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舟,不用去了,以后都不用去了。”
顾亦舟身子一僵,拿着车钥匙的手颤抖了一下。
如果非要让顾亦舟疼的话,不能是别人,坏人他要自己做,诛心的话他要亲口说,这样,最起码顾亦舟疼了身边还能有他。
于是,秦默附在他耳边:“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顾亦舟脸色苍白:“什么意思?”
“林北辰死了。”
死了……不,顾亦舟身上的力气被慢慢抽走,他整个人都摊软在秦默的怀抱里:“秦默,你,你就这么不想让他活吗?”
——他明明就要醒过来了,我感觉到他要醒的决心了,他怎么会死?
我说过让他等我回来,我还没有回去,我还没有见他最后一眼,他怎么能死。
顾亦舟心里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他眼眶发红,眸子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你骗我的是吗?秦默,你在骗我是吧?”
秦默心如刀绞,他紧紧把顾亦舟搂在怀中,字字清晰又残忍:“没有骗你。”
顾亦舟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大脑自动规避疼痛,只记得自己要回去找林北辰,他还在等着自己。
——“亦舟哥哥,你快点回来啊。”
——“嗯,知道了。”
嗯,知道了,你乖乖等着我,我这就回去。
………
那之后的几天里顾亦舟一直在发高烧,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仿佛没了灵魂,他醒来时眼神空洞,难得睡下时也总是做梦,秦默看着他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心疼不已。
顾亦舟总会梦到以前的事,梦到林北辰还小的时候,可是梦里的孩子却再也没有长大,因为长大之后,他,早已不再是他。
奇怪的是,他在梦里却能分得清同样的脸谁是林北辰谁又是秦默。
就这样到了林北辰出殡那一天,他收拾好所有情绪一如平常,清冷优雅,好像他依然还是那个身上总发着光的顾医生。
那一天他也终于明白季扬当时的感受,他终于体会到一个尚在呼吸的人是怎样拖着空落落的躯壳做到不痛不痒着的。
那个人变成了一抔骨灰,你亲眼看着,可你无能为力。
秦默看在眼里,心里各种滋味,苦涩不堪。
顾亦舟发着高烧的那几天一直呢喃,对秦默也对着自己:“他当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他明明要醒来的啊,我……却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我没去见他,我放弃了他。
秦默只是心疼,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嫉妒,也就一丝,他觉得自己不该有更多,他问顾亦舟:“如果是我呢?”,如果死的人是我,你也会这么伤心吗?
顾亦舟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秦默就不敢再问,他不敢听顾亦舟口中的答案,譬如他其实不喜欢自己,他只是喜欢做为林北辰的自己。
顾亦舟那之后按部就班的继续两点一线的生活,关于林北辰的死许洋开出的证明是:呼吸衰竭引发的突发性病亡。
他说林北辰的各项身体机能都已衰退了下去,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醒不来就会死,没有第三种可能。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天空影沉沉的,乌云压顶,暴风雨欲来的前奏。
顾亦舟去了疗养院,他想去调一下林北辰房间里的监控。人去的那么突然和悄无声息,顾亦舟想知道他生命消逝的最后一瞬间在做什么,那些微小的细节里又是否能看出他临终的夙愿。
然而,许洋知道他的来意后有些遗憾的告诉他:“顾医生,实在不好意思,秦先生病逝的那一天,监控摄像机的供电源出现了故障,最近才维修好,那几天的监控实在没法调出来。”
顾亦舟听话微愣,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怅然若失。
许洋看着心里不禁奇怪,他从前以为秦默和林北辰关系最为亲近,要不然林大少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想保住他的性命,但现在看来,秦默去世最伤心的人似乎是顾亦舟才对。
他见顾亦舟神情悲哀,心有不忍:“顾医生,冒昧的问一下,你是怀疑秦先生的死吗?”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他最后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许洋思索了一会,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如果是这样,你或许可以问一下林总。”
顾亦舟眼眸幽深:“林……总?”
许洋好心补充:“就是林北辰,林大少爷,那天晚上都快十一点时,他神色匆匆的往这边赶,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见秦先生的人。”
顾亦舟没有血色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继而低声重复:“最后一个见他的人?”
“是啊,他可能知道点秦先生的临终迹象。”
所以他那天打秦默的电话怎么打都没打通,他说他太忙,那他在忙什么?为什么监控偏偏在林北辰去世的那天晚上出了故障,明明……明明他那天下午才从录像中看到林北辰醒来的啊,几个小时而已,就真的那么巧吗?
顾亦舟头疼欲裂不敢再往下想,他简单的跟许洋道了别就失魂般乘上电梯。
许洋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说——你也可以问问林董事。
林董事,也就是林浩峰。他也是见过死者的最后一个人。
可惜顾亦舟走得慌张没有听到。
第91章 见证“秦墨”的死亡
回去的路上顾亦舟心绪繁杂,许洋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他就那样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来到了秦默的住所。
大脑没意识的抉择往往是人最真心的显露,可是顾医生不承认。
他看着两个人曾经视为家的地方还亮着灯,一阵悲伤袭了过来,良久,他闭上眼睛,又打了一把方向盘准备离开。
车子刚调好头时,他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脸上投下一片昏暗的光晕,看不清什么表情,顾亦舟却能深刻的感受到他如蛆附骨的眼神。
他踩着油门的脚停了下来,那人急匆匆的跑过来,仿佛不确定般看了他好久,才错愕又惊喜道:“顾亦舟,是你吗?”
顾亦舟错过他的目光,平静回答:“嗯。”
男人有些痴傻的咧了咧嘴,跟外界传言的狠厉总裁差了不知一丝半毫。
顾亦舟在心里问自己,他是谁?明明是林北辰的脸却越来越像另一个人,哦,不是像,他本来就是,本来就是秦默啊。
秦默看他不说话,继续道:“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明明是在询问自己,可顾亦舟却看到他眼神里的霸道坚定还有掩饰不太好的温柔期盼。
顾亦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刚想解开安全带就顿住了,果然,这个男人是蛊。可头都点了也不能按回去,顾亦舟只得别扭的跟着他上了楼。
曾经数次抵死缠绵的地方,本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顾亦舟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疏离感。
算起来秦默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顾亦舟了,他知道顾亦舟不想有人打扰所以也没去找过他,此刻没想到心上人会主动过来,心情激动又开心。
“哥哥,你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秦默一进屋就眉眼带着笑意的问顾亦舟。
顾亦舟回答:“不用了。”
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的站在沙发旁边,秦默打破寂静:“坐吧,我给你倒杯水。”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
顾亦舟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了原地犹豫和思索,直到秦默切好了柠檬片,他才终于下定决心的问道:“9月6号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秦默拿着蜂蜜瓶的手轻微的顿了一下,回头朝他笑着:“那天啊,我想想,哦,我在谈一个很重要的合同,对方太难缠了”,他直直的看着顾亦舟,用他撒娇耍赖时惯有的语气:“哥哥,你是不是生气我没接你电话,我错了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他说的那么自然,如果不是许洋说他见过秦默,自己几乎就相信了他。
顾亦舟慢慢摇了摇头,眼神变得黯淡下去:“你说谎。”
秦默的笑容立刻凝固:“什么?”
“你说谎,秦默,那天晚上你去了医疗所,都那么晚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
“然后”,顾亦舟打断他,“第二天包括林北辰房间在内的所有监控都出了故障。”
秦默不可思议的放下手中的水杯:“哥哥,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那么巧,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谎?”
秦默听后脸色一片阴郁,他低低的笑了笑:“顾亦舟,你怀疑我,你觉得是我杀了他。”
顾亦舟又怎么会怀疑他:“那你告诉我,你去疗养院做什么?”
“我——”
我没做什么,我只是再次见证了“秦默”的死亡,杀他的人即使没亲眼看到也可以断定,是我的亲生父亲林浩峰。
可是秦默不能说,直觉告诉他顾亦舟不能知道,知道了只会对他不利。
顾亦舟用冰冷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你就那么不想让他活吗?”
秦默被他的眼神刺到了,突然裂开嘴邪笑:“是啊,我是动过让他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心思,可是我知道他醒不来或者干脆死掉了你就永远也忘不了他,你会因为自责记他一辈子。”
他把泡好的蜂蜜水递到顾亦舟的手里,“所以,我比谁都希望他好好的。”
顾亦舟没接过他递过来的杯水,戒备的后退了一步,秦默见他这样,危险的眯起眼睛:“说到这,顾亦舟,我一直想问你,你喜欢他吗?”
顾亦舟怔了一会,没有回答。
“果然是的”秦默自嘲的收回拿着水杯的手,顾亦舟这是默认了吗?
“你喜欢的是做为林北辰的我,从来就不是秦默吧?”
顾亦舟自从知道床上躺着的人是林北辰后就寸步不离,关心备至,十分的温柔他恨不能用出二十分来,可从前他以为睡着的人是秦默时却只看过他几回,说实话自己当时也并不是多在意,因为那时顾亦舟眼中的秦默只是追过自己的嫌恶之人。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用林北辰的身份和这个男人谈恋爱了,那就无法不去妒忌,不去发疯。
然而顾亦舟只是站在那里,眼里的光明明灭灭,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缄默。
“哦,我明白了”秦默已经不在乎答案,或者说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自欺欺人的不去相信不敢相信。
“顾亦舟,我就是个坏人啊,旁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就算是亲兄弟又怎样,死就死了嘛,我——”
“啪”得一声,顾亦舟愤怒的扇了他一个巴掌,与此同时两人同时怔住。
顾亦舟看着秦默的眼睛,失望道:“是啊,你当然不在乎,你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你还能在乎什么?”
嗯,秦默不置可否,是这样不错了,他以前觉得生活无聊透顶,死了和活着也没多大区别。可是现在呢,所有值得和意义都寄在了一个顾亦舟身上,如果顾亦舟不理他了,生活可不就是和从前一样无趣。
所以他回答:“也不是,例如,顾医生,你告诉我你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我还是能在乎的。”
“——所以,有没有呢?”
顾亦舟抬起头迎上秦默濒临绝望又带着几丝希冀的眼神,如临深渊。
心里有个声音催促他,顾亦舟,快告诉他答案!同样的也有另一个声音在警告着他,秦默是最后一个见林北辰的人,他对你撒了谎,不要相信他!
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秦默如同沙漠里行走将要枯死的旅人在等待着续命的水,大海里要沉没的孤舟想抓住最后的缰绳。
“有没有啊?顾亦舟,只要你一句话而已,就那么难吗?”
他也算活了两辈子,这两辈子他对顾亦舟死缠烂打,穷追不舍,他那么努力的想追上顾亦舟的脚步可总也没真的追上过,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他现在只是想要顾亦舟的一句话而已,怎么就那么难,那么难呢……
半晌,顾亦舟迷茫的开口:“我……”,却最终也没说出下面的字眼。
秦默转过身子,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好像刚才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不是自己,他轻声道:“哥哥,茶凉了,我再去给你倒一杯吧。”
很显然,顾亦舟没说出来,他也不愿意再去听。
顾亦舟躲过他看自己的失落眼神,隐忍着心疼:“不用了,很晚了,我……先回去了,你的脸——。”
“没事,不疼。”
顾亦舟轻轻“嗯”了一声,有些别扭的转过身子往门外走去。
秦默捂着自己被顾亦舟打过的脸颊:“顾亦舟,你的手疼不疼啊?”
他看着心上人身影慢慢消失的那一瞬间在心里想:如果死的人是我呢,顾亦舟,你会怎么样?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也没人会怎样。
第92章 车祸
秦默的大三生活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繁忙起来,林浩锋把手中大多数权利移交给了他,他没有拒绝。
秦默心里尚存着对顾亦舟的执着,这执着长达一个人的两生十几年那么久,他如何舍得放手。
至于林浩锋,说实话他也说不出什么恨不恨的,他能亲生杀死一个人两次,秦默觉得恨在他身上就是狗屁浪费。
秦默不再像之前那样用林北辰的身份做尽混账事去恶心他,因为那样他会离顾亦舟越来越远,即使不能靠近他,也要待在能一眼就看得到他的地方。
说到底林浩锋最在乎自己手里的权势地位,对他最大的报复无疑就是夺走亦或毁掉这些。当然,亲口告诉他死的人其实是林北辰是对这个刽子手最大的惩罚,可秦默觉得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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