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鸦一咬牙一闭眼,哗啦把一整盆毛血旺都倒了进去。
有了第一次见面的前车之鉴,烛幽君密切关注着他的举动,一旦他有要仰头怒嚎的迹象,立刻实施物理封口。
渡厄君和一脸紧张的众人大眼瞪小眼:“怎么了?把外卖放上来吧。”
他扭过头,露出脖子侧边挂着的小包袱,杀鸦这才如梦初醒,拎着一叠外卖盒,妥帖地塞进他的包袱里。
她头顶上传来一声压抑的“嘶——”。
杀鸦动作一僵,缓缓抬头,渡厄君绷着脸,装作一切如常。
杀鸦憋着笑,努力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咳,都系好了,渡厄君您路上小心。”
“好。”
渡厄君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今天离开的动作格外狼狈。
眼看着打烊的时间将近,花妖姐姐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终还是五个人挤成一团,花团锦簇地挨到烛幽君面前。
牡丹率先开口:“烛幽君,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天都这么黑了,不如今日……”
烛幽君不为所动,木犀机灵地扭头看向司南星,哀哀喊道:“小老板——”
“我们千里迢迢来,鲜花饼还没吃上一口呢,难道就要回去了吗?”玫瑰不乐意地抿了抿唇,满脸委屈。
“鲜花饼是还没吃上,但全辣宴你们吃得可也不少。”垂方难得在和烛幽君站在同一边,“做鲜花饼要一个月呢!你们难道还打算在这儿待一个月不成!”
茉莉试探着商量:“那半个?”
烛幽君抬了抬眼:“异想天开。”
芙蕖可怜兮兮地提议:“那好歹等到明日吧?小老板说明日做叫花鸡呢,我都已经预定了这大菜了……”
烛幽君拧了拧眉头,司南星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烛幽君,就宽限她们一日吧。”
“我这儿客房也多,一会儿给她们收拾几间出来。”
“呀!还有房间住!我还没住过房间呢!”木犀已经欣喜地叫了出来。
“没有。”烛幽君无情地打破了她们的幻想,伸手指了指院边的小池塘,“你们睡那边。”
司南星拉了拉烛幽君:“烛幽君,她们好歹是女孩子,哪能让她们露天睡啊?”
烛幽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们是花妖。”
“小老板真会疼人。”玫瑰笑起来,嗔怪地瞪了烛幽君一眼,“要不是打不过这冷心冷情的老树妖,我定把你抢过来!”
木犀看起来也不在意睡在什么地方:“小老板不用担心了,我们到时候化做原型,在池塘边一扎根就行了!”
“小老板,你这棵树是……”牡丹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居然是棵桃树,不过也已经半死不活的了。”
司南星没想到她们还能认出这棵树:“我刚搬来的时候,这院子里的池塘都已经干了,那几棵树就是这副模样了,我又给通了水,也没管它们,这还能活吗?”
“我瞧着,倒还有一丝生机。”芙蕖扭头笑道,“怕不是原本要死了,小老板浇了水,这才又给它一丝生机。若是明年春天还开花了,就是真的救活了。”
司南星靠在门上笑:“是吗?那说不定什么时候它还能变个桃花仙子来给我报恩呢。”
玫瑰笑嘻嘻地扫了烛幽君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可不敢变,要是有这个迹象,可不得被烛幽君连夜连根都拔了!”
“哈哈!小蹄子,就你长嘴了!小心烛幽君拔你的刺!”
司南星笑着摇摇头,对上烛幽君的目光,下意识解释道:“有烛幽君来报恩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再来个可不行了!”
他仿佛看见烛幽君笑了笑,又好像只是错觉,烛幽君温声说:“今日我留在这里。”
“这几个家伙无法无天惯了,得看着点。”
花妖姐姐们当着司南星的面,自觉烛幽君不会动手,胆子都大了许多,牡丹笑道:“烛幽君舍不得回去便罢了,怎么还拿我们做借口呢?”
烛幽君板起脸:“这般张扬,小心明年开不出花来。”
牡丹捂住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司南星靠在门边笑,垂方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来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没点危机意识吗?连那群花妖都看出了烛幽君图谋不轨!”
司南星耸了耸肩:“一看你就是没上过学,这种事常有的嘛,被人起哄谁谁谁和谁谁谁有一腿,放宽心小芳。”
“我是个成年人了,又不是万岁的弟弟妹妹,你还担心我被谁直接叼走了吗?”
他一路往上走,打开了浴室的门,笑盈盈地回头对垂方说:“乖,小芳,你是大孩子了,不能跟爸爸一起洗澡了。”
垂方气得跳脚:“谁是谁爸爸!我都能做你祖宗了!”
司南星往浴室一躲,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垂方在门外恨不得踹门一脚,但一扭头看见烛幽君的模样,又警觉起来,拦在门口:“干什么?你不许进去,人洗澡呢。”
烛幽君直接绕过他,朝着自己之前待过的客房走去。
垂方却跟了上去,斜眼看他:“你先前不是落在地上的花都不给他吗?怎么这回又自己送了?”
烛幽君神色不动:“想送就送了。”
垂方还要再说什么,烛幽君却岔开了话题,“司南星耳后的伤口,有妖气残留。”
垂方一愣:“不是蚊虫叮咬?不会真是那幺蛾子吧?”
烛幽君没有否认:“不无可能。昨日分开时还没有,但今日便有了。”
垂方听出了他的意思,面色凝重:“你是说他昨天打烊以后,偷偷来过这里?我一点都没有察觉。”
“不怪你。”烛幽君打量了眼房间,“你是正道之剑,妖气越强反应越大,它不过派了个小虫子过来,你自然没有察觉。”
垂方眉头紧锁,显然并没有因此觉得好过一点,猛地转身离开。
烛幽君问:“干什么去?”
垂方咬牙切齿地回头:“我去给他房间布他个十个八个剑阵!再提醒他把蚊香点上!”
烛幽君摇摇头:“他身上染了我的气味,哪里需要什么蚊香。”
垂方面色更加不痛快:“那我要他点十盘!最好把你的气味也盖下去!”
烛幽君:“……”
……
穿过人迹罕至的老林,山坳深处有一座虫谷。
一身红衣,长发如血,从头发丝到足尖都显着贵气的男子踏进了这里,他面露不虞:“灰慈,你也失手了?”
他眼前的树上挂下一个人影,穿着灰色毛衣的年轻男子笑容不减:“这可不是我失手,凤焱,是你的消息出错了。那画里的根本不是千年的痴情魂,不过是个睡迷糊的画妖。”
“哼。”被称为凤焱的长发男子,狭长的凤眼微眯,“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毕竟我是个小虫子嘛,不然你跟族内求救,让那群了不起的老家伙帮帮你?”灰慈脸上让人生厌的笑容逐渐扩大,在凤焱即将发怒之前又换了语气,“好啦,别生气嘛,我还是给你带了点东西的。”
他展开手掌,露出一个玻璃小瓶子,里面有一滴晶莹透亮的血,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饶有兴致地晃了晃,献宝般给他看,“你瞧,亮晶晶的,是不是很好看?”
凤焱眉头一皱:“那个人类的血?我要他的命,你带回来一滴血有什么用。”
“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灰慈带着笑看他,“你都试了无数天材地宝了,一点用都没有吧?”
“不如试试这个吧,累世功德者的血,对妖怪来说也是大补的。”
凤焱微微犹豫,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血瓶,他转身离开前把自己腰上挂着的凤凰血玉扯下来,丢给灰慈。
“是送我的礼物吗?”灰慈举起那块玉,在阳光下照了照。
“不过是看不惯你的品味。”凤焱扬着下巴看了他一眼,“一个玻璃瓶也叫好看,当真是没见过世面。”
灰慈只是笑。
作者有话要说:灰毛衣的同学终于有了姓名。
第50章 情债
第二天司南星睡眼朦胧地下楼,才发现李妙又睡在了猫窝里,只不过这一次比一开始的睡姿可保守多了,委委屈屈地团成一团。看见司南星下楼,一路嘤嘤嘤地就奔到他面前,拼命站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司南星无奈地制止他:“哎、哎——你别拽了,找我也没有用啊,得找烛幽君。”
他才拍了拍李妙的狐狸脑袋,他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不住地哀嚎起来:“小老板救救我吧,让烛幽君收了神通吧!除了你还有谁劝得动他啊!呜呜呜我都两百岁了还被迫现原形,我不活啦——哎?我能说话了?”
李妙的一张狐狸脸上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错愕表情,然后狂喜地蹭起了司南星的手掌:“再摸摸,小老板再摸摸我呀!摸一摸就能说话了,多摸几下说不定就能变回来了!”
垂方蹲在楼上,凉飕飕地开口:“烛幽君要下来了,你再蹭下去,小心这辈子都化不了形了。”
李妙立刻滑动四肢,迈着飞快的小碎步横向和司南星拉开了距离,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小老板,你别过来啊!”
司南星觉得好笑:“烛幽君,放过他吧,看把孩子吓的。”
“孩子?”烛幽君扫了狐狸一样,“两百岁的孩子?”
司南星晃去厨房盛粥,笑起来:“我这不是按照你们妖怪的年纪算的吗?”
烛幽君在桌前坐下,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吃,盯着他看:“如果按照年级,那我也是孩子。”
垂方没忍住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几个花妖姐姐也从池塘边苏醒化了人形,她们对什么都好奇,哪怕是司南星手里那碗没滋没味的粥都要闻一闻,尝尝味道。
不过烛幽君知道她们的德行,让司南星只给她们盛一小碗,五个人分。
芙蕖正儿八经地尝了一口白粥,半眯起眼睛点了点头:“这便是那些文人墨客喜欢的,清雅的味道吧?”
“嘻。”牡丹撑着下巴狭促地笑,“可我记得昨日你吃那血池一般的‘毛血旺’,可半点没有下不去口的意思,还偷了我一块黄喉呢!”
“哪里是偷你的!”芙蕖红了脸,“我拿毛肚和你换的!不过是你那儿黄喉多些罢了!”
看着她们围着一碗白粥吵闹,司南星居然觉得自己手里这碗,也变得格外有滋味了一点。
李妙哀哀地小碎步挪过来,讨好地叫:“小老板——烛幽君——”
烛幽君看过去,李妙立刻站起来,讨好地夸道,“小老板今天真香,都是烛幽君的香味!”
“咳!”司南星险些被自己的粥呛到。
烛幽君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皱着眉头说:“拎上衣服,去吧。”
李妙委委屈屈:“那是昨天的衣服了,都脏了……”
烛幽君扫他一眼,他立刻不敢再多话,一溜烟跑得没影了。等到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只重新做人的好狐。
李妙不好意思地朝司南星笑笑:“小老板,我昨天问你说要买一点牡丹果脯,给我老祖宗送回去的,你有没有帮我装好了啊?”
“装好了。”司南星进小仓库拿,拎出来一个茶叶罐大小的玻璃罐子,递给李妙,“就这么多,下回再要也未必有啦。”
牡丹骄傲地抬起头:“毕竟是我挑的最好的花瓣嘛!”
李妙喜笑颜开:“够了够了,老祖宗一定喜欢,谢谢小老板!”
司南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递给烛幽君饮水机专用纯净水桶大小的罐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牡丹果脯。
烛幽君抬手接过,那一整桶牡丹果脯就消失不见了。
李妙:“……”
他算是知道怎么会不剩多少了,全给烛幽君了啊!
狐狸羡慕嫉妒地看了看烛幽君,酸溜溜地走出了小院,给自家老祖宗献上自己的一份心意去了。
烛幽君也跟着站起来:“我先回冥府,若有事,及时叫我。”
司南星笑着点头:“好。”
烛幽君却还没动,他黑白分明的眼看着司南星,又强调了一遍:“及时。”
司南星收敛了笑意,正儿八经地用力点头:“谨记于心。”
烛幽君这才收回目光,提醒他:“上次就不够及时,你去大学城的时候就该叫我了。”
司南星不好意思地歪了歪头:“这不是担心你工作忙吗?万一没什么事又打扰你……”
“不怕打扰。”烛幽君身后浮现出冥界大门,扭过头看了花妖们一眼,“既然要待在这里,多少也要起点作用,如果有心怀不轨的小虫子接近……”
玫瑰笑意盈盈:“就把它埋在我们脚下当肥料。”
烛幽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步踏回了冥界。
烛幽君离开以后,垂方这才接近司南星,一脸不痛快地左右闻了闻:“啧,全是那树妖的味道,你到底是拿他的花洗的澡,还是在他怀里洗的澡?”
司南星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能在女孩子面前开黄腔。”
垂方被噎了一嘴,扭头看向那群动轴上千岁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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