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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她才听到萧珂怜的声音。
“姐姐…好黑啊…”
“我…”
“害怕…”
“黑…”
细弱的求救声断断续续，似乎这每一个字，都是萧珂怜逼着自己挤出来的。
她的语气飘在半空之中，迟迟落不了地。
侯沐心急如焚，她说：“珂珂宝贝，咱们开灯好不好？”
又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黑暗如同掐住了萧珂怜的脖子，让她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字。
“开了…”
“还是黑…”
“都…黑…”
惊疑不定的声音，像是一把大锤子，狠狠地砸向侯沐。
誓要把她鲜活的心脏，砸得血肉模糊。
她也顾不上其他的，直接扫了一个共享电驴儿，就直接回家。
完全不管被堵在路上的车。
冷风似刀刮在她脸上，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也被冻得通红。
侯沐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只知道前进，再前进。
她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压根就听不见萧珂怜说了什么。
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有挂掉电话。
好在，堵车的地方离她家不远。
侯沐骑了十分钟，就到了小区外面。
等她停好车，她才知道萧珂怜为什么如此害怕了。
小区停电了。
整个小区都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侯沐进入小区之后，也不顾自己冻得直哆嗦，便开始安抚萧珂怜。
“宝贝，姐姐已经到小区了。”
“姐姐这就回家。”
没人再说话…
侯沐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企图能够听到萧珂怜的回应。
没有…
一点声音也没有…
萧珂怜那边，静得好像在另一个空间。
侯沐心中越加焦虑，她脚下动作不由自主地加快，竟然跑了起来。
等她站在电梯门前的时候，不停地喘粗气。
可等了几分钟，都没等来电梯。
侯沐这才反应过来，停电了…
她一咬牙，直接冲上消防通道。
她家在，29楼。
她的萧珂怜，在29楼等着她。
侯沐此时像是不知疲惫一般，闷着头爬楼梯。甚至累到没有精力，在去安抚萧珂怜。
整个楼道，都是她粗重地喘气声。
一楼…
三楼…
五楼…
十楼…
二十楼…
等到二十五楼的时候，侯沐已经头晕眼花，耳边也开始耳鸣。
站立都变得如此艰难。
她右手死死地抓住扶梯，靠着手臂的力量，带着她整个人向前移动。
二十六…
二十七…
侯沐此时头重脚轻，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她却咬咬牙，又继续爬楼梯。
二十八…
还剩最后一层楼。
可此时，她腿已经软得不像话，手臂也没有半分力气。
再没有什么，能够带着她往上了。
侯沐靠在墙边，对着萧珂怜喃喃自语：“宝贝…不要怕…”
“姐姐…再上一层楼…”
“就…”
她话没有说完，便听见萧珂怜那边有了声音。
似乎是…开门的声音。
可萧珂怜，并没有说话。
她脑海中各种可怖的猜测纷至沓来，似乎不让侯沐崩溃，绝对不满意。
侯沐只能咬紧牙关，一步又一步，继续上前。
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又痛苦，可侯沐一直没有停住。
终于，她爬上了二十九楼。
这对侯沐来说，必定是个了不起的胜利。
可现在，她却一颗心，都挂在萧珂怜的身上。
“珂珂…我…上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碰撞的声音。
听得侯沐心惊肉跳。
她拖着累到极致的身体，用自己现在能发挥出来的最大速度，向家中跑去。
还没忘了发消息给小区安保人员。
如果…
如果她家有其他人的话…
她甩了甩头，站在了自己家门前。
也不等萧珂怜来开门，她直接掏出钥匙，想要自己把门打开。
可不知道是她刚才用力过度，还是现在心中紧张。
这钥匙一点都不听她使唤，抖个不停，就是塞不进钥匙孔。
侯沐见此，连忙靠在门上，用左手死死地按住右手。
“别抖！珂珂在等你！”
“不许抖！”
也不知道是她这话起作用了还是怎么回事，钥匙竟然真的成功被插进去。
门开了。
一室黑暗。
侯沐习惯性地开灯，这才想起已经停电。
她也不关门，在黑暗中开口：“珂珂，我回来了。”
没人回答。
侯沐当下大乱，手忙脚乱就准备报警。
却才看到，她和萧珂怜的电话，还在通话中。
她凑近话筒，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珂珂！”
另一声要小许多的声音，从她卧室传来。
黑暗总是给人危险的感觉，总会让人觉得，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人，藏在黑暗里面。
伺机而动。
即使是侯沐，也不例外。
她用手机手电筒四处晃，却一步又一步，朝卧室走去。
珂珂还在里面，她该多害怕啊。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她的手机自动关机。
另一个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见到这个场景，侯沐只觉得天旋地转。
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珂珂？”
没人回答她！
侯沐几乎是颤抖着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手机。
这一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萧珂怜一个人在黑暗中，度过了整整一个小时。
愧疚和悲伤有如海啸奔涌而来，将侯沐吞噬。
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捧着眼前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喊萧珂怜的名字。
可紧接着，侯沐就摇摇头。
她要振作，她要先找到人才行。
没有时间让她悲伤。
侯沐强撑起身子，打算站起来，却因为失力，狠狠地摔倒在地。
可这一摔，却叫她想要落泪。
她摸到了，另一个人。
房间中还存在的另一个人。
她浑身冰冷，像是才从冰湖中捞出来。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发抖，却一声都不敢出。
侯沐却一个激灵。
她也不再尝试着爬起来，而是就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朝对方移动。
以手肘带动整个身体，朝着那人靠近。
终于，她到了。
侯沐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站起来，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背靠衣柜，朝那人伸手。
缓缓抱住她，像是抱住自己丢失的珍宝。
“珂珂乖…我…回来了…”
“不怕…”
“姐姐陪着…你…”
原本安静的房中，除了侯沐的安慰声，渐渐也响起抽泣的声音。
又细又弱，却叫侯沐如获新生。
第21章
停电的城市总是安静地过分，人声也不曾听闻。夜空中没有半点光芒，纯粹的黑暗。
侯沐抱着怀中之人，一下又一下的安抚。
可萧珂怜却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一般，陷入一片死寂。
若不是她还时不时地颤抖，侯沐真的怀疑，她已经晕过去了。
忽然，带着些急促意味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一束又一束手电筒的光，照亮漆黑的楼道。
“侯小姐！没事吧？！”
等人开口的时候，侯沐才想起来，自己回来的时候叫了安保队伍。
侯沐一边安抚萧珂怜，一边回答：“没有，谢谢你们。”
紧接着，她又双眼发光地看着他们手里的电筒，“请问这个电筒多少钱，我想买下来可以吗？”
安保队队长有些纠结：“侯小姐，这个电筒是我们单位统一批发的。”
“哦。”侯沐心头有点失望：“那就算了吧。”
她又问：“电什么时候能来？”
安保队队长带着不确定回答道：“之前说的是十点来电。”
没记错的话，侯沐停电关机的时候，就有十一点了。
看来今夜来不了电了。
可怀中的萧珂怜该怎么办呢？
侯沐叹气，决定再争取一下：“手电筒真的不能卖给我吗？”
“真的不能。”
“那可以借给我吗？明早我就还给你。”
“这…”
漆黑一片，侯沐也不知道安保队长是什么表情。
但是只听声音，侯沐晓得对方犹豫了。
她趁热打铁：“保证不会弄坏，明天一大早就给你好不好？”
“行吧。”
安保队队长叹了口气，这才走进侯沐的卧室内。
之前他都是站在客厅，和侯沐交流的。
也是这次走进了，才看见侯沐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瑟瑟发抖，像是被吓破胆的小兔子。
兴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小兔子抖得更加厉害。
而侯沐，则已经失去了以往的书香气息。
她此时沉下一张脸，神色不善地看着盯着自己宝贝瞧的男人。
即使对方帮助了她，可盯着萧珂怜就是不行。
“把电筒放在床上吧，谢谢。”
带着些冷意的声音响起，安保队队长这才回神。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也只是侯沐的猜测。
不过他接下来的动作，倒是让侯沐十分满意。
只见他轻轻将手电筒放在床上，并且往前一推，手电筒就滚落到侯沐身旁。
“谢谢。”
侯沐拿着手电筒，上面还有其他人的体温。
她虽有些不自在，但到底也没有把电筒扔开。
而是礼貌道谢。
“我明日就把手电筒还回去，需要送到哪里吗？”
安保队队长：“送去门卫室就好了。”
他又补充一句：“手电筒后面刻有名字，门卫大叔会还给我的。”
“嗯好。”
侯沐这样一说，安保队队长便十分自觉地离开。
还不忘关上门。
等门关之后，侯沐这才把手电筒放下。
手电筒发射出的光芒像一把利刃，劈开黑夜，照亮瑟瑟发抖的萧珂怜。
也是借用手电筒的光，侯沐才看清萧珂怜的真实情况。
她双手交叉，抱住自己，呈保护的姿态。
背部拱起，头也微微下垂。
像是在躲避防御。
她眼眸禁闭，脸色苍白，唇早已失去血色。
像一尊瓷娃娃。
美丽又易碎。
侯沐轻轻喊她，想唤醒早已陷入恐惧的美人。
“珂珂，不怕了。”
“姐姐借了一个手电筒。”
“你看，有光。”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萧珂怜的神经，她颤抖的动作停顿一二。
可紧接着，又开始了。
甚至幅度比之前还大！
侯沐毫无办法。
她只是个写小说的菜鸡啊，怎么要遇见这种心理上的难题！
只是，再难也要继续。
可是她实在没办法，就只能选择最笨的方法。
给萧珂怜唱歌，放松她的精神。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
一遍又一遍，小白船都不知道游玩了多少遍，萧珂怜也没有反应。
难道是因为侯沐五音不全？
她叹了口气，准备换一首歌。
这次，她没有唱出来，而是轻轻地哼着。
她哼的，是萧珂怜白天哼的那一首歌。
没有词，没有配乐。
只有她的即兴而止。
侯沐的声音温柔，以至于她哼出来并不像萧珂怜哼出来的那般，沉郁悲伤。
轻柔的调子，带着古朴的音节。穿透时空的阻隔，像一束光，劈开厚重的云层。
照到萧珂怜身上。
颤抖的动作停住了，侯沐惊喜不已。正欲开口说话，却看见萧珂怜的眼泪，簌簌往下掉。
她开口，轻声附和。
沉痛而又悲壮。
也是到现在，萧珂怜才反应过来。
这首歌并不是萧珂怜随意哼唱出来的，而是她从《大辰风华鉴》里带出来的。
或许是唱辰国风光，也或许是唱出征意气。
更或许，是唱萧珂怜这一生。
即使是受到世界的影响，关于书中的记忆正在逐渐转淡。
可她依旧记得。
只有曾经的调子，能拨动她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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