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
剑抬眼去看衡瑶光。
67.
衡瑶光那张几无瑕疵的脸被火焰映得更为勾魂摄魄。
他在看它。
一如往常的眼神,带着笑,又不见多少笑意。
唯有洞穿所有的深沉,像永不见底的幽渊。
剑心头一跳。
它说不准自己为何突然会心跳失速。
但这并不影响天上地下鼎鼎有名的绝世神剑。
它瞪着衡瑶光,大声道:“你别以为这么看我,我就不会找你麻烦!先跟你说好,虽然我不想和你见来见去,但要是你对时时心怀不轨,要乘人之危的话,那我拼着被他交出来受你折磨,也要捍卫时时的清白!”
衡瑶光微微颔首。
他对纪孟时说:“也许是谌引神剑格外厌恶我。”
“这怎么可能?”纪孟时毫不迟疑地否认,“我心中对仙君是亲近的,认为仙君是我的友人。谌引认我为主,它又怎会厌恶仙君?”
剑:……
为表诚意,纪孟时伸手将剑拿起,轻轻碰了下它的剑鞘。
语气里带着几分商量:“好谌引,你且发出些声响,让仙君知道你并不厌恶他。”
剑:…………
68.
剑是骄傲的剑。
它自有尊严。
更何况剑打定主意,要让纪孟时见到衡瑶光那张漂亮皮囊背后,让人胆寒的城府。
所以剑心里的小算盘也打得直响。
它想,我就不出声,好让时时知道我真的讨厌他。
这样,身为神剑之主的纪孟时,必然也会对眼前之人产生怀疑。
剑想得不错。
做的也很严谨。
它缩在鞘里,竟是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沉默,死寂,蔓延在北海上的这一座小岛。
周遭的剑早在旁边闭上嘴巴。
哪里都很安静。
最安静的还是剑与它的剑鞘。
纪孟时有些着急,问它:“谌引?你睡了吗?”
剑懒懒摆了下身子,示意自己没有睡着。
“那你怎么还未发出声音?”纪孟时道,“你是不是知道应怎么做?你就在鞘里撞墙。”他慌忙指导。
衡瑶光此时方道:“罢了,不必强求。”
如此说着,剑得意洋洋看过去时,却最先望见衡瑶光生出雾气的双眼。
剑愣住。
剑懵了。
69.
剑不是衡瑶光的对手。
它一言不发,它捍卫尊严。
可这都比不过衡瑶光欲泪未泪,楚楚可怜的一张脸。
他是人,它是剑。
他可用眼睛道出委屈失望,心酸无奈,可用声音说尽心中黯然。
但它没有任何办法,它只能哐哐撞剑鞘。
是的。
剑大错特错,剑失算了。
它望见衡瑶光眼神朦胧时,便知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
纪孟时惊慌着道:“这怎能说不必强求?我既引仙君为友,身为剑修,自然应让我手中之剑也与仙君相处融洽。谌引此番如此过分,是我之过错,更是我之疏忽。”
“想来谌引是与仙君还未熟悉,才会做出此事,我相信它心中定然不会厌恶仙君。”
纪孟时解释一番,突然福至心灵:“不若这般,让谌引与仙君多相处一段时日,必然能让他对仙君改变看法,与仙君相处融洽。”
剑:?
剑:你认真的吗?
70.
无论纪孟时认真不认真,都正中衡瑶光的下怀。
他依然双眸生雾,神情黯然,闻言只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
衡瑶光道:“……可我多年不再执剑,已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与剑相处。孟时,我知你诚心待我,只是身为剑修,剑即是你的生命,若剑心中不愿,你又何必强求。”
纪孟时一听,心中大不忍,他忙道:“仙君说的这是什么话!昔年仙君身为修真界第一剑修,人人皆知仙君与剑的缘分匪浅,仙君不必忧心。我可保证,虽则现在谌引心中不愿,但时日久长,它必然会心甘情愿。”
衡瑶光的神情略有动容。
纪孟时见状,再接再厉:“仙君尽管放心!若谌引实在不愿,我也不会过分要求。”
剑闻之,开始在鞘中哐哐撞墙。
一边撞一边喊:“纪孟时!你快听听!这哐哐哐的声响,就是我不愿意啊!!”
纪孟时也的确听见了这声响。
他偏头看向在手中嗡鸣震颤的绝世神剑。
他迟疑片刻。
衡瑶光垂下眼帘,柔声道:“罢了,想来神剑是不愿的。”
纪孟时霍然抬头。
他一摆手,将剑往衡瑶光怀里一塞,豪气冲天道:“仙君误会了!它分明是在说它很愿意!”
剑:?
剑:????
剑迟疑着抬眼看了看衡瑶光的脸。
它发誓,它在这登徒子的眼底,看到了几分早有预料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剑:你好白莲啊,臭流氓。
栖梧:哇,前辈,你好会骂人。
剑:那是当然,我还会骂登徒子,禽兽,不要脸。
栖梧:哇,前辈,你好厉害。
剑: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
第9章 心中无男人,剑它有点神
71.
魔修居于北海,号界外为天乐界。
意为天上人间至极之乐。
因此,无数为界内所不容的修士,对此地常趋之若鹜。
亦有无数追寻所谓“逍遥”境界的修士,前赴后继而来,只为横渡北海,于天乐界中寻找他们所谓的“道”。
魔修们心底未必看得起这些修士。
但对多年前的魔修而言。
他们在界外数百年,唯独忌惮一个剑修。
一个能在剑鸣未响,剑光未至时,取下数人首级的剑修。
魔修们遥遥望过那人风采。
只记得他名唤“瑶光”。
然而这样惊才绝艳的剑修,却已不再用剑。
72.
剑听了一夜有关衡瑶光的传说。
它先是打着呵欠。
再是靠在树前。
最后它有气无力地问栖梧:“你是不是想做衡瑶光的剑?”
栖梧在剑鞘里抖了抖身躯,它害羞道:“也没有,我还是更喜欢我的主人。”
剑自是不信的。
这也不怪它。
要怪,只能怪夜里的北海太安静,栖梧的吹嘘太响亮。
它本昏昏欲睡,却突然被栖梧抑扬J日召顿挫的夸赞惊醒。
再之后,剑就睡不着了。
它瞪大眼睛,左耳朵钻进一句“据说瑶光一剑灭了七个魔修”,右耳朵钻进一句“据说瑶光杀人时剑上从不沾血”。
剑想。
我要死了,我要被雷死了。
剑又想。
我完蛋了,我真的要被这把剑吵死了。
最终剑再也想不动了。
因为栖梧的吹嘘还未结束,旁的剑从睡梦中惊醒,顺势加入进了吹仙君的队伍里。
73.
一!整!夜!
整!整!一!夜!
剑失去了身为前辈的尊严。
它被无数后辈小剑吹得头晕眼花。
剑如今也还有几分浑噩。
但它打起精神继续说话。
它问栖梧:“你既然更喜欢你的主人,那你夸衡瑶光做什么?”
栖梧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它惊讶道:“瑶光不是前辈的主人吗?”
你放屁!
靠坐在大树一边的剑当场爆炸。
它气愤地抖动着自己的身体,撞得剑鞘哐啷哐啷。
它大骂:“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一塌糊涂!”
“哇!前辈好厉害!居然会说这么多成语!”
“对啊对啊,不愧是前辈,听说前辈比我们年纪大很多,果然是读了很多书的剑!”
“好羡慕前辈啊,虽然年纪大了,但知道的都比我们多……”
将将打起的精神就如被风吹散的散沙。
咻一下就没了。
74.
剑愣住,剑懵了。剑茫然。
它堂堂谌引神剑,剑界翘楚,剑界天才,剑界号称身形最完美的剑。
从没有被别的剑如此指指点点过。
它们或许在夸它,但这张口闭口的年纪大,还是有把剑伤害到。
剑想。
这不应当。
剑低头看了看自己,偷偷将手化形而出。
剑仔细端详,剑左看右看。
剑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是那样白皙细腻,还是那般手指纤纤,还是如同话本里写过的翩翩公子。
那句话怎样说的。
肤如凝脂。
剑感慨不已,剑嗤笑着想,罢了,不怪那群后辈。
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
它们不过是没读过几本书,不明白什么叫渊清玉絜,什么叫霞姿月韵,什么叫艳冠天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年纪大。
它依然一如当年,是无数剑的梦中情人。
美得堪称绝无敌手。
剑轻轻一哼。
然后它听栖梧惴惴不安地问:“前辈,您是什么意思啊?”
75.
剑略有怜悯地看了看它。
生于天乐界,被宣称“逍遥”的魔修握在手中。
栖梧还能有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管会不会被揍的精神,的确令剑动容。
可动容只是动容。
剑回答得也就言简意赅:“他不是我的主人。”
栖梧犹有些不敢相信:“可昨夜我问前辈的时候,前辈分明说,他是您的主人啊!”
剑愣住。
剑:啊?
剑循着栖梧这般笃定的语气追忆了一下。
昨夜,北海无月,昨夜,篝火堆前。
纪孟时的旁边坐着衡瑶光。
而它和栖梧在不远处的树下被遗忘。
剑一想到就心口疼。
再想到之后发生的种种,心痛的感觉成倍累加。
剑没再化形,它在鞘里,闷闷道:“那是你误会了,我的主人是他旁边那个人。”
栖梧追问:“那是谁?”
剑仰起头,骄傲道:“我的主人纪孟时,是一个不输于衡瑶光的剑修。”
栖梧有些迟疑:“真的吗?”
剑一听,丢给栖梧一个你竟敢不信的眼神。
然后直直飞到了衡瑶光的面前。
剑与人莫名四目相对。
衡瑶光在天光破晓这一瞬淡淡笑问:“何事?”
剑忍了忍。
它没能控制住自己。
它本是想说,你且说说纪孟时和你谁强谁弱。
但话到嘴边,到底变成了:“呸!你这幅样子,是想勾引谁?!”
衡瑶光:……
栖梧:?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钓系:我对你好,你离不开我。
真实的钓系:我什么都没做,你自己贴上来的。
请看现场示范。
剑:臭流氓,你是不是有毛病!
衡瑶光:……我做了什么?
剑:……
剑:你居然什么都没做!你是不是要勾引我?!
第10章 心中无男人,剑它好愤怒
76.
短短一句质问。
震惊四座,各剑惊讶。
剑自己也没料到。
它几分后悔,怨自己惨被激将,竟做出这等不符合身份的错事。
可剑是神剑,剑有傲骨。
剑绝不轻易承认自己有错,剑只懂得何谓将错就错。
于是剑掷地有声、振振有词地开口——
“你难道不是想勾引谁吗!每回见你都在笑!你就是想勾引别人!”
剑想。
我说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
心中有鬼的人,必然会被自己拆穿伪装。
衡瑶光便也随着它这句话轻声作答。
衡瑶光说:“哪里,若论勾引,这实在不是我所擅长。”
77.
剑略有些迷茫。
它发自内心想问——什么才是你所擅长?
但话到齿间,剑又冷哼一声。
剑想。
管什么是这登徒子所擅长,反正都与自己没甚关系。
剑偏过头去,冷冷道:“那便不是吧。”
顿了顿,剑加上一句:“就算不是,你也不许打纪孟时的主意,你不能勾引他。”
“如此,”衡瑶光似是应了剑的话,可他也理所当然般发问,“若他自愿又如何?”
剑听罢,浑身煞气陡然四放。
北海结界之内,此间一座小岛,岛上也算鸟语花香。
煞气甫然放出,纵是参天云树也震颤枝桠。
剑昂首冷笑,将将一句“怕了——”吗还没结束。
纪孟时匆匆赶来,仅用一只右手,便轻易将它周身煞气压下。
剑心虚地被纪孟时握在手中。
它左顾右盼,唯恐这般丢脸的时刻被旁的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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