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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地跪拜的人群分开一条路，从人群的最后方走来一群人。
这些人抬着用木头扎起来的板子，板子上放着尸体。这些尸体身上引聚阴煞之气的符纹，眼耳口鼻等窍位都被封住，并没有发生任何腐烂。
祭司们在自己身上淋满浓黑液体后，又给抬尸的人淋上液体，再领着他们走向次元界通道。他们绕过还没有离开的尸怪和祭坛，抬着尸体进入神殿。
神殿内部呈回字形，四周是梯形的台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尸体。
祭司们和抬尸体的人，把尸体放到空位上，便迅速离开。
柳雨满脸呆滞地看着这些人干的事，问张汐颜：“他们疯了吗？”为了摆这么百来具尸体，让好几千人进来喂尸怪，这还不算那些野兽小动物。
张汐颜扭头去往神殿中，查看摆放在神殿中的尸体。
新送进来的尸体早已凉透，但手脚还是软的，身体细胞还保持着活性，正在吸收阴煞之气。它们的血液、骨骼都染上了尸怪的死气，身体正在缓慢发生异变。
那些放进来有些年头的尸体，有些已经完成了异变过程，有几具甚至已经开始活动。那几具尸怪刚“醒”，视力、嗅觉都极低，手脚的灵活程度跟柳雨刚重塑血肉之躯时有得一拼，一只只的连起身都困难，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扭来扭去，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张汐颜查看完这些尸体和尸怪，说道：“他们不是在供奉神灵。”
柳雨说：“养尸怪嘛。”
张汐颜说：“这些送进来的尸体，他们佩戴的饰物分别代表着勇士、智者、长老、祭司、首领等，这些都是各个部落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们脸上绘的图纹是古老的巫族咒语，意为永生不死。”
柳雨顿时想起贵族的厚葬风俗，生前享受荣华富贵、大肆修建陵墓，死后还要有丰厚的陪葬，想在地下继续享受富贵。这些人则是生前是部落里的贵族，死后还想变成尸怪继续享受供奉投喂？以供奉神灵的名义，让那些不知情的人，进来主动沦为尸怪的食物？
张汐颜从柳雨脸上的表情看出她心中的猜想，点头，说：“应该是你猜测的那样。”她说完，径走走出次元界通道。
当她穿过次元界通道后浑身上下骤然一轻，就仿佛禁锢住她、让她无法飞行和施展法术神通的禁制消失了。她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放出感知，发现又能感应到巫神柱、黎未以及四周的一切。
前来供奉的队伍一下子少了近半，他们正在调头离开，忽然走在最后的人回头看了眼，瞥见有人出来，还飞了起来，发出声惊讶的怪叫。
这声音引起人们的注意，顺着那人的视线朝祭坛方向望去，一个个惊讶无比、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张汐颜飘浮在空中，看着这些人，心情极为复杂。
这些人里修行道行最厉害的还不及蛊道宗的内门弟子，绝大部分已经沦落为普通人，使用的武器、佩戴的饰物甚至只是寻常的野兽骨头、牙齿打磨而成。这些人守着这么大一个稳定的次元界，已经没落到成为原始部落族群的地步。
柳雨跟在张汐颜的身后出了秘境，发现浑身一轻，被外面的风托着飞了起来，先是愕然，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出了尸怪秘境，没有禁锢，能飞了。
她试着飞行，结果跟颗发射出去的炮弹似的刷地一下子到了高空，穿透了浓密的阴云，来到云层之上，被刺眼的阳光晃得闭上双眼。她又刷地一下子飞到张汐颜的身边，惊喜地叫道：“张汐颜，我能飞了。”
张汐颜轻轻点点头，说：“这里是一个稳定的次元界，不比地灵界小，以我的感知都无法一下子看完。”她说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尸怪秘境，施展神通将通道糊了个严严实实。
次元界通道消失，祭坛后面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岩壁。
人群哗然，祭司、首领们更是难色大变，用巫族语言询问张汐颜是什么人。
张汐颜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拉着柳雨飞走了。
柳雨直懵，问：“我们就这么走了？”
张汐颜反问：“不然呢？”
柳雨问：“不拆穿那些人的谎言、阴谋？废除掉他们这个拿活人喂尸怪的制……”话到一半，咽了回去。张汐颜玩了手釜底抽薪，连秘境都给他们封了，想拿活人喂尸怪都找不着地儿了。
张汐颜拉着柳雨在空中飞行，放开感知去查看这片世轮，越看越欣喜。她说道：“你可真是福星。”
柳雨不明所以地“哈？”了声，满脸茫然地看向张汐颜。她有点跟不上张汐颜的思路。
张汐颜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想把蛊道宗迁出次元界乱流之地，但不周山里稳定的次元界都有主了，总不能去抢别的地盘，还得防着天族打过来。”她的眸光盈动，眼里脸上都泛起盈盈笑意，说：“这里比游清微的地灵界还大，且次元界稳固，离天界极远，要经过的次元界乱流之地能把你都搞迷路，没有接引很难找到，而驭尸族又走上邪路子生生地把自己作废了不说，还在秘境中养出那么多的大尸怪，必要之时，还可以用他们抵御天族。这个次元界的人养尸成风，养出来的尸怪还正好拿来给门下弟子练手。所以，我想接手这里。”她又补充句：“几乎等于白捡一个宝地。”
柳雨满脸呆滞地看着张汐颜，心说：“大佬，我以为你会出来伸张正义的。”居然想占下这里，听起来，好像还真不错的样子。
张汐颜略作思量，在迅速转了一圈后，又拉着柳雨尸怪秘境所在的方向飞去。她对柳雨说道：“驭尸族曾经出过神，我们刚才出来的那秘境连你都能禁锢住，如今驭尸族没落成这样子，都还能这么大规模的祭祀，说明这里应该是驭尸族的心腹之地。我们再回去转转，应该还能有些发现。”
柳雨没意见。反正她什么都不懂，听张汐颜的呗。
.....
第116章
张汐颜探寻过的秘境、遗址极多, 积攒出来的经验早已形成一套探查流程。
如果她是带领蛊道宗弟子、张继平他们出来，自然是根据流程把他们安排下去便算完事。可对着柳雨，张汐颜真得担心不交待清楚、不把人看牢, 很可能柳雨回头就又丢了。
她带着柳雨回到祭坛所在的山巅，正准备把探查流程告诉柳雨，却见到驭尸族的人在秘境通道关闭后居然没有离开, 而是由祭司们从族中挑选精壮就地斩杀献祭给神灵，以祈求神灵原谅。
张汐颜远远地望着他们，轻声说道：“曾经的花祭部落也是这样寄希望于神灵。”
柳雨见张汐颜只是有些感慨，却没有要现身过去管这事的意思，指向那些人, 问：“我们要不要过去阻止？”
张汐颜说：“我们如果过去，他们会认为用这种献祭的方式是能够沟通到神灵的, 如果下次神灵不出来了, 他们会杀更多的人，献上更多的祭品。我们当着他们的面从秘境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无论他们杀多少人祭祀我们都不再出现，他们便会想, 是不是因为他们拆了祭坛背弃了神，被神抛弃了。如果他们认为自己被神灵抛弃了, 便会另寻出路。蛊道宗迁过来, 收服一群被神灵所弃的部族, 能够避免很多冲突。养尸和养蛊人有共通之处, 蛊道宗的规矩, 对他们同样适用。”
柳雨只是觉得有点过于血腥惨烈, 可这是别人的风俗, 自己贸然过去，容易惹出一身骚，还是听张汐颜的比较好。
张汐颜看着那些倒地死去的尸体，心生不忍，却明白她如果现身对他们说，神灵不需要用人来祭祀，他们只会置疑她是否是神灵，而不是相信神灵真的不需要人祭。她收回思绪，特意忽视掉那些人，对柳雨说：“我这些年走过的地方比较多，总结出来一套探索流程。”她说完，随意找了块岩石坐下。
柳雨挪到张汐颜的身边，笑眯眯地说：“洗耳恭听。”
张汐颜说道：“这个跟考古学也有共通之处。首先，得确定自己在哪。例如，你刚到秘境时，遇到的骨头、血液呈金色的野兽、那些尸怪……”她把驭尸族的过往和现状都告诉给柳雨听，说道：“确定地方后，结合现状，加以分析过后，便可以开始探查，看看驭尸族有没有好东西留下，把有用的挖掘出来，挖掘完以后，再看这片区域是不是适合建成城镇村落。”
她告诉柳雨，通常来说，发现一个地方之后，最值钱的是秘境。这些秘境有些是天然形成的次元界，有些则是神通广大的神灵改造、或者是神灵死后，他们体内修炼出来的秘境流散在外的。像她，会把找到的秘境，挪到蛊道宗或巫族周边，改造成试练秘境，这样即可以种些灵珍草药放养些精怪，又能用来培养宗门弟子。秘境，可以说是一个宗门的根基底气。驭尸族曾经出过神，有她俩之前见到的适合于半神或晋阶成神的人修炼的，一定还有适合实力弱小的人修炼的。这个，需要找出来，最好是能够确定秘境里大概有哪些物种、它们的危险级别，开荒清理时用得上。
找完秘境之后，找遗址。曾经建过宗门、城池的地方，多多少少会有些断壁残垣留下。多找找地下、秘室，说不定还会有点收获，待彻底发掘完以后，有些还可以作为现成的建造城镇村落的地方。
柳雨听张汐颜讲得极细，从找秘境一直讲到勘测废墟旧址是不是适合重新建成村落，她很想拿个小本子记下来。好在自己记忆力好了，能做到过耳不忘，理解力也有进步，一听就懂。
张汐颜从下午一直讲到第二天中午，口若悬河。
柳雨受益良多。
张汐颜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柳雨“嗯？”了声，满脸茫然地问：“去哪？”
张汐颜说：“先探查秘境，把秘境的位置、出入口、危险程度、有哪些矿产物种等都详细标注好，再挖掘废墟，之后再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我们把云海玉阁搬过来。”
柳雨伸手指着自己，无声地询问：“我？”
张汐颜点头，说：“去吧。忙完后来这里找我，或者是在这里等我，我回趟蛊道宗。”
柳雨又“呃”了声，问：“你不怕我丢了？”
张汐颜说：“之前找不到你，是巫神树沉睡了，我想，现在找你应该不难。”她提到巫神树，忽然想起黎未！黎未和黑湖水妖还被她落在了日耀界。可她刚从尸怪秘境出来时，似乎感知到黎未在金乌神宫方向。她还得去趟金乌神宫看看黎未怎么样了。
她觉察到柳雨还蹲坐在她的身旁没动，催促道：“快去。”
柳雨见张汐颜心急火燎地催她走，还真有点担心张汐颜撂下自己走人。她放出几只小花瓣贴在张汐颜的衣领上，以免张汐颜跑了。
张汐颜扫了眼柳雨放出来的子蛊，说道：“放心吧，早去早回。”她说完，盘膝坐下，以感知联系巫神树，索要巫神树树枝。
这个次元界虽然稳固，但地处偏远，还要经过重重次元界乱流之地才能抵过这里。如果不开辟次元界通道直接飞，飞上几百上千里都难以抵达。因此，她需要在这里立下巫神木定位和开辟接引通道。如果没有巫神木，就只能靠她和柳雨来来回回接应和看守通道了。
巫神树很是痛快地给了张汐颜一整根树枝，足够张汐颜建立好几十个巫神祭坛。
张汐颜顿时明白，巫神是早看好这地方了。
她用感知传音巫神树，说道：“尸怪秘境里的尸怪你可以捞一些走，鬼灵晶矿脉你也可以取走部分，但这里，得按照蛊道宗的规矩来，往后这里就叫蛊道界。”
巫神树没说成，也没说不成，直接跟张汐颜掐断了联系。在它与张汐颜的联系断开的同时，巫神树留下的那截树枝飞快断裂成数十段，紧跟着便化成根根矗立在空中的图腾柱，飞向这片次元界，散落在各处。
其中最粗最大的那根图腾柱，正好落在张汐颜所在地山巅处。
张汐颜明白巫神树的意思，跟以前一样，各退一步。
蛊道宗的地盘按照蛊道宗的规矩来，巫族树立下图腾柱作为接受供奉、定位和接引所用，如果有巫族部落想要供替巫神树，她不得阻拦。
这条件，张汐颜能接受。毕竟巫神柱定位、开辟接引通道都需要神通，有时候还需要借巫神树的神力，总不能让巫神树干白工什么好处都没有。互惠互利，方才长久。
张汐颜以感知确定柳雨的位置，传音道：“如果找不到我，通过巫神树传话，我回趟蛊道宗。”她说完，施展神通，在山顶开辟出一条直通云海玉阁的通道，回到了蛊道宗。
云海玉阁久无人居住，愈发冷清。
张汐颜的感知拂过蛊道宗，一眼扫见张继平和张娇妍他们都在宗门大殿广场前参加宗门大比。宗门大比不同年考，而是同年龄段、同修为的弟子比拼，选拔重点培养苗子的比试。如果在比试中出彩，被宗门里哪个长老看上种点栽培，很可能就此一飞冲天。
她不在，主位空着，张继平在她的座位侧边摆了张坐椅主持大比试。
她施展遁术，径直出现在坐位处坐下。
张继平及各房长老们建在大殿外的主位看台上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赛，忽然感觉到主位上多出个人影，扭头一看，赫然是久不露面的开代老祖来了。
张继平愣了下，随即面露惊喜，唤道：“阿娘。”赶紧起身抱拳行礼，又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四周，没见到柳雨，且阿娘的神情、情绪如常，显然柳雨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只是阿娘没带她来。他脸上的笑意更深，说：“阿娘回来得正好，恰逢赶上百年大比。”
百年大比么？张汐颜发现不周山的时间是真不经用。她淡淡地朝张继平摆摆手，示意他坐。别喊阿娘了，鸡皮疙瘩都快被喊出来了。
张娇妍是在座唯一没有起身行礼的，阴阳怪气地“哟”了声，问：“又跑去哪了？把黎未往天族地界一扔就不管了？外面可都在传小巫神在日耀界失踪了，还是天龙族传出来的，甚至有传言说她死在龙神手里。”
张汐颜说：“那老龙连柳雨都追不上。他想对付黎未，差远了。”她说完，扭头对张继平说：“百年大比结束后，你安排下搬家的事。”
又搬家？张继平问：“搬去哪？”
张汐颜说：“找到一个稳定的大次元界，疆域比地灵界大。那里原本是驭尸族的地界，驭尸族把他们之前供奉的神灵祭坛刨了……”她说罢，简单地把驭尸族地情况告诉给他们，说：“柳雨正在探查蛊道界的各处情况，大比结束，你们可以着手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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