
薛仲春按照蛊道宗弟子的修为高低程度不同,给他们发了客卿或外门弟子、杂役的腰牌,至于那些妖则全让柳雨打包塞进了芥子石里。
之后,柳雨把芥子石藏在薛仲春的鞋底,她再钻进去,由薛仲春捎进城。
她放出一片小花瓣留在外面跟着薛仲春,快到渡口城的时候,遇到出来接应他们的阴阳道宗的人。蛊道宗的人人成好几批,混在阴阳道宗的人里进城。
胡良刚到城楼下,拱形门突然亮了一大圈,守卫都出来了。
柳雨清楚地见到他的身上有一圈比别人要浓上几分的煞气和阴气,这一看就跟常年生活在天罡宗的人不一样。
薛丁对守城人说:“跑阴间买卖的,他跟着我们宗主一起过来的,出来看看各地分坛的备货情况。”
守城人检查过他们的身份牌,把胡良他们请到一边,要求施展法术,看看他们是哪个宗派的修炼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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