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锐利的刀光切割过玉壶的鳞片,把他的头直接从脖子上削了下来。
下一秒,无数游鱼涌来,立刻把玉壶的头给拱了回去。
朝日川一时没有阻止,一边收刀一边后跃,一堆壶还没解决,用弥弥切丸和玉壶纠缠砍头除了能气死对方之外没什么作用。
他对玉壶的提问觉得奇怪又好笑:“我可是每天都有好好练剑的,难道你每天都在赶稿吗,要懂得劳逸结合啊玉壶。”
听到这句话,玉壶的面孔扭曲了一瞬。
朝日川一时微讶,“咦,我说对了?”
他知道玉壶的壶作为工艺品,肯定是有艺术价值的,在艺术界贩卖的价格也不低,但是他想不到,一个组织,就算是鬼组成的组织,日常活动肯定不能单纯靠烧杀抢掠,而有活动必定要花钱,所以鬼舞辻无惨的金钱来源,主要就是靠玉壶的壶。
玉壶对自己的壶分外珍惜,除了自恋,还有这一点原因在内。
一地的壶,这要损失多少钱啊!
朝日川一时: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怎么会有这么黑心无良的老板逼着下属赶稿赚钱啊!
玉壶暴怒,按好自己的头。
不能再疏忽了!
见到玉壶要有动作,朝日川一时转动手腕,飞来的满花与冰晶的碎片立刻把玉壶给包圆了。
玉壶见状想脱离这个范围,人鱼的形态滑不溜秋的,朝日川一时立刻转变了刀路,点滴状的涟漪在绮丽的海下散开。
水之呼吸·七之型·雫波纹击刺!
宛如画笔一样的长刀骤然像箭一样突刺,气势的转变不过一个眨眼,玉壶来不及反应,就被断了一臂。他咬牙一退再退,另一边手里刚刚拿出一个半成品的壶,要作画的手被斩断,他用血雾浓郁的断臂直接涂抹了上去,然后倾倒出了壶中的“怪物”。
朝日川一时脑子忽然一疼,倒退游动了一米,恍惚听见耳边响起了歌声。
怪谈·嫉妒的歌人。
平安时代最盛大的歌会自然是在宫廷中举办的,梦枕貘的《阴阳师》一书中最开始的故事,便是有一个歌人因为在歌会上对歌落败,郁郁而终化作了怨灵,整夜整夜在宫廷之中徘徊,念着他那一首没能胜过他人的诗歌。
而能让宫廷中无数歌人嫉妒又仰慕达到执念的歌人,必然是“歌仙”了。
相传有一个歌人在歌会上等歌仙吟诵完作品后站出,手拿一本歌集的草纸,指责歌仙刚刚所做的和歌为抄袭之作,因为草纸中有一首作者不详的和歌,内容与歌仙所发表的完全一样。
歌仙缓缓在天皇面前拜身,没有争执,只恳求天皇让她洗一下草纸,天皇同意了。
草纸一没入水中,那首作者不详的和歌便消失了,显然是新写上草纸,笔墨未干的缘故,原来是那歌人前日偷听了歌仙作歌,事先写进了这本歌集中,来污蔑歌仙。
这一个传说在结缘大社里化作了嫉妒的歌人之怪谈,无数不甘的歌人亡灵被玉壶从壶中倾倒而出,口诵和歌,哀怨地朝朝日川一时奔来。
一首和歌曲调婉转悠扬,和几千几百首和歌响起了,让朝日川一时头痛欲裂,脑子里仿佛开了一个演唱会。
他继续稳稳当当地借用雪国凝结的冰霜站回海底,透过亡灵群看向玉壶。
玉壶没有放松,诧异低声问:“他为什么不躲开?”
“因为没有必要。”朝日川一时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卸掉了所有血鬼术,长刀清亮无比,在他手中发出微微低鸣。
“我手里的这把可是退魔刀啊,亡灵们。”
另一边,伊黑小芭内和甘露寺蜜璃应对怪谈暂且从容,玉壶的游鱼虽然也会来干扰他们的战斗,但灵巧的恋之呼吸和原本就是水之呼吸衍生的蛇之呼吸对于水战的适应不慢,武士和卒塔婆攻击的数路却很僵硬。
卒塔婆是蛇女形,甘露寺蜜璃经常会和伊黑小芭内对战训练,对于蛇形攻击的了解也熟悉非常,除了最初的几下突击之后,卒塔婆已经中了她许多刀了。
妖鬼身上的刀伤化作泡沫匆匆愈合,又再度向甘露寺蜜璃扑过来。
既然和玉壶有了融合,那么他们必须破坏召唤了这些怪谈的壶才能彻底解决他们。
可是,壶去哪了?
少女分心看向海底,一片黑乎乎的,突然一道清月的光洒了下来,提升了海底的可见度。
【啊,是朝日川老师的血鬼术!】
甘露寺蜜璃心中一喜,马上向下游动了几米,想要寻找怪谈的壶,可一看过去,就是一排排壶东倒西歪地插在沙地上,让人眼花缭乱。
【这这这、哪个会是怪谈的壶啊???】
卒塔婆横飞过来,十指利爪忽然变长,猛地扫过,带起了一片白色的飞沫。
恋之呼吸·五之型 摇摆不定的恋情·乱爪!
“可不要分心啊,小姑娘。”卒塔婆窃笑。
【啊啊啊好可恶!】
乱数的连续斩击在飞沫混淆视线的情况下没办法精准拦截住卒塔婆的手指,两道血痕出现在少女的脸颊上。
甘露寺蜜璃节奏微微一乱,胸中就感受到了一股剧痛。
【糟糕,快没有氧气了!】
【壶会在哪里!?】
甘露寺蜜璃借着清月的光向下望,一咬牙,抖动着长鞭般的日轮刀将之前她刻意留下在水中借力的礁石一举切碎。
视野顿时一片开阔,看到了所有的壶的外貌。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分辨,一抬头,也看到了远处的伊黑小芭内似乎被活动的海草缠住了脚腕,武士的大太刀迎面砍来,青年避无可避。
【!!!】
十分短暂的一个瞬间里,甘露寺蜜璃心里尖叫着对方的名字,在窒息的水下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整个海底的节奏似乎在另一个视角里变得慢了起来,让她看清了每一个壶的形状以及壶上的色彩。一个心形的斑纹逐渐在少女的左颈部皮肤上浮现,但是斑纹的主人并没有在意这样的事情,只知道她现在必须斩杀了卒塔婆的壶,然后赶过去帮助伊黑小芭内。
她也没有时间去寻找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壶!
恋之呼吸·一之型·初恋的战栗!
少女脚尖下的一片壶齐齐崩碎,伴着卒塔婆的惨叫声,甘露寺蜜璃犹如子弹一般朝海底的另一边飞了过去。
其实伊黑小芭内是故意让海草缠住自己,伪装成一个中招的模样。
他不知道有个傻女孩为自己担忧不已。
蛇之呼吸的刀路滑溜又弯曲,厚重的铠甲衔接处在之前的战斗里已经被伊黑小芭内每个试过一次,只剩下胸口与腰腹之间的那条缝隙,被海草拖低之后他正好处于武士的下身侧,他在找准时机,瞄准着最后一道盔甲的缝隙攻击。
武士刚劲有力的一刀从头而下,剑士一双金与绿的异色瞳内一片沉静,宛如伺机的毒蛇,任何事物都无法影响到他。
卒塔婆的惨叫传来,即便是捏造出来的年华老去的妖鬼,她也曾是武士——少将至死都恋慕的女人。
那重如山岳般的大太刀攻势一顿。
就是现在!
数道弯曲如蝮蛇的攻击达到急速,锋刃波动导致出的水花微小,仅仅像是为蛇形的日轮刀渡上一层白膜,数条白蛇涌现,没入武士的半身。
噼啪。
铠甲下的身躯就是一副空荡荡的骷髅架子,怪谈之壶就藏在骷髅的胸腔中,像是武士的心脏一般。
噼啪。
怪随着卒塔婆逐渐低下的惨叫,胸腔中的怪谈之壶破碎、化作虚无的泡沫从骷髅的肋骨间飞了出去。
厚重的盔甲像是失去了支撑的物体,掉落在沙地上,锈成了废铁。
在伊黑小芭内的视角里,甘露寺蜜璃就正好忽然从一堆泡沫里冲了出来,他连忙收回了身前的刀。
少女看到他毫发无损还赢了战斗,表情从着急变化成欣喜,樱色和浅草绿色的长辫飘荡在水中,眼眸闪闪发亮,如春日最绚烂的花朵。
她开心地在力道的作用下顺势张开手,兴高采烈地叫道:
“伊黑先生,太好——噗咕!”
她被呛住了。
“……”
被抱了个满怀的伊黑小芭内连半点柔情蜜意的想法都没冒出来,匆匆带着她往门口游过去。
和歌大合唱让朝日川一时没有注意到两个伙伴已经赢了,美术馆至今每天都在坚持锻炼的成果在现在显现,他刀随身走,但凡是靠近他的亡灵都纷纷被他一刀两断,出自阴阳师的洁净之力直接让亡灵们化作光点升天。
但歌人亡灵们的悲鸣越来越响,放眼望去,阴冷的魂灵铺天盖地。
就连朝日川一时都冷得打颤了个寒战。
这不是纯粹气温意义上的寒冷,而是死亡的寒冷。
真难搞。朝日川一时四下打量,觉得实在麻烦,便震荡起刀尖,卷起了海底的砂石。
瀑布般的沙尘被高高扬起,加入了亡灵队列的玉壶一下找不到他,张开蹼爪往地上一拍,指挥着亡灵们蜂拥而上。
临摹!
紫蓝色的妖火诡异横生,炽热和冰冷混合,仿佛成千上万的亡灵像是被芒草一样被拦腰切割。
亡灵的队伍中短暂在地被清楚出一片空地,极致的两个温度混合,上升到月上,形成了飘渺的深海雪。
朝日川一时的招数一向这么清丽,和他嘴角边逐渐绽开的嗜血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恶鬼的狂气和画师的冷静奇妙地在他身上共存。
他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头微微一侧,笑意更鲜明了。
玉壶觉得古怪地听到他念了一句:“铅空飞白雪。”
那么长的时间,足够奴良陆生找到着一个水域的本体之壶了。少将亡灵和卒塔婆已经被伙伴攻破,并且离开了神殿,他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成。
从他念出这句歌词开始,整个海底被一条巨大的裂缝贯穿!
地动山摇,裂缝快速盘曲回转,像是有一双巨手在外面握住了神殿,想要撕开这个巨大的鱼缸。
混乱的水流和碎石之间他借用冰霜跃到了终于慌乱起来的玉壶面前。
眼看即将被歌人们撕碎的鬼忽然占据上风,血鬼术被奇怪的力量攻破,玉壶伸出蹼爪抓上他,又气又急:“你,你……!”
蹼爪锋利,朝日川一时无畏地迎上去,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到玉壶的身上,像个恶棍一样说道:“高兴点玉壶,要是在以前我还不会打配合,肯定要一个人把你折磨到死。”
他抬手挑飞玉壶脖颈上的一块血肉,破坏他的声带:“可惜现在你菜我也菜,这次你别想再叫猗窝座。”
猗窝座出来的可能性极小,但他要断绝玉壶任何一丝呼救的可能!
在掉落的碎石和木板间,他死死地压制住玉壶,神殿困住海水的无形限制被破,一涌而出,水位线骤降。
朝日川一时放完狠话,一抹脸上的血,抽身退开。
玉壶跟着暴起,目眦欲裂:“我要吃了你!!!”
话音未落,迎面就是两道威赫的刀光。
是日轮刀!
早在殿外等着的伊黑小芭内和甘露寺蜜璃两人合力出刀,砍下了玉壶的脖子。
“不!不——!!!”
玉壶疯狂地高呼,他不能输,他不能输!!!
丑陋的头颅落地,人鱼的身躯不住扭动。
【珠世夫人说过鬼舞辻无惨已经克服了砍头的弱点,鬼王的血液浓度最高的六个上弦迟早有一天也会克服,蝶屋的药物,也有着向防止肉-体再生的方向研究。】
【如果击杀到了玉壶,务必叫我进去补上一刀!】
朝日川一时低喝:“蝴蝶!”
就在人鱼的身躯扭动着从地上跳起来的那一刻,梦幻般蝶群从天落了下来。
蝴蝶忍灵巧低翻滚做了一个受身,将毒注入到人鱼的身体里,无头的身躯渐渐僵硬,由内而外地染上了黄锈般的浊色。
数万只闪着粼光的蝴蝶成为了玉壶双眼所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为什么……都是这样柔软的东西……
心中浮起了最后一丝不甘,质问着艺术的意向。
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看到玉壶的躯体在蝴蝶忍的毒下慢慢消融掉的最后个瞬间,朝日川一时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体内最后一点妖力悄然流逝,沸腾的血液也冷却了下来。
朝日川一时在神殿崩塌的时候直接冲上去用弥弥切丸把玉壶钉住,就是因为这短暂的血鬼术时间已经结束了。
一身湿漉漉的伊黑小芭内和甘露寺蜜璃对视了一眼,他们身上都是一些细碎的伤口,没有重伤,而前面待机后面补刀的蝴蝶忍毫发无伤,半蹲在地上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上弦之五被消灭,甘露寺蜜璃双手捂住脸颊,话语中稍稍带上了泣音:
“太好了!”
他们又消灭了一个上弦之鬼!
一旁传来细碎的碎裂声,奴良陆生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也浑身湿漉漉的,肩头有一片血红,倒不是受伤,那时清晨朝日川一时啃出来的伤口。
他手里的碎壶落到地上,壶中掉落了一个斑斓的有人头大小的蜘蛛。
滑头鬼用弥弥切丸一刀没入蜘蛛的尾腹,女人的惨叫声响了起来,声音不一会儿就随着化成青烟的蜘蛛一起消弭了。
络新妇的实力被他们在第四夜削弱到了极点。
坐在地上的朝日川一时也弯着眼睛,眼眸很亮,滑头鬼走上前把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还有一天时间。”
朝日川一时扬眉,现在他不想考虑太多,放松又高兴地附和道:“对,还有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再杀一个上弦之三!我们就能出去了!”
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奴良陆生亲了他一下。
这个亲吻轻得像是花瓣一样,如果不是顺带舔了一口他嘴角边的伤口,朝日川一时几乎没有感觉。
卧槽。
妖怪抬头,舔舔唇,像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以后阿时要是哪里受伤的话,我就在哪里提个醒吧。”
卧槽!
一直自认修养不错的朝日川一时在心里连爆了两个粗口。
“你耍流氓不打声招呼吗!?”他不可置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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