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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导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说道：“他是个好孩子。”
王导喝了一杯酒，接着他注意到地上散落的一些纸团。他捡起一个展开看了看，然后他就顿住了。“这是什么？”王导指着纸上的内容，问道：“这个人物的记得好像是古川的那个角色？你怎么突然开始写他的故事了？你要给他加戏？你——”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你该不会是想要用古川当男主角吧？”
吴导没有避讳，他点了点头承认了：“是的。”
“你疯了吗！”
“……”
“虽然古川是个好孩子，但是——但是你也不应该用自己前途去赌啊！”王导的嘴哆嗦了一下，他特别的激动，“你知不知道你用了古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会被扣上歧视残疾人的帽子，从此你就是一个剑走偏锋的导演，会被列为猎奇类导演，你的商业价值会一落千丈，身后永远会有那么一群疯狗咬着你。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用了古川，在别人看来你就是哗众取宠的小人，你在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创作，没有人会看到你的能力和技术，他们只会无限放大古川的存在，然后将你标签为一个”想要走捷径的小丑，你是在制造人血馒头。”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我停不下来！这个故事我想了八年，八年时间足以让一个想象中的世界在我心中完全的活过来了。”吴导咬着牙，他将一旁的垃圾桶踢翻，然后一团团的废纸从里面滚了出来。“我无数次的修改剧本，但是怎么修改都不满意。你们都以为古川那个角色是我临时起意加进去的，是为了迎合他的身体情况特地加了这么一个残疾角色，大家都夸赞我这一个人物加的妙，但其实……他才是我原本想要写的人。因为世俗我已经无数次放弃让他做主角了，这会儿有一个人傻钱多的投资方不介意我用什么样的演员，那么我为什么不能试一次？反正我这辈子都还没有成功过，也没有享受过站起来的滋味，那么我再多趴一会儿又怎么样？”
王导自己本身也是导演，他很清楚身为导演在艺术上的追求。他并不想吵架，因此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可是你没必要用真的残疾人不是吗？”
“什么意思？”
“毕竟残疾人演残疾人不算是演戏。”王导说道，“如果你真的要一个残疾人主角的话，那么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演技很好的演员，他一定能将故事里的残疾人完美的表现出来。”
“谁？”
“江林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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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四个世界
因为男主演的事情, 剧组不得不停工一段时间了。等古川这边再次接到吴导的通知来到剧组的时候，发现剧组的人员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好像来了不少的新面孔。对此古川并没有觉得怎么样, 只是当他看到江林齐也在剧组的时候, 他倒是有些意外了。
古川看了一下江林齐，心中多少有了些准备。
江林齐看起来瘦了一些, 他看到古川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他走过来淡淡的打招呼：“我就猜到是你。”
“嗯？”
“吴导和我说剧组里有一个坐轮椅的人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是你。”江林齐看了古川一眼, 然后他才继续说道：“所以你还是坚持要在这个圈子里混吗？”
“是的。”
江林齐听了这话，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不过他这会儿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就这样简单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江林齐的前脚刚走, 吴导就找过来了。他匆匆的跑到了古川面前说道：“剧本出了些问题, 你先按照原来的剧情演吧。”
古川沉默了一下, 他问道：“出什么问题了？”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吴导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时间着急的说道, “你先按照原来的剧本演, 这一段在新剧本里也是一样的，你照着演就行。现在演员全都就位了, 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这多一天就是一天的钱，现在是能省则省了。
古川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化妆师很快就上来帮古川化好妆, 她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带着些忧心忡忡的感觉。在收拾化妆品的时候，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剧组现在越来越乱了……”
古川看了她一眼。
化妆师抬头看着古川，她的眉头皱得高高的。只是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最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就这样分开了。古川推着轮椅到达了目的地，就看到一群已经换好了衣服上好的妆的演员站在那儿了，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到他出现的时候都拧起了眉头，好像在担心忧愁着什么事情，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古川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但是他并没有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隐隐约约有点猜测了，觉得……已经不需要去问了。他闭了闭眼回想了一下剧情，将台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珍而重之的说道：“我准备好了。”他会珍惜接下来的每一点演戏时光。
开拍了。
古川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一场戏大家的表现都特别的好，以往他和人对戏的时候，对方好像总是在顾及着什么，发挥起来似乎有所保留的样子。每每到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他们就更加防备，总是要cut好几次，好像不敢随意乱来的样子。但是今天就很不一样，他一共和四个人有对手戏，这四个人都表现的好像完全将自己的水平都爆出来了，以至于明明只是一场简单的文戏，却演得十分的有爆发力，每个人的台词神情都完美极了。
一场戏下来，不管是身在其中的演员还是周围围观的工作人员，大家都有一种着迷了的感觉。等拍板响起来的时候，他们还久久不能从角色中回过神来。古川倒是没有这样的问题，他轻易的就走出了角色，然后他看了看下一场戏，发现中间这段没有他的戏份，于是他就摇着轮椅下场了。
古川刚下了场，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些脚步声。他转头看过去，就见刚才对戏的几个人都围了过来，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很凝重，像是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对此古川摆出了聆听的姿态，安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开口。
“你……演得真好。”
“……谢谢？”
“这下我就放心了。”
“嗯？”
“你要好好表现呀！”其中一个女演员松了口气，她笑着对古川说道，“我们这些岁数大了，平常也接不到什么电影作品，这么两三个月还是耗得起的。你也不要对自己有太大的压力，就当积累一次经验嘛。”
“我倒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另一个中年男演员说道，“之前我跟你对戏的时候老想着你的腿，看着你心里就忍不住觉得可怜，对戏的时候就产生了高高在上的心理，忍不住就对自己放松了要求，然后演得不伦不类了。今天这么一看一对，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心理多么的扭曲，其实你演技真的很好，就算不是科班的，但你的表演相当的自然。”
“……”
古川听得这些人的话有些迷茫，他慢慢的回到了休息室，就在他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吴导从外面走了进来。吴导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他满头大汗的拎着一个本子匆匆而来。他进来了之后就直接将那厚厚的本子塞到了古川怀里，然后说道：“新剧本出来了，你赶快熟悉熟悉剧本，将台词背劳了，等着几场戏过去了，就要用到新剧本了。”
古川怔了一下，他的手在碰触在剧本的时候顿了一下，不过他这样异样的动作并没有被气喘吁吁的吴导看见。古川放缓了呼吸，他伸手慢慢的翻开了剧本，然后——“我是男主角？”古川有些意外的问了出来。
“对啊！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吴导不懂古川的疑问，他反问道：“怎么？难道是你反悔了？千万别跟我来这一套了……我好不容易重新凑齐了班底，现在你突然要说不演男主角……那，那我只能跪你面前抱你大腿了。”
“我没有反悔。”古川抿了抿嘴，他似喃喃自语的说道：“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你好好演！”吴导深吸一口气，他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当他看到古川的模样的时候，他觉得再多的话说出来都很破坏气氛。只是就这么干坐在这里也很尴尬，于是他佯装忙乱的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就借口要忙快步离开了。
吴导走出休息室后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一旁的树下，他眯眼看了一下，认出树下的人是老朋友王导给他介绍的江林齐。他站了一下，然后他走上前问道：“你是因为觉得新剧本不好，所以才拒绝加入我的剧组吗？”
江林齐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剧本很好。”
“那……”
“但不适合我。”
吴导愣了一下，他说道：“怎么会？我知道你的演技很好，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能够完美的将角色再现。”
“我无法胜任。”
“那不是这个还有其他的，我给了你两个剧本吧。”吴导有些紧张的问道，“如果你不喜欢现在这个剧本，那另一个剧本怎么样？感兴趣吗？”他着重强调了另一个剧本的事情，显得特别的重视。
“不感兴趣。”
“……”
江林齐似乎觉得呆在这个剧组没意思了，他转身就离开了。等回到保姆车的时候，他就看到自家经纪人一脸怨念的看着他：“林齐，我觉得吴导那个新的剧本和之前的完全没法比，真的特别的好！你为什么不接下来？光看剧本我就能感觉出将来一定能爆了。”
这会儿江林齐淡淡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几分遗憾，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那不属于我。”
另一边古川坐在休息室里认真的看着剧本，等看完了，他还久久沉浸在剧情当中无法回过神来。他捧着剧本，觉得这新的剧本和之前的不过是换了一个视角，但好像就换了一个世界一样。原本的故事偏热血励志，还带着点现在流行的怀旧和喜剧元素。新的剧本就没有这么多的东西，但是看完之后更让人心动，特别打动人。
仿佛换了一个视角，连写剧本的人都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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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四个世界
古川拿到了男主的剧本, 然后就一头钻进去研究着角色的方方面面。不过就算他再怎么沉迷于剧本，再如何的不问周围事，他也发现了最近的剧组似乎不太.安定。原本应该是一个团队的剧组, 在经过大换血之后, 人员的流动性变大了。
往往今天还能看到的工作人员，也许明天就辞职不来了。就拿古川身边经常接触的化妆师来说, 都已经换了三个人了。第一个化妆师因为突然怀孕不太想长时间的碰触化妆品，所以辞职了，第二个化妆师上班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自动辞职了, 现在已经是第三个了。
至于那些群演的变动就更大了，那些没有镜头没有台词的倒还好, 他们拿多少钱就干多少事，没太多的心思。那些稍微有点名头的演员配角，这段时间的心思特别的浮躁, 有些死缠烂打的要离开剧组, 没得到好处就阴阳怪气的挤兑, 最后拿到了钱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那三个和古川搭过爆发戏的老戏骨倒是留下来了, 他们见着剧组这样的情况, 都表现出了十分的不开心。只是流动多了之后, 他们就没时间生气了，反而开始帮忙着找熟悉的演员邀请对方来演戏, 或者是劝说一些好苗子留下来。不只是这些老戏骨，其他工作人员看着剧组的情况心里也着急, 也默默的帮忙联系了一些自己认识的演员，邀请对方加入剧组。
在经历了一些变动之后，剧组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古川看着焕然一新的剧组，他心中一时之间也是涌上了不少的情绪。只是他这个人性子比较淡, 就算心里有着万般的想法，也并不善于表达。他做的只是更加认真努力的钻研剧本，尽全力的将每一场戏都表现好，不辜负这一份期待。
日子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了，不知不觉古川在剧组带了小半年。
杀青宴那一晚，古川参加了。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和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吃饭，只是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错过这一次的聚餐，所以就算身体不适，他还是出席了。然而这一天晚上一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似乎情绪都没有特别的高昂，不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有种完全释放了的感觉，他们齐齐坐在酒店的包间里面，每个人都说了一句祝福，可是心情却似乎都带着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未来的茫然和无措。
吴导现拿着一杯酒站了起来，他敬道：“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这杯酒我干了！”
坐着的其他人都应和的赞了一声，然后回敬了一杯。到了古川这边的时候，因为考虑到了他的身体情况，所以并没有给他上酒，而是给了他一杯果汁。古川也不是一个喜欢附和他人的人，他觉得喝果汁不错，也就没有提出要和别人同等待遇一起喝酒的事情。
尽管气氛并不是十分的火热，但是一杯酒下了肚子之后，大家的情绪也就差不多都上来了。有的人一杯两杯的一直喝，自然就醉了。有的酒量不是特别好的人，不过小半杯酒就已经歪歪咧咧的倒下了。有的不爱喝酒的，一口一杯闷茶的喝下去，竟然也好像染上了几分的醉意。
出于某种心里，古川并没有因为这样醉醺醺的气氛提前离开。他安静的坐在餐桌上喝果汁吃饭，但他的胃口也就这么大，不可能一直吃把一桌菜都吃完。于是等他吃得差不多了，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上看着大家，他没有聊天的兴趣，却也没有离开的心思，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儿。
老戏骨们都喝大了，他们醉醺醺的趴在餐桌上，突然那唯一的一个女演员竟是趴着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今年四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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