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他便时不时的磕磕绊绊,撒着娇让顾亦舟给他处理伤口,他会看着顾亦舟的脸问:“哥哥,我长大可以娶你吗?”
顾亦舟听后,总会笑。
每每这时,林北辰总觉得他家哥哥是温暖的。
从那时起,娶哥哥就成了九岁的他最盛大的愿望。
所以,他是不喜欢秦默的,他看到秦默也缠着顾亦舟时,总会在心里骂他。不过,好在他的亦舟哥哥也讨厌他。
林北辰收拾好东西,给顾亦舟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乖巧的等着。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顾亦舟就来了,司机把他送过来后,临时有事又走了。
林北辰小小的个子拖着个偌大的行李箱,与顾亦舟的小箱子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于是,他小声说:“哥哥,东西有点多,我们开车去吧。”
顾亦舟便跟林浩峰的司机要了钥匙,司机要开车去接林浩峰,只得随手把秦默还过来的钥匙给了他。
两个人出发时,天上下着湿漉漉的小雨,林北辰一脸高兴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然后,另一边,秦默出了公寓,借了高浩的车,去找了刚出差回来的徐辞杰。
他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炮友关系了。
他和别人在一起时,尚不知摘星星摘月亮为何,分开了自然也不会有多委婉。
当他直白而残酷的和徐辞杰说断了的时候,徐辞杰的脸色立马变了,但只那么一瞬,又恢复平静,他混迹官场多年,喜怒早就不行于色。
最后也只是笑了笑,说:“你就不再考虑考虑,你舅舅的那块地皮我还是可以批下来的。”
秦默回答:“徐辞杰,你不批对我来说不是威胁,这是在帮我。”
徐辞杰迷惑的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少年。
他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最后并没有多和秦默纠缠,也算稳重识趣,干脆洒脱,这样的人,秦默其实是欣赏的。
两个人和平谈妥,离开餐厅时,高浩打了电话约他去喝酒,秦默便直接开了车往回返。
雨下得比来时大了点,天空一片阴暗,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秦默打开收音机,播着舒缓安静的音乐。结束了,他想,这槽糕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心情都舒畅了起来。
――
同样行驶在这大雨中的林北辰看了看外面的雨,对顾亦舟说:“哥哥,天气好阴,看来要下暴雨了,早知道今天就不去了。”
顾亦舟浅浅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前面要下桥了,他掉头时看绿灯刚好变亮,便踩着刹车开了过去,因为是雨天,他开的很慢,也许是下桥有点坡度,车速很明显的快了起来。
顾亦舟又踩了一脚刹车,车速没减,他脸色一沉,试图把刹车踩到底,可是刹车在那一瞬间失了灵,他急忙调转方向盘,然后迫使大脑从茫然和紧张中回过神。
林北辰惊慌的喊着他,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雨刷器飞快的运转着,顾亦舟也着急的打着方向盘,试图把即将要发生的车祸降到最低……
偏巧不巧,他们的正前方,秦默开着车,匀速前来。
顾亦舟急忙偏转方向,试图让两个人能够错开,可是秦默在急刹的情况下,车轮打滑,直直的往顾亦舟的方向撞去。
几乎就在一那瞬间,他们的车同时撞在了一起,三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夏天的暴雨终于来临,来时疾风劲草,带着毁天灭地的暴躁。
秦默在车翻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是空荡的,都说人要是死了,会看到一生中最美好的画面,可能他这一生美好太过短暂,聊胜于无,他最后看到的只是外面的雨,很大,模糊了世界的轮廓。
不过,他倒是做梦了。
那几秒钟短暂的梦里,有一个干净好看的男人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对他微笑,温柔的对他说,秦默,回来吧。
秦默猛得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耳边是磅礴的大雨声。
我是死了吗?他想,然后动了动手指头,动了动脚,最后,又动了动身子,脸上一片温热,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雨。
他艰难的坐起来,神色迷茫的凭着意志打开车门,踉踉跄跄的下了车。
我没死!秦默恍然清醒。
然后看到不远处,另一辆车翻倒在地,是谁撞了他,他迷茫的往那辆车靠近,心里莫名的升出一种不安。
他跪坐在车子旁边,用袖子使劲的擦着驾驶座的窗户,可是雨太大了,越擦越模糊,最后,车里的人虚弱的伸出手,顺着他擦的地方,把车窗内部的水汽抹掉,秦默看到一张惨白的,都是血污的脸,他怔住了,那是……
那是,他的脸!他自己的脸!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看到自己要死了。他试图想打开车门,可是车门紧紧贴着地面,无法打开。
他便从后备箱里找出一把扳手,用力的砸碎了玻璃,玻璃渣子溅在他脸上,他也不觉得疼了,发怔的摸了摸车里人的脸,自己的脸。
那人和他一样震惊,但很快恢复镇定,拉着他的手,眼睛盯向自几分钟前刚下来过的车,气若游丝的跟他说:“求你……求……求你,救……救救他。”
那辆车危险的挂在桥边,用不了多久,就会掉进翻着水花的河里。
秦默懵了,救谁?他顺着车里人的目光看去,然后,看到车里驾驶座的位置上,顾亦舟的脸。
顾亦舟在那里,顾亦舟刚才就在自己旁边。他怔住了。
随即,他飞快的跑起来,雨水喷在脸上,流进嘴里、眼里,他不管不顾,发疯了似的跑着,顾亦舟在车里!顾亦舟不能死!
他砸碎玻璃,从车窗里伸出手,想把顾亦舟拖出来,但他的腿夹在了座椅和方向盘的中间,卡得死死的,秦默脑子立马清醒了过来,急忙把玻璃渣子用两只手拨干净,生怕扎了顾亦舟的膝盖。
玻璃扎进他的手心,钻进他的肉里,可他只是更用力的扳着方向盘,不知是雨水太滑还是怎样,他用不上力气。
车窗的碎片割着他的手臂,越用力割得越深,他大声叫着:“顾亦舟,你快醒来”,声嘶力竭,濒临绝望。
最后,顾亦舟终于睁开了眼睛,双眼无神的看着他,很快,眼睛又恢复清明。
他看着秦默的手上胳膊上都是血,虚弱道:“你走吧,不要管我……”
“顾亦舟,你看看能不能找到车门的开关,把车门打开,车挂在桥上,顾亦舟,你……我……求你,听话好不好,求求你顾亦舟……”他机械般的重复。
“求你,求你……活下来!”
秦默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血是泪。
顾亦舟抬起满是伤痕的手,吃力的摸索着,凭着记忆力按了按一个开关,然后,不一会,车门打开了。
秦默匆忙一笑,迅速的钻进车里,用手里的扳手别着座椅,座椅和顾亦舟的腿之间被别出一条缝隙。
座椅是软的,但他别起来十分吃力,可能是受伤的缘故,这完全不是他的体力。
顾亦舟配合着,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把腿抽了出来,一把揽住秦默,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上的水坑里。
秦默在顾亦舟怀里抬起头,刚好看到那个顶着自己脸的少年。
那人看到顾亦舟出来,虚弱的笑了笑,对他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什么,秦默只能看到他的口型。
顾亦舟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问:“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挂在桥上摇摇欲坠的车,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跌落下去。
秦默后怕的抓住顾亦舟的手,太险了,太险了,如果晚一会……不不不,不会晚。
“顾亦舟,吓死了我,吓死我了……”他不住的重复。
――我真的害怕了,只差一点,顾亦舟,只差一点。幸亏,多亏,你还活着。
顾亦舟笑了笑,捧起他的脸,劫后余生的深出一口气,说:“林北辰,没事了。”
秦默如五雷轰顶,看到顾亦舟的眼眸中,林北辰的脸。
――
这场车祸后来被定义成了雨天路滑,双方急转时刹车失灵造成的意外。
而事故里,意外者一方秦默脑部失血过多变成植物人,顾亦舟和贺氏集团小少爷林北辰身受重伤。
这是有人知道的,没人知道的是――躺在医院里变成植物人的是林北辰,真正的秦默还活着,以林北辰的身份活着。
他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北辰,在车祸的巨大撞击下,互换了灵魂,无法解释,无比神奇,十分不科学。
――自此之后这世界再无他秦默,也再无九岁的林北辰。
第8章 回国
南通市的天空比别处都要清澈,天空几净,万里无云,阳光正是明媚,连风都夹杂着回归故里的温柔。一如往常。
顾亦舟一下飞机就接到顾行的电话,让他去参见林浩峰的庆功会,说是林浩峰最近投资了一部电影,首映破亿。
“小舟,庆功会结束后,你找个时间专门看望一下你林叔叔。”电话的另一头,陆航说道,“你还记得你林叔叔的那个儿子小辰吧?”
顾亦舟愣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最近到了叛逆期,和你林叔叔闹得有些不愉快。”
“你林叔叔听说你回国,几次三番的想找你去调和,小辰那孩子从小就特别爱缠着你,你说话他比较听的。”
顾亦舟出了机场,不一会儿,司机的车就开来了,他上了车,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再踏入这故国乡土。
顾亦舟大学读医,毕业后,就一直留在美国深造,一边读研一边实习,如今,更是硕士学位傍身,是个名副其实、年轻有为的楚翘海归。
除了九年前的那场车祸,他的人生一直坦荡平顺,熠熠光辉。
顾亦舟想事的功夫,司机已经把他送到酒店,他拿着邀请函便下了车。
林浩峰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各个领域都混得风生水起,一个庆功会的阵仗都别样的豪华。
顾亦舟进场后,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不喜欢热闹,人越多的地方越喜欢独处。
不知闭目养神了多久,站起身时,来往客人不禁有意无意的看向他,气质优雅清冷,配上那张精致好看的脸,难免有人注意到他。
他径直走向了卫生间,推开门的一刻,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怒喝声。
“前几年车祸的事就不说了,现在呢,为什么请心理医生去那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成天一副混账样!”
大概是听到顾亦舟开门的声音,声音戛然而止,顾亦舟看到卫生间附近的一个偏僻长廊,走出一个穿着考究举止文雅的男人,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
来人看了他一眼,一时怔住,随即客气的笑了笑:“小舟,差点没认出来你,什么时候到的?”
说话的正是这场庆功会的东道主――林浩峰。
“刚到没多久,林叔叔。”顾亦舟伸出手和林浩峰礼貌的握了握。
他身后的少年,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眼神冷冽犀利,如同某种野兽。
在哪见过,那么熟悉?顾亦舟想。
然后,少年走近他,微微一笑,喊着:“哥哥……”
是了,是林北辰不错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认错。
林北辰长高了,顾亦舟182的身高都要稍稍仰起头才能与他平视,怕是拔了节的长吧,最起码比他高了五六公分。
顾亦舟点点头,也冲他礼貌的笑了笑。随后三个人走进大厅,林浩峰跟他摆了摆手,便招呼客人离开了,只留下林北辰和他,气氛一度尴尬。
林北辰看着他,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的飞机。”
“那应该很累吧?”
“还好。”
“你…………”
“…………”
终究还是生分了。
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林北辰之间虽看着亲密如昨,可这亲密里又有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大概是那场车祸后吧。两个人从医院出来后,林北辰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那样缠着他,有时连着每天都去找他,有时又好几天一次都不去,连话都比平常少了很多。
到他留学的时候,课业比较繁忙,每年也只有春节才会回国,呆的时间也不久,顶多一个星期左右,林北辰几乎每次都会过来看他,但从来不呆长。最近这三四年内,他读硕,实习也接近尾声,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再回国。
三四年的光景,他们生疏了是一方面,林北辰的确变了很多是另一方面,无论长相还是性格。
顾亦舟生性冷漠,哪怕林北辰很小时,待他都不是很亲切,他不知道如何照顾小孩子的心思,但林北辰很乖巧,总是合适的缠着他又不让他烦。他也不是没有察觉这种变化,只是觉得,少年人都要成长,老缠着他渐渐觉得羞人了。
林北辰长大了,他开始有自己的心思了,顾亦舟是这么认为的。
两个人又沉默了很久,顾亦舟本来话就少,从来都是林北辰在说,如果林北辰也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个几天几夜都不成问题。
不一会,顾亦舟接到一个电话,是卢清国卢院士打来的,她妈妈的老师,也是他的授业恩师。
顾亦舟留学的那所高校,除了他自身成绩好以外,更多的是卢清国的引荐,他后面考研读硕那会,卢清国对他的帮助和解答只多不少,所以他一向尊卢清国为师长,这次回国,除了自己的想法以外,也是受卢清国的邀请。
“亦舟”,卢清国难掩开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说要给你接机呢,结果医院这边临时有事没去上……”
“没事的老师,我已经回来了。”
“那你好好休息休息,过几天,我们见见,好久没看到你了。”
顾亦舟笑了笑,说:“是很久了,老师,那回头我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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