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瞧着沈溪微微隆起的小腹,没说什么的,又要把他碗里的菜挟到自己碗里。
沈溪阻止了他:“别,挟来挟去多不好,喂豆包吧。”
说着就端着碗躬下身去,将碗里的菜都倒给了在桌下啃骨头的豆包。
在县城这段日子,豆包过得舒坦极了,客栈人多,厨房里每日都会剩不少骨头,周渡花一两个铜板就能买一堆骨头,而豆包也不需要陪着周渡去打猎,这些日子下来,肉眼可见地大了一圈,毛发也油光滑亮的,看着漂亮极了。
就是……
周渡扫了眼像头猪一样进食的豆包,就是养废了。
不知道再回到桃源村时,它还能不能跟着上山,看着样子,怕也不是不能吧。
沈溪将碗中的菜都喂给了豆包后,没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它身上漂亮的毛发,眼睛弯了弯的,看着可爱极了。
算了。
周渡有心想回去断了豆包的一日三餐,让它自己去找食吃,但他见沈溪喂豆包开心的样子,又摇摇头。
豆包变成今日这般,有一半来源沈溪的溺爱,养条狼做宠物就做宠物吧,又不是养不起。
沈暮喝了酒,酒劲上来,一张瓷白的脸略微酡红,微微眯眼瞧着眉来眼去的周渡沈溪二人,又瞧瞧桌上幸福美满的孟睢夫妻二人,只觉得哪哪都好,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他一手撑着下巴,微醺地向酒楼的窗外望去。
繁华县城的街道上,总是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小商贩,突然沈暮眼睛一亮,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小商贩,于是探出头去,冲那抱着一串串红彤彤勾人眼球的糖葫芦小贩喊道:“来一串。”
沈暮喊完还向桌上的其他人问道:“你们要么?”
周渡不爱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沈溪肚子又吃撑了,孟夫人有孕吃不了山楂,孟睢也不爱吃,李鱼对这种小孩子吃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
沈暮见他们都不要,不知是醉酒了,还是真想吃,竟然露出几分小孩脾性:“那我就只好一个人独享了。”
除了沈溪,众人都没见过沈暮这副模样,不觉有些好笑。
店外抱着糖葫芦正在走街串巷的小贩见有生意上门,忙抱着自己的糖葫芦草棒子进到店内,好让沈暮可以挑一串他最中意的糖葫芦。
秦毅的马在从蜀都到宝善县的路上,整整跑了一夜,马都累吐了一匹,中途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换马,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奔向宝善县。
他身后跟着一众将士,这群将士全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老人,他们从未见自家将军如此急迫过。
在海上追敌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十万火急过,一众将士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家将军如此急迫。
将军在前面跑马,他们也没开眼到上去自寻死路,只有找吴狄这个知道实情的追问。
谁叫吴狄一回来,将军问了他几句话就眼巴巴地跑去宝善县了。
吴狄被一众将士围住,也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啊,将军什么也没有跟我说。”
其余将士不甘心地又问:“那将军都问了你些什么?”
吴狄回:“就问我为什么买粮回来晚了,我说我在宝善县剿匪遇到一射术超群的兄弟……”
他的话还没说完,其他将士就主动帮他补充道:“所以将军这是急着去宝善县见这位弓箭手?”
吴狄也不太确定,只得默认了。
大伙心里解了惑,便也不再追问吴狄,骑着马直奔秦毅的马而去。
倒是吴狄有些好奇地看着后面,远远跟上来的尾巴问道:“那是什么人,自我回来就见她们停在国公府门外,将军好似挺不欢迎她们的。”
将士们好心与他说道:“别理,那是将军本家人搞出来的,又要像十年前那样如狗皮膏药般贴上来。”
吴狄一听到将军的本家人,脸色立马变了变,不再对后面马车里的人产生好奇,专心跟着将军向宝善县而去。
秦毅一路奔驰到宝善县县门口,已经是正午时分,他在城门口等了等身后的吴狄等人。
待吴狄一上来,他急迫地开口道:“他们在哪儿?”
“在客栈。”吴狄说着露出秦家军的牌子给城门守卫,城门守卫看了一眼便放他们进去了。
吴狄一路将秦毅带至客栈,却没在客栈找到人,好在客栈掌柜的还认得吴狄,给他指路道:“他们在隔壁的酒楼邀请客人,这会正在吃酒呢。”
秦毅刚踏出客栈,恰巧看见沈暮从酒楼的窗口里探出一张酡红的脸,冲街道上的一个糖葫芦小贩喊道:“来一串。”
朝思暮想的容颜,恋恋不忘的声音骤然出现在眼前,秦毅沉寂了十年的心,瞬间复活了过来,他那锐利的眼睛不禁湿润起来,脱口喊道:“慕慕。”
他找了十年的慕慕。
他盼了十年的慕慕。
他想了十年的慕慕。
终于在今日让他找到了!
然而大街上的人太多了,秦毅这一声喊沈暮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唤完糖葫芦小贩后,就把头给缩了回去。
吴狄也正好看见这一幕,立即给秦毅指道:“将军,他们在那儿。”
沈暮他们坐的是酒楼大堂的靠窗处,这会儿窗户正敞开着,沈暮的后背正对着窗户,一眼就能看到他们。
秦毅的目光眷念不舍地追随着那抹牵肠挂肚十年的背影,直到那个糖葫芦小贩出现在视线里,他敌意深深地睨了那小贩一眼,带着些许忐忑朝酒楼走去。
十年过去,他不知道他的慕慕是否还记得他。
他一步一步,越走越快地踏入酒楼。
沈暮在糖葫芦小贩的草棒子上挑了好半天,才挑了一根自己满意的糖葫芦。
周渡朝小贩递过五枚铜板过去,要帮他付钱。
沈暮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很开心地拒绝了:“我自己付就行。”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找到铜钱,在桌下蹬掉一只鞋子,从里面掏出五个铜板来递给小贩:“给你。”
小贩接了钱,又抱着他的糖葫芦草棒子出了店门,与一个身高八尺一身黑衣颇有气势的人擦肩而过。
秦毅生得太扎眼了,不论是他的外表还是身上自带的气势,他一踏入酒楼中,大厅里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他望去。
但他的目光却只落在一人身上。
周渡似有所感,抬起眼眸,他看见一个一身黑衣,全身带着肃杀之气的人向他们看来。
准确地说是向沈暮看来。
那一眼里,含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又含着饱经沧桑过后的不敢触碰,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了一瞬后,又被他全部打破,最终眼里只剩下所向披靡的力量,一往无前地朝他们走过来。
走到正低着头要穿鞋的沈暮面前,撩开衣袍,单膝跪了下去,拾起地上那只靴子,捉住沈暮的脚,声线哑颤道:“慕慕,我来给你穿鞋。”
音落,一颗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沈暮洁白的鞋袜上,晕染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名字没有打错哈,平安一直叫的慕慕。
——感谢在2021-02-08 23:53:18~2021-02-09 23:4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5855958、窦猫猫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笑2个;窦猫猫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熙20瓶;大梦一场6瓶;锡珏5瓶;夏蟲不語冰、语夏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和好
沈暮的脚突然被人捉住,惊得他足尖一颤,忙蹬腿想要甩开箍在脚上的手。
下一刻,他昼思夜想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如一道闪电般钻入耳中,激得他浑身一僵,不敢置信般抬起头来。
一张裹挟着风霜的熟悉面容映入眼帘,他眉梢还沾着些许汗渍,却掩盖不住悉堆在眼里的千万情思。
面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思念了十年的人。
沈暮嚅了嚅唇,想从喉咙里发出那许久不曾吐露出来的名字:平安。
奈何话到唇边,他却再也喊不出来,心里深处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他已不是他的平安。
他是大庆的威远大将军,他是大庆百姓心中奉为神祇的镇国公,却唯独不会再是他当年遇见的那个平安了。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他的鞋袜上,一股寒意从脚尖瞬间延伸到头顶,锥心的刺痛感在心尖蔓延开,一点点划开身上的寒意,露出一截鲜血淋淋的口子来。
沈暮面容上的酒意消退了些,他慢慢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下垂,遮住眼底万般情绪,握着糖葫芦的指尖紧攥于掌心,任由串糖葫芦的竹签紧扎掌心,用疼痛来刺激着自己。
一张口,血锈的味道在唇缝里流转:“不劳烦国公爷了,小人经受不起。”
沈暮说罢,强行将自己的脚从那禁锢中抽离出来,夺过面前单膝下跪之人手中的靴子,迅速穿好。
速度快得只给面前之人留下一缕他身上带着的淡淡的还来不及回味的幽兰香。
秦毅没抓住手中的那抹幽香,就如同抓不住面前的沈暮一样。
沈暮客气疏离的话语如一柄利刃,一字一刀地在他心口上凌迟着,使他痛不欲生。
他单膝跪在地上,像是被定住一般,伸出去的手一动不动,指尖轻颤着,默默地在回味着沈暮从他身上抽离而去的最后一点余韵。
待那最后一点余韵也散去后,秦毅的视线又追随到一旁的沈暮身上,喉头发痒地又喊了一声:“慕慕。”
“别,”沈暮放下手中红艳艳的糖葫芦,再也没半分想吃的心思,转头冷若冰霜地面对着脚边跪着的人道,“国公爷快快请起,这里无人能当得起您如此大礼。”
秦毅盛气孤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神伤来,沈暮低眉对他谦卑的样子,就如同在剜他的心窝子一般,痛彻心扉。
这十年来挤压在心中,想一见到沈暮,就对他倾述的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就像是被堵在吼间,怎么也出不来了。
他知道沈暮还在怨他十年前没有及时赴约,所以他不怪沈暮,他只怨恨他自己。
秦毅没有从地上起来,依旧单膝跪在地上,收敛起身上的气势,此时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反而像是个忠心耿耿的奴仆,没有主子的命令,不敢起身。
秦毅缓了缓,理清思绪,张口解释道:“慕慕,十年前我……”
不待他说出口,沈暮及时打断他道:“国公爷,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前尘旧事我已忘却,国公此时又何必再旧事重提。”
沈暮嘴里也弥漫起一股苦涩,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的有太多太多,他早不是当初不谙世事,一心只想吸引着心上人注意的少年,而秦毅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伤痕累累,紧握着他手求他救治的青年。
他如今功成名就,膝下妻妾子嗣环绕,又何必来寻他这个无关紧要的旧情人,叙旧什么的,还是算了算吧。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是对他们之间来说最好的结局了。
秦毅愣在当场,脸上浮现出难言的痛苦,眼圈微微泛红,身体轻颤着,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暮。
他的慕慕这是连解释的机会不都再给他了,要与他彻底决裂么?
不仅秦毅愣住了,就连酒桌上的周渡他们也被沈暮一口一个的国公说得怔住。
尤其是孟睢夫妻和李鱼两人。孟睢好歹还是个县令之子,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官不过也就是四五品的地方官,而国公不管那一类,都不是他们这种小小县令之子能够高攀认识得起的人,更遑论这个国公现在还在地上跪着,若不是酒楼外现在黑压压地围着一群侍卫,他都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姓国,名公爷。
李鱼完全就还没进入状态,他耳中根本就没听见沈暮在说些什么,他就是看着秦毅一身凶相,一脸凶相地向他们走过来,就吓得浑身发抖,脑袋里担惊受怕地胡思乱想着待会他们会不会被砍掉。
唯独没有吓到的只有周渡和沈溪二人。
沈溪这会看见秦毅,一些被他忘却的旧事,又重新浮在眼前,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手中紧握着的筷子,都快叫他给折断了。
周渡见沈溪如此不忿的模样,心有所感,低声在他耳旁问道:“野男人?”
沈溪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这不是就是那个把他小舅舅伤得体无完肤,最后不得不归隐山林的野男人。他当初离开的时候,那么干净利落,却让他的小舅舅苦苦在小山村等了三十天,三十天啊,小舅舅每日每夜站在村口盼啊,等啊,最后等来的只有心如死灰。
如今他是想起我小舅舅来了,怎么着又想着寻回去?
寻回去让我小舅舅给他做妾?
沈溪想到这里,脸色一黑,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着牙地向周渡问道:“你能帮我揍他吗!”
周渡看着将酒楼围给水泄不通,愈来愈多的侍卫,没有任何犹豫地站起来身道:“可以。”
沈暮和沈溪都是他的家人,不管是谁欺负了他的家人,他身为这个家的一份子,都要帮他们找回场子。
沈暮见周渡站了起来,瞥见一旁怒气冲冲的沈溪,摇摇头,拒绝道:“周渡,小溪,这是舅舅自己的事,不用你们插手,好好坐着就是。”
沈溪心里也清楚,以秦毅现在的身份地位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他刚刚让周渡去揍秦毅的话,也不过说得是气话。
但周渡毫不畏惧地挺身而出,还是令他感动不已。
沈暮说完后,周渡还站在一旁替他撑着腰,沈溪被沈暮用眼神警告过后,只得不情不愿地拉拉周渡衣袖:“坐下吧,让小舅舅自己解决。”
周渡无奈只得又重新坐了回去,看着强装镇定的沈暮慢慢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一声,我和小溪义不容辞。”
沈暮点了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用不着你们。”
沈暮的话又给了秦毅当头一刀,将他劈得体无完肤,原来他们之间的事,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么?
秦毅呼吸难受地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极力忍受着身上传来的那股锥心般的刺痛。
酒楼外,一众跟在秦毅身后追着的侍卫这会也跟了上来,为了保护秦毅安全,他们不得不将这间小小的酒楼给围个水泄不通。
73/113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