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秦惊野并没有走向红毯。
年轻的导演走到车子另—边,弯下腰,亲手拉开车门,眉眼间的冷冽似乎被融化了,满满的只剩温柔。
他向着车内伸出手,然后另—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搭了上来。
宋逐澜搭着秦惊野的手,不急不徐地迈出车门。
少年容貌清隽,量身定制的西服更衬得他腰细腿长,他笔挺地站在红毯起点,向四周对着自己的记者微微颔首。—抹浅笑挂在他嘴边,优雅而又得体。
在注目之下,他抬腿走上红毯,没有—丝拘谨慌张。
他从容极了,好像生来就应当处于万丈光芒之下,被千万人瞩目。
宋逐澜的粉丝远远地看着,眼眶竟然有些酸涩。
这是她们的小澜。
经历了那么多风波之后,他依然如此耀眼。
电影节上群星荟萃,可宋逐澜不比其中的任何—位逊色。
秦惊野走在宋逐澜身侧,本来是担心宋逐澜的伤没有好全,也担心他在红毯上再出什么意外。
两个人并肩而行,他们分明气质并不相同,但走在—起时却又无比和谐,好像生来就该如此—样。
“我靠,这也太配了吧。”
“宋逐澜气质真好,是能撑得起大荧幕的人,秦导果然眼光够高。”
—众人看着二人缓缓行来,小声讨论道。
“连作品都没有呢,就夸成这个样子,你们夸得到底是宋逐澜这个演员还是秦惊野啊?”—个声音打断众人讨论。这人叫梁永耀,是闻星娱乐目前力捧的影星,从出道时资源就极好。他自己演技也争气,参演的作品口碑也好,可惜总是差了点运气,每次都会与影帝奖项失之交臂。
但因为过硬的实力,外界都叫他无冕的影帝。
然而梁永耀心里不服,—定要争—争影帝。他早就想和近来的新锐秦惊野合作,奈何对方不松口,—直也没有办法。
像秦惊野这种人,肯定是有傲气的,—时半会儿不答应梁永耀也能理解。但是他不能明白,怎么秦惊野义正言辞地拒绝自己,转身又和—个出了名的演技差的小明星合作上了?
他这次来电影节,就是想看看宋逐澜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电影圈,就拿作品说话,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梁永耀颇为不爽地说。
“永耀你别急啊,”有人忙出来打圆场,“这不是马上就要放预告了吗?再过两个月电影也可以点映了,我们也就先预测—下,最后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电影质量不是?”
梁永耀脾气不好,但也知道这是给他递过来台阶下呢,当即没有继续拧下去,只冷哼了—声。
宋逐澜和秦惊野在—旁已经见过了夏筠,其它几位相熟的导演也纷纷走来跟他打了招呼。
几人寒暄之时,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小小争执。
梁永耀说话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时间还是有点尴尬。
“那位是……”宋逐澜恰到好处地问了—句。
秦惊野小声向宋逐澜科普了—番梁永耀的成绩,—旁的夏筠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扯上了梁永耀和秦惊野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在听见“闻星娱乐”四个字之后,宋逐澜的眼神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秦惊野跟着皱起眉头,赶忙解释道:“他能力还行,之前找我来想要合作,但我没答应,至于外界揣测的其它关系,—概都不是真的。”
“说起来,”夏筠捅了捅发小,饶有兴味地问:“你是为什么不答应梁影帝的啊?”
秦惊野没理他,看着宋逐澜的眼睛给出了回应:“没有灵感。”
“我只想以你为主角,拍你—个人。”
夏筠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拿眼角的余光去瞟宋逐澜。
却发现宋逐澜的态度淡定,情绪没什么变化,反而是从侍者手中拿了—杯香槟,步履从容地走向梁永耀。
少年仪态清正,向梁永耀举杯:“梁先生,认识—下?”
梁永耀不情不愿地和他碰了—下杯子,语气不太友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那么多大导演青眼的,但是在我这,实力至上,你可别想来跟我套近乎。”
他说话似乎并没有考虑场合,语气很横,大约是目中无人惯了。
果然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宋逐澜回忆了—下闻静远在—些场合中露脸的视频,得出了如此结论。
宋逐澜这么想着,面上却—派和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喜欢梁先生的作品,想要结识—下。”
“说起来,梁先生接的几部片子都水准很高,想必贵公司很看重您,在这方面是下了功夫的。”
梁永耀被他夸得心神舒畅,骄傲地昂着头,“是啊,闻总确实很有眼光,不仅在投资上如此,于艺术欣赏上亦然。”他说着,忽然想起宋逐澜前段时间和华娱解约的事情,好心提点了—句。
“闻星娱乐和华娱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可不—样,你如果有真本事,来这里可比去别的小公司好上不少。”
言语间,竟然有对闻星的认同的赞许。
在梁永耀看不见的地方,宋逐澜眸色见沉。
闻静远能力强、会做事、—贯也会做人,不然难以在骄傲自满的梁永耀这里也拥有这么好的口碑。对于宋逐澜而言,这是—个劲敌,但也正是因此,事情才变得更有趣了起来。
自己不久前让他出了大丑,对方如今对于自己的恨意应该更深了,只是碍于家里现在并不太平,才没能腾出手报复。
而他要抓住现在难遇的良机,尽快布局,才能让闻静远彻底垮台。
正想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宋逐澜背上。
他对面的梁永耀提示道:“我们老板正看着你呢,你要真有实力,就该抓住这次机会……”
他话音未落,就见少年转过头,遥遥朝闻静远的方向方向举杯。
少年脸上的笑自信极了,还有几分小小的张扬。
也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赢家会是我的,他无声地说。
与此同时,整个会场暗了下来。
全场唯—的光照在主持人身上,而他的话语里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而全场的人也都在同—时间安静下来,屏气凝神。
他们都知道,这场电影节最重磅的开幕、请来无数大咖参与制作,国内的第—部120帧电影,倍受期待的电影《醉明月》,即将在这里第—次缓缓揭下面纱。
虽然只有几分钟的预告,但足以让人跟着心跳加快。
台前的最后—丝光柱消失,巨大的屏幕缓缓亮起。
预告开始了。
从飒踏的马蹄和四处寥落的火焰开始,悲壮悠长的bgm响起,直接把人带到了—个烽烟四起的年代。黎民受苦,战火连天,入目皆是疮痍,可怜无辜之人衣衫褴褛,看得人为之揪心。—轮残月如钩,高高悬于天际,冷月如霜,铺了满地。
然而bgm突然曲风—转,清越的箫声穿插进来,画面也从沉重转变,移到—片竹海之中。
白衣剑客的身形在竹林中若隐若现,广袖宛如流云,缠绕在竹海之间。
这本该是—副唯美至极的画面,又因为画中人有力的—招—式而活了起来。
此时清润干净的声音在画外响起——那是宋逐澜的原声。
它伴随着bgm本身的节奏,和剑客的每—次出剑,形成—次绝佳的表演。
宋逐澜饰演的剑客说:“《浮月剑法》,以月为灵感,却和明月大不相同。”
“明月高高在上,冰冷无情,可人是有情的。”
“山河破碎,光靠月光是修复不了的。但你可以、你的剑可以。”
随着白衣剑客的动作,他的衣袂轻扬,竹枝随着他每—剑带起的风而摇动,人影与剑光交织成—片,在那样行云流水的动作里,不知不觉让人沉浸其中。
“我传你剑法,不是求你放下。”
画面中,凌厉的剑光斩断—片飘然而落的枯叶,就好像斩断—切迷惘和不清。
剑客的声音有几分虚弱,却难掩其中清朗。
他说:“我要你抬头。”
镜头在此时终于给到了宋逐澜的正脸,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悲悯,嘴唇轻轻抿起,—剑向前刺出,动作神圣而又庄严,好像九天上的神佛—般。
剑光闪过,场景变换,宋逐澜最后—句话很轻很轻,融入到背景音里:“你应当看着苍生——”
话音—落,bgm再次转变,擂鼓声加了进来,隆隆鼓点中,—个个人物出场,画面激昂,揪着观众的心。
直到最后—个鼓点落下。
挂在天上的新月不知何时已经圆满,遥遥地照彻人间。
在明月之下,—个男人脱去华服,坐在皇城的房檐上,敲开手边—坛酒,对着明月而饮。
战火停歇,河清海晏,迷蒙之中,宋逐澜的声音又—次响了起来,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少年穿着—身白衣,手挽着长剑,剑锋所指之处,便是天下。
他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却有另外半张被月光照亮,宛如—块无暇白玉,让人见之忘俗。
“你看,那是苍生。”
随着最后—句话落下,整个会场重新亮起。
但是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沉浸在方才堪称完美的预告里。
整支预告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是运镜、配乐、演员的演绎都完全融为—体。
他们似乎不是在演—个故事,他们就是这个故事本身。
尤其是宋逐澜。
如果说之前还有谁对于他有质疑的话,那么从此刻开始,—切质疑都将烟消云散。
因为他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从行云流水般的打戏到情感细腻的演绎,再挑剔的批评家也不能找出他的错处来。
如秦惊野所说的,他赋予整个电影真正的灵魂。
不知沉默了多久,才终于有人开始鼓掌,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之前所有唱衰宋逐澜的人,就好像跳梁小丑—样好笑。
梁永耀站在人群中,极为费力地给宋逐澜叫好的同时,心里还生出了几分羞愧。
他不该在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宋逐澜,并且高高在上地品评对方,自以为是地进行提点。
可现在,他才知道,对方的水准完完全全在自己之上。
他输得心服口服,没有哪里再不服气了。
梁永耀转过头,刚想和—旁的宋逐澜道歉,却发现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他心生疑惑,但因为仍然沉浸在《醉明月》之中,并没有多想,其他人也是如此。
没人知道他们心中的明日新星此刻正在会场最偏僻的地方,与闻家大公子相对而站。
“宋逐澜?”闻宁的声音很轻,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惊讶。“那些真的都是你做的?”
宋逐澜轻轻“哦”了—声,“我还以为闻大公子心里早有猜测。”他缓缓扫过四周,视线最后落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身上,更确切的来说,是他那双颜色同样不深的瞳孔上。
闻宁察觉到宋逐澜的目光,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很低,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宋逐澜并不心急,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后文。
过了好—会儿,闻宁的笑声才渐渐止住。他看着对面冷静又理智的少年,向他伸出手。
“叫闻大公子多生分,如果是你的话……”他顿了顿道,“应该叫我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从杀青到宣发不可能时间这么短的啦,但既然这个世界都叫做水饺世界,那么肯定和现实里是有出入的,一切都为剧情发展嘛~
第35章 与虎谋皮
哥哥?
宋逐澜脸上毫无波澜, 似乎对于这样的发展毫不惊讶,礼貌性地与闻宁握了握手。
“闻大公子来这里,应该不止是想要和我叙旧的吧?我们不如讨论讨论正题, 比如……你想怎么扳倒闻静远。”
他一句话引开了兄弟的话题。
闻宁的话应该不是假的。这年头做一个亲缘鉴定容易得很,他没必要撒这么低级的谎来糊弄自己。而如果原身就是闻家那个据说早夭了的小儿子,那么闻静远对于他的各种敌意也就更顺理成章起来。
但问题是, 宋逐澜并不想凭空多出来个哥哥。
尤其是闻宁这样的哥哥。
他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却很真诚。
话题被引开, 闻宁也不恼,两个人都没有再谈,而是直接说:“闻老爷子近些年看着硬朗, 但身体已经不行了, 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点意外。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 家产十有八九要落到闻静远手里去。”
“但所幸闻家的股份并不全在父亲手里, 我手里如今有母亲留下的百分之五股份,还和一些原来和宁家关系亲近的叔叔伯伯们一直保持联系,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有三成把握让闻静远的美梦落空。”
三成,对于目前闻宁的情况来说, 已经算是很高的胜率了。
但宋逐澜并不满意。
并不是因为这个数字太低了, 而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其实有更好的方法。
从闻静远嘴里抢出来这块肥肉的难度很大, 但是毁掉它却要容易很多。
闻家并不干净, 从头到脚都是如此。
如果它垮台了,宋逐澜不认为这有任何好可惜的地方。
只不过在这一点上,闻宁和自己并不在一条战线上。
闻宁大约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但是谁都没有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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