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剑正要发怒,垂方比她更快一步,拎着雕花萝卜从厨房里冲出来:“我好想听到臭狐狸的声音,又好像听到有人在骂我……好哇,李妙你果然在这儿,吃我一剑!”
李妙立即开始满院逃窜:“方婆婆你看看,这儿有你的后辈呢!能不能起点带头作用好好表现!打打杀杀像什么样子!”
天子剑气得涨红了脸,也不管什么走路了,直接悬空而起:“谁是他的后辈!若论辈分,我跟随天帝身边征战之时,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天子剑也提剑加入了战斗。
司南星靠在厨房门前,看着狐狸以一己之力稳稳拉住两大剑灵的仇恨,满院子逃窜,忍不住笑了一声:“烛幽君,你看狐狸,一下子就把两个不对付的剑灵,变成了同仇敌忾的同伴,不愧是青丘狐族出来的,真有本事。”
张爱梨有些担忧:“不要紧吧?”
“不要紧。”司南星伸了个懒腰,“小芳下手知道轻重,出不了狐命。”
玄安观众人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剑灵十分默契撵着狐狸满院子跑的场景。
观主眼带欣慰:“啊呀,是个女娃。”
张玄定也眼带欣慰:“啊呀,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啊呀,真活泼!一看就健康!”
几个道士哈哈大笑,居然就站在门口互相庆贺起来。
天子剑当即变了脸色,迅速和垂方拉开距离:“谁和他是朋友!”
观主嘿嘿笑了一声:“还不好意思了。”
他正要再说点什么,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到他肩上,示意他让开距离,天问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天子剑。
天子剑有些踌躇,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欣喜,反而低下了头。
天问念叨一声:“居然化形了……也算是天意。”
他扭头看向司南星,“小老板,兹事体大,借雅间一用。”
张爱梨熟门熟路地打开了画卷,让他们进入了画中界。
还是熟悉的凉亭,和之前几乎一样的阵容,就是多了个天子剑剑灵。
众人刚刚坐定,张玄定看了眼天问:“我来说吧,师叔?”
天问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他看上去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个格外仙风道骨的俊美道士,没有一开始那么傻乎乎的了。
他点了点头。
张玄定面色凝重:“是这样的,此剑在玄安观传承不少于千年,但我们从来没有期待过她会化形,毕竟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她的来历。”
“但现在我们知道他是天帝佩剑,更加觉得他不会化形,毕竟……天帝修的是无情道,无欲无求,亲缘寡淡,手中的剑便是剑,不会化作有情有感的剑灵。”
天子剑的头低得更低,抿紧了唇有些不安。
“无情道……”司南星眨了眨眼,“青丘神女也是修无情道的,但她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
“她修无情道是早年的事情了。”烛幽君对他解释,“自从挚友离去之后,她也不再强求,早已随遇而安。”
“但天帝不同,他是以无情道成就半圣之身的。”
司南星看了眼天子剑:“那化形都化了……天帝总不会还要特地下来,让她变回去吧?”
“这个自然是做不到的。”观主抓了抓头,“但如果让天帝察觉,他多半会找过来,明白您这儿是个变数。”
“我们师叔……最好还是不要和天帝见面。”
司南星无言,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天问:“你就这么在他面前说,没关系吗?”
“无妨。”天问伸出手,微微扶住额头,“我近日总在做梦,我想起来不少了,也多少明白了我与天上那位的渊源。”
“除了那一个名字,我大多都想起来了。”
他闭上眼,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小老板,我特地来,也是要与你说一声,我能不能救她,你能不能渡劫——那终局之日,近了。”
烛幽君神色一凛。
司南星深吸一口气,短暂几个呼吸过后,他又一如既往地笑起来:“倒像是从你这儿又拿到一张病危通知。”
天问定定看他一眼,朝他抱拳:“且祝我们,都得偿所愿。”
他站起身,“走吧。”
天子剑茫然无措地站起来:“主人,您、您不带我走吗?”
天问微微摇头:“你不是我的剑,你是天帝之剑,过不了多久,他自会来寻你。”
“你特地跑这一趟,就为了说这些吗?”司南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要不吃了饭再走吧?好歹来了这么多人呢,要是就这么白跑一趟,多不好意思。”
“好多道长还没在我们这儿吃过饭呢吧?”
观主不好意思地笑笑:“您的果脯倒是吃过了。”
天问拧紧了眉头,迟疑地看向司南星:“你究竟明不明白,什么叫终局……”
“哎呀,你一看就是病危通知书拿的少了,还不淡定。”司南星走到他身边,一副过来人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担惊受怕也是活,逍遥自在也是活,能活几日是几日,好歹走之前吃点好的。”
天问木然看着他。
烛幽君和司南星并肩走出画中界,他开口:“你不必担心天帝。”
“我知道。”司南星笑起来,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地下,“我下面有人,冥王会给个面子的对吧?”
“用不着他。”烛幽君眼中一闪而过煞气,黑沉眼瞳里亮起一点红光,“他既然未曾真正度过半圣劫难,那所铸半圣之身便也是假的。”
“既然不是半圣……我未必杀不了他。”
“真了不起。”司南星肃然起敬,“一会儿我亲自给您剥虾吃。”
烛幽君没绷住笑。
作者有话要说:司南星:我不允许有人苦大仇深!
第94章 元宝虾
司南星和烛幽君率先出了画中界,司南星招呼着外头的道士们留下来吃饭,自己往厨房去。
身后天问一行人堪堪走出来,他叫了司南星一声。
天问站在画中界前,凝眸看着司南星:“小老板,你可曾想过=,自己究竟是谁?”
司南星回了回头,一脸莫名:“我司南星啊。”
天问哑然失笑:“不,我是说,你看看身边这些奇人异士,看来和冥府一派渊源颇深,就没想过自己或许与他们有什么更深的联系吗?”
司南星伸了个懒腰:“兴许五百年前……哦不对,五千年前是一家吧,反正我下面有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他们没告诉我,应该是有我暂且还不知道的缘由,我就暂且当个无知无觉的凡人好了。”
烛幽君脸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天问沉沉看他,垂头叹气:“也罢,有时不知道反比知道了要好,我如今……反而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司南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前尘往事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纠结自己以前是谁就跟纠结自己的家世一样,属于无可奈何还徒增烦恼的事情。”
“不如想想自己以后做谁。”
天问定定看着他,忽然抱拳,长舒一口气:“多谢点拨,是我方才……”
司南星收回手:“不客气,反正也是我网上看来的。”
“你要是听听这种话就能好,我教你,网上搜一下鸡汤。”
天问一腔感动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僵硬着缓缓放下了手。
司南星指了指张玄定:“你要是不会搜,问问年轻人,他肯定会。”
天问下意识点了点头。
司南星拉着烛幽君往厨房走:“行,那我做饭去了,你们随便坐,别客气啊。”
道士们面面相觑,狐狸热情地帮忙招呼他们:“打牌吗?”
垂方踹了他一脚:“你傻啊,这是群倒是,会算卦的,你和他们打牌,小心裤衩子都输掉!”
道士们连忙摆手:“我们怎么会在这种事上动用方术……”
“你看,他们说了不用。”李妙热情洋溢地奔进去抬桌子,“来来来,坐下坐下。”
“哎,不是……我们也不好赌……”
道士们连连推拒,但还是稀里糊涂被狐狸拉上了桌,李妙信誓旦旦:“放心,又不来钱,算什么赌!”
“输的人,就……弹一个脑瓜崩!这样总行了吧!”
强迫在桌前坐下的道士谨慎地问:“是……人类力道的脑瓜崩吧?不是妖怪力道的吧?”
“当然啦。”李妙哈哈大笑,“要是妖怪力道的,你们头不就飞了吗!”
几位道长尴尬地也跟着“哈哈”笑了两声,求助般看向自己师叔,可惜师叔正拉着张玄定,问他什么鸡汤,怎么喝呢。
司南星进了厨房,刚刚只提前炖上了土豆炖牛腩,其他的菜还没动手。
元宝虾这菜一般小朋友都爱吃,酸甜开胃,不仅虾肉好吃,连虾壳都想让人再吮一吮,恨不得连一丝余味都不放过。
一只只足够大的虾从水中取出,先剃头剪指甲,剪去虾脚虾须,接着在腹部划一刀,有这一刀之后,油炸时候它就会鼓起,看起来会更像元宝。
虽然司南星觉得也不是很像,但好歹寓意吉利,反正大部分形似的菜名取得都很抽象。
起油锅,宽油烧热,然后把处理好的虾倒入油锅中,伴随着大虾下锅的刺啦声,黑青色的虾迅速变得白里透红,腹部的壳肉微微绽开。
不到半分钟就可以捞出,在吸油纸上控油,用水、蜂蜜、盐等调制一份勾芡汁。接着另起油锅,倒入炸好的大虾和勾芡汁迅速翻炒,等到大虾的身上裹上一层漂亮的晶莹外衣,越发透明诱人,就可以出锅了。
司南星在盘底铺上一层花生碎,这样虾壳外也能粘上一层花生碎,口感更丰富。
司南星本想招呼李妙进来装盘,但他和道士们似乎酣战正浓,龇牙咧嘴顶着通红的脑门不肯认输,幸好张爱梨及时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飘进来说:“小老板,我来吧。”
天子剑从刚才起就没什么精神,这回看见张爱梨做事,也忍不住跟在了她身后,看了看司南星问:“我也能帮忙吗?”
“能。”司南星笑弯了眼,拍拍她的脑袋,“麻烦你了。”
也不知道这群妖怪一个个都什么毛病,怎么干活都抢着干呢。
垂方忍不住交待:“别落地啊,你飘着送,别洒了。”
天子剑瓮声瓮气地“哦”了一声,学着张爱梨把菜端到保温桌上。
垂方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这丫头刚刚在里面挨揍了啊?怎么突然这么老实。”
“受打击了,你少说两句吧方婆婆。”司南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主人未必期待她的化形,这会儿正伤心呢。”
垂方撇了撇嘴:“怎么这么想不开。”
“先前没化形的时候,还能说自己没长脚,跟着谁让谁用没得选,这会儿都长了脚了,她原来的主人要是没眼光,一脚踹了他便是,干嘛为难自己!”
烛幽君瞥他一眼:“天底下像你这样想得开的剑灵也算少见,大部分刀剑所化的灵体大多忠心护主,你……”
垂方双手枕在脑后,浮空而起,一副混不吝的模样:“那你就得去问问他了,我都是跟他学的。”
司南星歪头:“他孟西洲养的剑灵,关我司南星什么事?”
烛幽君低笑一声,解下身上的围裙,往外看了一眼:“讳恶寻我,我且出去一会儿。”
“好。”司南星应下,“剩下的蘑菇炒蛋和雪菜肉丝汤处理起来都不难,我和垂方能搞定。”
烛幽君就径直出了厨房。
讳恶君不知何时进了院子,就靠在别院的门后边,满院子的道士妖怪都没察觉。他神色晦暗不明,看着满院子跟着张爱梨飘的天子剑剑灵,看见烛幽君走近,开门见山地问:“我听说天子剑化灵了,啧,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些玩意蹭他的功德?”
烛幽君挑了挑眉毛。
讳恶君一脸不痛快,“当年师弟的剑化灵,他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又来一个。”
“他本就神魂有缺,我还怀疑他丢失的魂魄是不是就在垂方剑身上,否则他那一把东拼西凑的破剑,怎么化灵那么快,还偏偏和他长得那么像。”
烛幽君就看着他。
“你光看我干什么?”讳恶君拧起眉头。
“我在想……”烛幽君也回头看了天子剑剑灵一眼,“你这人前慷慨和蔼,人后黑脸抠门的鬼样子,还真是千百年如一日。”
“他缺的神魂不在垂方身上,他又不是三魂七魄丢了几魂几魄,只不过是魂力消耗而已。”
讳恶君盯着他,目光探究:“你说得这么笃定,倒像是你知道他为何神魂有缺一样。”
烛幽君闭上嘴,没有回答。
他一向沉得住气,讳恶君也不打算跟他僵持,只是冷哼一声:“你不告诉我也就算了,这都最后一世了,你也不打算告诉他吗?”
“我拐弯抹角找了不少神仙妖怪卜卦,他这一劫怎么算都是九死一生的卦象,也不知道渡不渡得过去,万一、万一过不去,你至少得让他知道,他这累世功德因何而来,他又为何而死。”
70/95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