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鸦有些慌张,但还记得司南星身体不好,赶紧安慰他:“你别担心,垂方是厉害的剑灵,就算有妖怪也奈何不了他的!”
司南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哪里是担心小芳出事啊,我是怕他下手太重,不止把妖怪看了,把周围花花草草也砍了,到时候那个三界互助委员会上门来逮他!”
“狐狸给他们上户口时候带回来的手册,他是一页没翻,我可看完了的!上面写——如果对人间界造成重大影响,妖怪会被剥夺生活在人类社会的权力,需要搬入危险妖怪保护区。”
杀鸦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吧……”
烛幽君抬了抬眼:“当初有群山匪专门劫掠商队,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有几个好管闲事的花妖听说了,装作结伴郊游的官家小姐路过,果然被他们劫上了山,然后……”
杀鸦有些愤愤不平:“是花妖姐姐们?按她们的脾气,肯定是把那群山匪打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怎么能就因为这样把她们关起来!”
烛幽君面无表情:“因为她们做得太过火,山塌了。”
“山、山塌了……”杀鸦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山石滚落,引发山洪地震,要不是当地县令仿佛提前预知,组织乡民及时避险,险些酿成大祸。”烛幽君目光落到司南星身上,“你就是当时那个县令。”
“所以她们对你格外客气,也是因为知道你帮她们收拾了残局。”
司南星原本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猝不及防又绕到了自己身上,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又是我啊?我还能提前感知灾祸?”
“你是一介凡人,自然不能。”烛幽君笑了笑,“当时有只老鼠精,半夜给你报了信,你信了他,救了不少人命,他也因此得道,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妖。”
“那只老鼠精,到现在都把你称作知己。”
“是他自己心存善念,想要救人,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司南星还记得烛幽君当初告诉他的,前尘往事听听就好,记得自己是谁,因此也没太当回事,只是蹲下,看着地上那根签子问,“这是不是小芳的冰糖葫芦签子?”
杀鸦面露犹豫:“签子不都长一样?这也没法分辨吧。”
“也是。”司南星摇了摇头,“我刚刚还想着这个签子指着这边,是不是小芳给咱们留的指引呢,好像是异想天开了一点。”
“要是我们有个能循着气味找人的帮手就好了……啊!”
司南星想起来了,“可以找狐狸,让他的小动物朋友们帮忙找!”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妙的电话。
……
垂方一个人先到了大楼前,这里果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相熟的人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说话,大部分是上了点年纪的。
他拧着眉头扫视一圈,正要给司南星发消息,忽然有人找他搭话:“小朋友,你也来参加活动啊?”
垂方眉毛一挑,正要回嘴“你才是小朋友”,但看着对方花白的头发和手里的拐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待在司南星的小院子里那么久,南来北往的妖怪们也算是见了不少,多少学了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和善的老太太,臭着脸开始现编:“我替我奶奶过来的,她说来待一会儿就能领水果?”
“哦哦。”那老太太不疑有他,露出和蔼的笑容,给他解释,“今天不是讲课,今天要出去呢,可能要好一会儿的,你一个小孩子,先回去吧。”
垂方眼睛一转,觉得也行,正要顺势点头,边上又挤过来一个梳着油头的中年人,他似乎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赶紧劝说:“我们今天是做团建呀,带大家一起出去玩嘛!小朋友你是来得巧了!”
垂方挑了挑眉毛,十分不配合:“什么团建夜深人静大晚上出发啊?怎么着,一群人去看流星雨啊?”
中年男人抽了抽嘴角,心里嘀咕着这个年纪的小孩果然是中二病多,这个看起来格外刺头,但那边说了人越多越好,想到人数和自己的奖金挂钩,他又燃起了热情,试图再努力一把。
“没有流星雨,但是也很有意思的,看表演,还有东西发!晚上凉快嘛……”
垂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哦。”
他寻思着自己先跟上也可以,反正到时候再联系司南星就行了,就这区区几个人类,根本别想困住他。
本来想着留下剑给他们指路的,但考虑到这个年代,大马路上凭空出现一把剑似乎过于引人注目,垂方把嘴里的糖葫芦签子悄悄摆好方向,指了他们离开的方向。
领头的中年人热情呼喊:“大家排队了啊,排好队我们出发了,没来的朋友我们就不理他们了,占便宜都不积极,那就是思想有问题!”
周围配合地响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声。
中年人笑容满面,呼唤着大家上车,满怀热情地点着人数,越点心情越好,整个红光满面,状态跟喝了半斤酒差不多。
垂方注意到他身后站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看样子也是工作人员,表情相当冷淡,看起来有种奇异的毫无生机。
杀鸦特别提起过一个抱着功德箱的女孩,垂方打量了一圈,工作人员里,女孩可能就这一个,多半就是她了。
大约是注意到了垂方的视线,那个女孩把头转了过来,她似乎有点惊讶,嘀咕了句什么。
按照正常距离,垂方肯定听不见,但他不是人类,刻意倾听下,还是听清了她在说什么——“这么小年纪也会跟着占便宜了,活该”。
垂方:“……”
按照他以往的脾气,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多半都要挨他一剑。
垂方深深看她一眼,扭头上了车。
——他长大了,知道忍耐了。
这是一辆大巴车,垂方在现世苏醒以来不是没见过,但还是第一次坐,一边努力摆出风轻云淡的样子,一边偷偷兴奋地扭头打量四周。
“咳咳。”中年人也上了车,站在前面笑容满面,“咱们这一路过去,还得有一会儿,我们来玩点游戏,大家也熟悉一下。”
“都别玩手机了啊,来来来,手机关机,都放上来。”
车内起了一点骚动,垂方也跟着皱了皱眉,中年人赶紧安抚,声情并茂地说着什么“低头族”、“手机的危害”之类的,垂方听得不明所以,但看周围老年纪人频频点头的模样,看来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车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关机声,垂方拿出了手机,正不熟练地按着手机键,要给司南星发个消息,那个女孩已经抱着收手机的框站到了他面前。
垂方还在鼓捣怎么切换到手写模式,对她摆了摆手:“等会儿,我也得跟家里人说一声吧?”
那女孩没有多说什么,只从领口拎出一个圆球项链,对着垂方晃了一下。
垂方一愣,这是个幻术,可这女孩分明是个凡人,也没有任何修道者的气息……是这个项链的问题。
女孩再次朝他伸出手:“给我。”
寻常人这时候应该就言听计从了,垂方愣了一瞬,奋起反抗的还是先假装顺从的念头在脑海里打了一瞬,身后的老太太担忧地问:“孩子?”
垂方目光一顿,装作被幻术控制的模样,把手机递了出去。
女孩按了关机,然后把手机放进一筐老年机里。垂方用的是最新款的新手机,女孩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眼中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妒恨。
垂方还在装傻充愣。
他刚刚反应过来了,这女孩是个凡人,他不可能下死手,还容易把这一车的凡人牵扯进去,幕后黑手还没出现呢,先按兵不动。
车子驶向出城的道路,机场边上本来就是城郊,再往外,就是山林地带了。钢铁森林飞速倒退,车窗边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原始的景色。
中年人带领着大家玩起了歌曲接龙,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倒也还算热闹。
垂方假装自己被控制了,窝在座椅里看着他们打闹,半点不参与。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多数人没了兴致,手机被收走,巴士上的时间被贴了黑布,他们根本无从知晓现在的时间。
“不会是要去爬山吧?”有人猜测起来,“这么大老晚的,我可不高兴做什么运动啊。”
“到底去哪啊?神神秘秘的,现在都几点了啊?”
“能不能把手机给我了,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人是种奇特的群居动物,有时身在群体之中就会有某种莫名的安全感,所有人都觉得,这么多人,他们不敢做什么。直到现在,不安和疑惑才后知后觉地在众人心中蔓延。
有个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还算年轻的大叔站了起来:“到底是去干什么,不说清楚我们不去了!”
“对对!”
有人出头,众人很快有了底气,纷纷附和。
中年人往后看了一眼,那个女孩从脖子上取出项链,轻轻晃了晃,满车人的表情逐渐变得迷茫,最终缓缓地耷拉下眼皮,在座位里东倒西歪地睡了下去。
垂方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抬起头和女孩对视。
她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别装了。”
原来不是言听计从的幻术,是昏睡的幻术,他根本演错了,垂方臭着一张脸,淦,丢脸丢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小剧场:
垂方:我就不该做我不擅长的事,早一剑劈了就完了!
第81章 道士
李妙接到了电话,拐弯抹角地嘲讽了一下垂方跟上去也帮不上忙,最后居然还成了走失儿童,然后迅速安排了小动物搜救大队前来帮忙。
司南星挂了电话没几分钟,那只会作揖的泰迪一骑绝尘,撒着欢儿就奔到了他眼前。
“汪呜汪呜”兴奋地叫了两声,一副想蹭蹭司南星又担心自己身上脏不敢的样子,拼命摇着小圆球一般的尾巴在前面带路。
司南星跟在他身后,看着它一边扭屁股一边走路,居然也不妨碍往前跑,速度还挺快。
司南星扭头对杀鸦说:“你看,我就说了,那根签子指的方向就是对的!”
杀鸦的表情一言难尽:“我也很惊奇,就这样也能给你蒙对,功德多真的就这么了不起吗?”
烛幽君拧了拧眉头:“太慢了。”
“带上它指路,我带你们过去。”
司南星应了一声,正要去抱那只小泰迪,烛幽君拦住他,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
司南星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不冷。”
烛幽君指了指地上的小泰迪:“它冷,你给它穿。”
司南星低头看了一眼一身卷绒毛的小狗,困惑地眨了眨眼,等到用衣服把它裹起来抱着,才反应过来——是这小家伙身上脏兮兮的,烛幽君让它裹起来。
司南星被烛幽君带着飞起来,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已经不会紧紧扒着人家的肩膀不松手了,还有闲心调侃:“烛幽君太温柔了,都不忍心说我们狗狗脏,只说怕它冷。”
泰迪也跟着抬起头,露出粉嫩嫩的小舌头,呆呆地歪了歪脑袋。
烛幽君垂下眼,矢口否认:“没有。”
他伸手,用衣服把狗头罩上。
司南星笑起来:“烛幽君,我觉得我们院子里有猫,有鸟,有狐狸,有剑灵,也不差再多养一只小狗了,要不我们养它吧?”
烛幽君垂下了眼,还没搭话,前方忽然闪起一道惊天剑光,仿佛在给他们打信号一般。
烛幽君目光微凝,提醒他:“拉好。”
司南星一点不客气,整个扒到了他身上。
两人堪堪降落,司南星一眼看见垂方拎着剑,一脸煞气站在原地,一辆大巴被人腰斩一般段成两半,光看切口就知道动手的绝对是一把神兵。满车的人躺了一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司南星一愣,赶紧往前两步先去查看倒在地上的人,还好,呼吸都在,从平稳的呼吸,以及不知道哪位心大的大哥的呼噜声来看,他们应该只是昏睡过去了。
烛幽君站在原地,目光悠远,透过烟雾看着垂方前面的对手。
杀鸦堪堪赶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烛幽君你也飞得太快了,我差点跟不上……”
烛幽君偏了偏头:“他说我们一起养。”
杀鸦不明所以,茫然抬起头看他:“啊?什么啊。”
烛幽君深深看她一眼,强调了一句:“我们。”
杀鸦的表情更加茫然,烛幽君也没盼着她明白,摆了摆手,“人都在那边,你陪他看看。”
杀鸦神色一动,立刻着急地飘过去:“小老板,看见梅姐没有!”
司南星抬起头:“我也不认得梅姐长什么样,你自己来认!”
“来了来了!”
杀鸦飞速赶到,挨个凑过去看。
烛幽君看着垂方,看样子还不打算帮忙:“应付不了吗?”
垂方挽了个剑花,冷哼一声:“不用你们来我也能应付,不过就是不想伤了凡人而已。”
他对面还是那个女孩,那个能言善道的中年人在垂方一剑劈开了巴士之后,已经干错利落地吓晕了,倒是那个女孩,脸色苍白,身形微微颤抖,双手却一直紧紧捏着那串项链。
垂方一开始只是想制服她,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给他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来,更烦人的是地底下还有个伺机而动的猹精,时不时就要冲出来给他找点麻烦。
垂方气得恨不得一剑荡平这儿的小土丘,更可气的是烛幽君居然来了也不帮忙,还在那儿看笑话!
烛幽君看着地下,似乎那只擅长挖洞的猹精根本躲不过他的眼睛,他问:“灰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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