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裙子不错啊,哪买的?我也给我媳妇来一条。”罗家楠笑得一脸的痞坏样,语气稍显下流,活脱一当街调戏妇女的臭流氓。
要搁正常女的肯定得骂句“有病”,但那人怕横生枝节,头一低抬腿要走打算绕开罗家楠。罗家楠有心逗他,往旁边横跨一步再次截断了对方前行的步伐,顺势张开了胳膊,端得副无赖的架势:“诶别走啊,相逢就是缘分,找个地方咱俩唠唠?”
吕袁桥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上前亮出证件,在窃贼错愕的注视下严厉质问:“这袋里的包,是你的么?”
“……这……是……是我……”那人反应了一下,突然抬起脸,视线越过罗家楠的肩膀投向大门口的方向。
脑子里倏地闪过个念头,罗家楠即刻回身朝大门口奔去,追出门外跨步跃下台阶,一把摁住匆忙往待客的出租车里钻的男人。这是同伙,接着暗号赶紧跑,大亏他反应快给当场擒获。让保安联系派出所,派出所的人来了之后从两个嫌疑人身上搜出了五部手机三个钱包,还有一块表和少量首饰。看起来这俩人是从住院病区一路偷到急诊,可能所有失主都还没意识到自己丢了东西。
录完口供交完人,罗家楠和吕袁桥回到拷着张晓芳的观察室门口。欧健一直守在那,从头到尾观摩了师兄们擒贼的全过程,崇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看着他俩,眼睛闪闪发光。
罗家楠让他盯得直起鸡皮疙瘩,不免嫌弃道:“你这眼神怎么这么恶心啊?”
欧健讪讪的笑笑:“嗨,我这不是,头回碰上现场擒贼的么。”
罗家楠嗤了一声:“所以啊,跟师哥学点正经的,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他们到这的时候抢救室里刚宣告死亡一个,家属哭天抢地,欧健听着听着眼圈也跟着红了。这小子眼眶忒浅,有同情心是好事,可同情心过于泛滥却不是警察该有的属性,弄得罗家楠想骂他都不知道打哪下嘴。
重重一把拍上欧健的肩膀,吕袁桥语重心长道:“沙师弟,你慢慢修炼,通往西天的取经之路还很漫长。”
“……”
欧健心说您这打哪论的啊?我怎么就成“沙师弟”了?转脸又想起罗家楠刚说给媳妇买裙子的话,没憋住,“扑哧”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罗家楠觉着这小子情绪变化忒迅速,搞得他有点跟不上节奏。
“没没没……我笑……笑二师兄刚才管我叫‘沙师弟’……”
硬扯了个理由,欧健转身笑到捶墙——别说,祈老师穿那条裙子,指定比刚才那贼好看多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罗家楠还有没有命看。
—
张晓芳出院之后便被押送进了看守所,第一轮审讯的过程中她又崩溃了一次,上面的意思是,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再进行后续审讯。案情基本梳理透了,四具骸骨的命案确是张晓芳和李响所为,只不过他们杀再多的人也无法挽救那个天生就有白血病的孩子。日子过得紧,没有能力支撑一个连户口都没上更没社保的孩子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以及后续的抗排异治疗。无奈之下,他们选择了最不该走的一条路——将希望寄托在鬼神之力上。
那张符上的血迹不属于死者,而是张晓芳的。她狠心切断自己的手指,目的是给“鬼屋”里的孤魂献上祭品,希望对方事后不要纠缠他们一家人,在儿子死后将断指作为自己的一部分和他葬在一起。可事实上,儿子没救成,老公又死于工地事故,而背负了四条命案的她,也终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她一直念叨着“报应”,却不想这报应之果是她自己亲手种下的因。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样的,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如果她和李响都多上几年学,多学点文化科学知识,建立正确的世界观,恐怕不至犯下如此滔天的罪孽。
一看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了,罗家楠便和陈飞商量先回市里,等二次提审的时候再过来。祈铭这两天天天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弄得他心里跟长了草一样闹腾。
“你明儿再走吧,“陈飞说,“晚上廖副局说一起吃顿庆功饭。”
罗家楠立马皱出张八十岁的菊花脸:“能不去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和大领导一桌吃饭了。”
陈飞无所谓道:“甭担心,就咱这几个,你,袁桥,小欧,许杰,我,老赵,还有廖副局。”
“……祈老师一直催我回去呢……”
瞧着罗家楠那摆明了是装出来的可怜样,陈飞暗暗运了口气,强压下给这孙子送宠物店里结扎的念头,硬挤出丝笑意:“你踏实吃完这顿饭,回去我给你批三天假。”
“一礼拜行么?”罗家楠腆着脸问。
陈飞虎目圆睁,抬手朝门外一指,“平心静气”道:“滚!”
罗家楠乖乖滚蛋。
—
晚上八点,众人齐聚县公安局对面的“一家人”餐厅。席间罗家楠注意到廖静不时看表,关心道:“待会还有事啊廖姐?”
“啊?没有,我还约了个人。”廖静说着嘟囔了一声:“怎么还不来?”
正念叨呢,包厢门被推开,进来位约莫四十来岁,妆容精致,气质落落大方的女性。廖静见了忙起身招呼,同时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堂姐,廖芸,市财政局的,姐,这是赵政委和陈队,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你们好。”
廖芸礼貌的和在场的领导们握手,随即被廖静按到了赵平生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一看这阵仗,罗家楠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怪不得刚欧健想坐赵平生旁边那个位置的时候,被廖静一巴掌呼开了,原来是给这姐姐留的位置啊!
联想起先前廖静和自己打听赵平生个人情况的事,他猛然冒出个致命的念头——我勒个去!今儿这顿不会是相亲饭吧?!
果不其然,打从廖芸进门,廖静就一个劲儿的把话题往堂姐身上引:什么虽然离过婚但没孩子啊,什么工作出色受领导器重啊,什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总而言之,就是夸廖芸这样的女性绝对是中老年单身汉的良妻不二人选。
等廖静打着哈哈冒出句“赵政委,您和我姐看着倒是挺般配的”,罗家楠眼瞧着陈飞的脸色“唰”的黑了一层,赶紧抄起酒瓶子往老大杯子里续酒:“头儿,来,我敬您一个。”
陈飞仰头咕咚灌下满杯的酒,又让罗家楠给满上,随后转脸看向跟被雷劈了一样僵在椅子上的赵平生,酡红着脸笑眯眯的端起酒杯:“老赵,不好意思,这么些年了都没顾得上关心你个人生活问题,这杯酒,算我自罚啊。”
说着,陈飞又是一饮而尽。罗家楠看赵平生那表情,感觉像是想往桌子底下出溜,可眼下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祈祷老赵同志自求多福。他没见陈飞跟赵平生闹过脾气,不过按自家老大连部级干部都敢指鼻子骂的猛劲儿,真闹起来肯定够赵平生喝几壶的。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尴尬,片刻后廖芸拿空杯倒了杯茶,放到玻璃转盘上转到陈飞手边,笑盈盈的劝道:“陈队,你酒喝的太猛了,还是喝点茶吧。”
“是啊,老陈,喝茶,喝茶。”
赵平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胡撸炸毛的陈飞好了,赶紧端下杯子递到对方跟前。受欢迎也不是他的错啊,再说廖静来之前压根就没提过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事,不然他肯定断然拒绝。
手里端着赵某人相亲对象给倒的茶,陈飞只觉舌根阵阵发苦,又不好当面掀桌,只能闷头灌下。放下空杯,他抹了把脸站起身,甩下句“我去卫生间”暂时离开了这令人难堪的房间。赵平生见状也拿尿遁当借口,屁颠颠跟了出去。
这肯定是去哄了。罗家楠扯扯嘴角,伸筷子夹起块黑椒牛排送进嘴里。哎呀人家两口子的事,他操心也没用,横竖陈飞不能在县公安局对面的餐厅里家暴赵平生。
那姐俩头挨头嘀咕了一阵,廖静转向坐在身旁的罗家楠,小声问:“诶,你们陈队,也单身?”
罗家楠鼓着腮帮点点头,心说咋个意思,光给赵政委介绍不够,您还要给我们陈队介绍对象?可别介!回头老赵同志那醋缸不得翻出二里地去才怪!
他没亲眼见过赵平生吃起醋来啥样,就是听师傅苗红八卦过,说老赵同志退了休完全可以去醋厂当个总工。
又听廖静神神秘秘的:“我姐觉着,陈队比赵政委更合适。”
“……”
伸向牛排的筷子顿在半空,罗家楠干巴巴挤出丝笑,转头喊服务员给上盘饺子。
不能浪费了老赵同志的手艺!
【第三卷 -完】
TBC
第四卷·网红之死
第六十七章
晚上八点, 正是步行街人潮汹涌时。谈恋爱的手牵着手逛街,更多的是一家子人出来吃晚饭的,孩子们的笑闹声扬入夜空, 霓虹灯错落闪烁, 放眼望去, 整条街上繁华熙攘。
突然间,犀利的警笛声乍响,几乎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 茫然与身边的人对视。不知声音从何而来,很快又见散在人群中的几个身影疾步奔向位于街道中央位置的商场。这些人一边奔跑,一边挥散涌向大门的人群——
“别往过去了!警方行动!”
“看好孩子!”
“还往里走!就那个穿黄裤子的!说你呢!”
吕袁桥堪堪冲进商场大门,就听耳麦里传来罗家楠的吼声:“特警呢!上天桥包抄!人奔B栋去了!”
商场一期二期两栋楼分别坐落于步行街两侧, 中间以空中走廊相连,嫌犯正奔那走廊飞奔。刚嫌犯上了滚梯, 迎头看到有两个男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回头看底下也有俩, 当即意识到自己要被抓了, 顿生鱼死网破之心,翻身就从扶梯上跃了下来,引起一片惊呼声。底下正有家化妆品专柜做现场活动, 人头攒动, 包抄的警员被涌动的人群拖延了步伐,几秒钟的偏差, 那小子已然窜出了包围圈。
罗家楠原本守在滚梯上方, 见状立即逆着滚梯的方向往下追,窜到半截翻身跃下,又炸起一片惊呼。飞奔中不忘通知陈飞嫌犯正在逃窜, 这才有了警笛示警、震撼嫌犯的动静。
和罗家楠一起堵人的欧健见大师兄跟拍电影似的跳下滚梯,把心一横,也单手一撑扶手跳下三米多高的距离。可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跟罗家楠的身手及反应程度完全没有可比性,落地就给脚崴了,咕咚一下坐到地上。当着上百人的面,他倒是没完全把警方的脸丢干净,虽然追不动嫌犯了倒也没当场叫疼,缓过口气强撑着站起来蹦跶到一边,忍疼忍的眼前阵阵发黑。
“站住!”
罗家楠边追边吼。迄今为止能跑过他的嫌犯屈指可数,而此嫌犯的背景是体育特长生,在校期间专练短跑,看那速度八成能跑赢博尔特。所幸罗家楠预判准确,原本围堵商场出口的特警及时到位,将嫌犯拦截于AB栋建筑间的空中廊桥口。那孙子见状返身就要往临近廊桥的专卖店里钻,却不想追他的警察已然堵到身后,刚跑出两步就被“哐当”一拳撂倒在地,脑子当场懵了,继而脸朝下压在地上、反拧着胳膊“咔咔”落铐。
虽然只有几十米的追击距离,但架不住又是跳滚梯又是百米冲刺,罗家楠气息急促的给人摁在地上,低声吼道:“跑!再给老子跑一米看看!”
胳膊快被拧脱臼了,疼得嫌犯吱哇乱叫。罗家楠下手倍儿黑,对待强奸犯他是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也没有,要不是当着满商场的目击者,他还得多捶这畜生几拳。太特么嚣张了,连续作案,还敢跑人最多的公共场所寻找下一个目标,真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傻逼!
“师哥!”吕袁桥追过来见嫌犯已经铐住了,喘着气弓身给人从地上拽起来,按规定厉声质问对方:“叫什么?!”
“……潘……潘赫齐……”
嫌犯嘴里被揍破了,说话呼哧带喘的直往出喷血沫子。听名字对上,罗家楠朝围过来的特警一招手,让他们把人拿头罩遮上脸押走。他还得安排现场收尾的事,余光所及之处,已经有不少围观群众拿手机录制视频。要说现在最让人头疼的不是如何抓嫌犯了,而是无处不在的视频上传终端。就刚他那一拳揍下去,不定得被剪辑成什么断章 取义的样,保不齐能看得连陈飞带局长一起给气犯了心梗。
这种时候收手机删视频并不现实,只能先把人都清走。等网上有消息了,市局公共关系负责人盛桂兰盛副局会安排网监同事去处理,反正罗家楠是跟着操不起心。
忙活了好一阵子,罗家楠才想起半天没看见欧健了,转圈踅摸了一番,发现对方缩在滚梯下面的角落里,像个犯了错躲家长的小孩一样。他走过去拍了把欧健的肩膀,却看对方面露痛苦之色,不禁皱眉问:“怎么了你这是?”
欧健特别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拖了所有人的后腿,不由得卑微的缩起肩膀:“……我……我刚跟着你跳下来……把脚给崴了……”
出乎他的意料,罗家楠非但没幸灾乐祸的骂他笨,反而一脸关切道:“呦?严重么?”
“还……还好……”除了祈铭,欧健从没见罗家楠关心过谁,一时间未免受宠若惊,“我那个……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哎呦!”
他试着走一步,结果脚刚沾地就是阵钻心的疼,一个没站稳歪罗家楠怀里了。罗家楠倒没嫌弃他,而是抬手撑住他的胳膊,把人往肩上一架,转头朝疏散群众的吕袁桥喊了一声:“小师弟!老三崴脚了!来跟我给他架车上去!”
实际上欧健比罗家楠还高个一两公分,脚不能沾地导致重心不稳晃晃悠悠的,一个人撑着有点费劲。
吕袁桥应声跑过来,搭住欧健另外半边胳膊,跟罗家楠一起架着他往直梯那边走。被两位师兄贴心照顾,欧健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不由万分感动,眼眶一热鼻音都出来了:“谢谢……谢谢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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