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柔地看向江屹,鼓励般的朝他点了点头。
江屹从没有接收到林湫如此直白的回应,突然觉得有点懵。很想打开手机搜索:家人催你谈恋爱,你暗恋的对象朝你笑了一笑,这是什么意思?
江老爷子听江屹这么一说,撇了撇嘴,道:“你努力?你努力都好几年了,努力出个啥了?给你安排的相亲,一个一个都不喜欢。你说说,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老爷子,相亲那也太刻意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那今天正好小沈来家做客,这算缘分吧,这够顺其自然吧?你俩也认识认识。我刚才跟她聊了挺久,我挺喜欢的。小沈,你要是不嫌弃,你也可以多了解了解我们家江屹嘛!”
沈佳庚只能干笑,看向老师求助。
江屹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老爷子说的这么直白,刚才也忘记跟林湫解释了,他要是误会了可怎么办?
江母知道年轻人的窘迫,出言劝了一句,“爸,人家小沈脸皮薄,你别吓着她。”
“那小林你说,咱家江屹和小沈,是不是还挺配的?”江老爷子看着林湫,十分期待的样子。
林湫默然片刻,道:“江老先生,两个年轻人都是很优秀的。不过事关情感,还是要他们自己做主,也强求不得的。”
江屹道:“就是就是,爷爷,没您这样乱点鸳鸯谱的。这人生大事,我自己心里都有数。您就耐心等等吧。”
“等等等,到嘴的鸭子都能飞!行了,我不管你了!”见大家伙都不跟他站在一边,江老爷子顿感没趣,草草吃完饭,生闷气去了。
不过“到嘴的鸭子都能飞”这句话确实给了江屹一点刺激。上次在局里看到凌川跟林湫握手来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有根弦就是动了一下,感觉不舒服得很,但又说不上为什么。后来他还暗地里打听过凌川,只知道他在外面读过书,身边有过几个人,是男是女说不好。
最重要的,是凌川明明认识林湫,上次在局里又显得像不认识似的。难道是旧情人?那难保不会死灰复燃。不是都说什么伤得越深,爱得越深,那这都形同陌路了,如果有那么一段儿,那该是多么刻骨铭心啊?有时想起来就像小蚂蚁在心里乱爬,让江屹难受的很。
不过江屹也想得开。如果真是形同陌路,那就是过去式。过去就过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再说了,他可舍不得伤林湫,谁伤林湫谁就是傻子。错过林湫的绝对是亏到地心里去了,他可不会错过。
江母跟林湫早已认识,还请他做了不少翻译工作。最近她正在编书,也请林湫过来帮忙。饭后,林湫听秦教授嘱托,又到书房拿资料,转头一看,江屹就咧着嘴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
“怎么了?”林湫觉得有几分好笑。
江屹已经一个多月没看到林湫了。一开年,他们就忙着跟有关部门合作对不正规甚至违法的教育基金会进行整改,加上黄伟义那边牵出来一众“牛鬼蛇神”,写报告都写得人发晕。而林湫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突发奇想,去了滇城一趟,一去也是一个月。他又不怎么喜欢用手机,能联系到他就不错了。
“好久不见你嘛,多看看你呀。”
出去这一个月,林湫却没有被滇城的紫外线晒黑,只是头发长了一些,看起来很有滇城文艺青年的味道。沈佳庚的样貌虽然跟林湫有四分相似,但相比之下,天真温和许多,没有林湫身上的沉静与清隽,也因此缺少一种神秘。
江屹这话一说,林湫也只好无奈地随他去,放任江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哪知道接下来不管他走去哪儿,江屹就跟到哪儿,跟一只大狗狗一样,直到江母要离开才把他喊走。
江母打包了几份菜回去给下晚课的江父当宵夜,顺路把沈佳庚送回学校。她比江老爷子眼神好多了,临走前拉着江屹小声嘱咐道:“坏小子,不许把小林吓跑了,我还求着他给我帮忙呢!”
江屹乐了,道:“老妈,你放心,我争取早日把他骗到手。”
他看着沈佳庚有些抱歉地笑一笑,道:“不好意思啊小沈,今天让你为难了。你们帮了秦老师不少忙,我妈可心疼你们啦。回头有机会哥请你们吃饭。”
沈佳庚也知道江屹对她没意思,话里也说的让人放心,要请就是请她们一群,在老师面前也连忙给江屹点头。“谢谢江哥。今天是我打扰了。”
也怪不得沈佳庚讨老爷子喜欢,确实是个乖巧的女孩儿。“不用跟哥客气。好好学习,加油!”
突然,沈佳庚想起来了什么,道:“江哥,不好意思,那个,能不能要一张您的名片啊?我听爷爷说,您是刑警,对吗?”
“当然没问题。”江屹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心里有几分疑惑,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啦。只是以防万一,有张刑警的名片,我心里也感觉踏实。如果有什么事,我再跟江哥电话联系。谢谢啦!”
江母还急着回去接江父下课,便没有再多言,只是嘱咐儿子有空也回去看看。
江母走后,江屹借口消食,步行送林湫回家。
春日万物复苏,他的心也在蠢蠢欲动。
“林老师刚回来吗?滇城好不好玩?据说那里四季如春,真的吗?前两天景东冷死人了,幸好你不在。”
“嗯,刚回来。那里确实很漂亮,也很暖和。”林湫一句一句地耐心回复江屹矫揉做作的问题。
“欸,林老师好厉害啊,我妈的那些材料,在我眼里就跟天书似的。我妈念哲学,我爸教历史,结果呢,生了我最没文化一个人。”江屹笑。
他眼珠子一转,“不过也难怪咯,我从小爷爷带的,他那人什么样,刚才你都看见了。那小姑娘莫名其妙被拉来给我配对,看把她吓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湫:“江老先生只是早日盼你成家嘛。一晃也十年过去了,你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江屹撇撇嘴:“我什么德行我爷爷还能不知道吗?早就不盼着我成家了。”
“这话怎么讲?老人家总是盼着你好的。”
江屹看着林湫,道:“那林老师呢?怎么不成家?”
林湫垂下眼看路,半响道:“我不适合。”
“那林老师这话又怎么讲?”
林湫噎住,沉默一会儿,解释道:“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
江屹也学舌:“我也自己一个人习惯了。”
林湫对江屹的胡搅蛮缠没有恼怒,而是继续耐心解释道:“我从小没有什么亲人,也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所以不适合建立长期的情感关系。”
这也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我看我跟林老师挺投缘的,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算是长期的情感关系吧?”
“那不一样啊。”林湫有点哭笑不得,道:“你一开始是我的学生,现在是我的朋友。这跟你要成家在一起的伴侣是不一样的。”
江屹默然片刻,道:“那如果可以一样呢?”
林湫愣了一愣:“怎么一样?”
“我不适合成家,林老师也不适合成家。我习惯一个人,林老师也习惯一个人。我们却又恰巧这么合得来,为什么不能成为伴侣呢?”
林湫咽了咽口水。他看着江屹道:“江屹,你有很爱你的父母、爷爷,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也是一个对社会很有贡献的人,你可以有非常幸福的家庭,你只是需要等一等……”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站定在路灯下。昏黄的光晕在他们的头顶氤氲而下,像一层淡黄的薄雾,笼罩着唯有他二人的小世界。
江屹轻声道:“我已经等了十年。”
林湫心中一跳。
江屹见林湫不说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没关系。林老师,我知道你特别擅长装傻。之前是我说的特别不清楚,现在我觉得说清楚也挺好的。反正你也跑不掉。”
他顿了顿,故意拉长声音慢慢道:“你要是跑了,我就等你。反正,反正都等了十年了,这十年里也没遇到个能放到眼里的别人,横竖都是你,再等十年也问题不大。你觉得呢?”
林湫有点惊讶地看着耍赖皮的江屹,脸上透出一层薄薄的红,眼中也有几分错愕的狼狈,道:“我、我不知道。”
他错乱间冒出两句话,都不敢抬眼看江屹,转身加快了步伐。“我觉得晚上有点凉。你早点回去吧。”
江屹早知道林湫会是这个反应,一点也不惊讶,也一点都不伤心。他不用藏着掖着,反而方便了许多。
“欸,林老师,都说表白被拒绝会发个好人卡,你也稍微安慰我一下吧!”江屹不要脸地跟到林湫身后。
而林湫脑子乱成浆糊,人也有点晕晕的,竟然被江屹喊住了。“江屹,对不起,我可能还是要回去再好好理解一下你的意思。”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不知道……”
江屹道:“那至少抱一下吧,万一以后你就躲着我,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那会很伤心的。”
林湫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江屹上前两步伸手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僵硬了一瞬后,林湫只有一个想法:好暖和。
江屹身上的衬衫柔软地贴着他的面颊,胸膛中温暖的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林湫整个人都被他身上的踏实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了。像是孤舟在山穷水尽之际,却飘荡到了一处最安宁的港湾,所有的深渊巨浪都被阻隔,连这里的夜都是柔和的。这份温暖令人太无法割舍,太难以离开。
这种温暖像是倏然升起的篝火,所有的黑色梦魇被这火焰蚕食,变得越来越淡,逐渐瓦解成灰。所有的顾虑和阴谋,周旋与计算,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喧哗转动的齿轮。如果有生命的终点,他希望得到的,就是这一种纯净与安宁。
林湫想,是时间在这里停止了吗?或者,这只是又一场梦?
江屹把头埋在林湫的颈窝处狠狠吸了一口,十分满足,笑着轻声道:“所以,其实我没有被拒绝,对吧,林老师?”
这揶揄的口吻让林湫瞬间清醒,立刻把江屹推开,落荒而逃。
而身后江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还不忘喊了一声:“林老师,晚安!不要躲我啊,我会得相思病的!”
此时此刻的林湫只想立刻打包行李连夜出走,却没有想到,和江屹的下次再见,竟然真的是在医院。
第109章 席勒颂歌(3)
王谦池生前在一所传媒学院读大专,大二被退学后在家准备二次高考。
他的母亲马红叶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老二性格比较一直比较孤僻,青春期以后就更不爱跟我讲话了。他们哥俩从小就没有爸爸,只有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工作供养他们两个人。”
但王谦池的遗书里没有提到太多关于母亲的事,而是着重提到了自己的哥哥,说最喜欢跟哥哥待在一起,从小哥哥就跟他一起打游戏,他们从来没有输过,“而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打得烂透了。生活很像一场游戏,我也搞砸了。再见,这个充满背叛和孤独的世界!”
对于遗书里的内容,马红叶是这样解释的:“前年,老二要考大学的时候,老大出国了。那边的学校学费全免,我们都很高兴。只是听说硕博连读要五六年,老二有点别扭。毕竟我一直忙于工作,都是老大在陪他,有点舍不得也是应该的,但我没有想太多,只想着孩子们都上大学了,我的苦日子也要到头了。谁知道,谦儿从此性格就变了,读到大二的时候,学校说他挂科太多,还有跟同学打架什么的,竟然就把他退学了。这不重读高考可怎么办啊?让他去打工,他不愿意,我也舍不得。我是支持他再高考的,他也一门心思要考到哥哥念的本科去。还有两三个月就高考了,哪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呀!”
马红叶立刻泣不成声。
林林问道:“王谦池现在是在哪个高中复读呢?是四中吗?”另一名死者高欣语就是在四中读书。
马红叶道:“他大二退学了,之前考的不是本科,又是因为挂科退学的,一般高中复读班都不收。所以,他一直是在家自己复习,自己也报了几个辅导班。他不让我问这些,都说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敢问。问了,他就说我嫌弃他处处不如他哥,说我看不起这个儿子。”
她说到后面又哭了起来。
而高欣语的家庭情况也不是很好。她3岁父母就离异了,后跟随父亲在外地打工。父亲再婚过两次,搬过几次家,三年前又一次离异后,最终又搬回了景东市,方便高欣语参加中考。高二的时候,文化课比较落后的高欣语,在学校的劝说下选择当一名艺术生。
“欣语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很懂事。遇到什么问题,都自己扛着。知道我工作辛苦,很体谅我。我们父女俩感情一直很好。没想到,这么懂事的孩子,却……”
高欣语的父亲高远军是一名包工头,平时也比较忙。本来打算过段时间手头的事忙完了,就带女儿出去好好游玩一趟,谁知斯人已逝,追悔莫及。
关于高欣语的抑郁症,高远军表现的很愧疚。虽然他也曾经带着女儿去看过病,但其实心里对抑郁症仍然有几分不以为意。
“我想,可能我们老是搬家,她没什么朋友,才会觉得孤单。我带她去看医生,当时只是说有点抑郁倾向,我想着,可能就是孩子内心比较敏感,容易心情不好。去年工地没什么活干,我还带她出去走了走。没想到……”高远军也说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了这种事”。
高欣语的遗书写在一张A4纸上:“爸爸,我很爱你,但是这个世界是一场不适合我的游戏,太残酷了。我不是一个令你骄傲的女儿。我要走了,希望另一个世界我能快乐一些。”
高远军痛苦地捂起了脸,告诉民警,自杀前,女儿还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说给他织的围巾终于织好了,还买了几盆绿萝回家养。谁知道他回家一看,只有女儿冷冰冰的一具尸体。
关于孩子自杀之前的可疑迹象,马红叶和高远军都表示,没有察觉什么异样。他们也都忙于工作,对于孩子的学校生活、朋友状况等等都没什么了解,只说孩子们挺喜欢上网,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跟孩子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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