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没发话让他学,他不敢学。
白秋道:“只要不耽误了耕种就行。我提议大家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到时候互帮互助,提高自己的成绩。村里又要开始恢复扫盲班了,肯定得从知青里选人。”
扫盲班的事儿大家都听过,可一直没信儿,但现在从白秋嘴里说出来就特别可信。
“同志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不光要在这片土地上挥洒我们的汗水,还要把我们的知识反哺给这些照顾我们的乡亲父老。”白秋说着:“我们的青春不能白白的浪费。要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七十年代的人,哪里听过这样的鸡汤,都感觉醍醐灌顶一般。
被他说的大伙儿的眼睛里都爆发出了坚毅的光芒。知青本来就单纯热血,心机深的是少数。来之前他们都是想支援乡村建设的,只是来这边之后被繁重的农活透支了理想。
现在被白秋的话又给勾起了昔日的初心,道:“行。”
“我们不比别人差。”
“咱也轰轰烈烈一回。”
“说真的,我挺激动的,心都砰砰跳。”
“白秋,我们听你的。”
任何的事情只要赋予了强大的信念感,就会有了无穷无尽的勇气。
现在大家就缺一个氛围,现在完全被调动起来了。白秋想趁着午休的时间带着大家一块学。巩固一下过去的知识,做一些题啥的,晚上的话就围起来大家背古诗词或者朗诵自己的散文或者诗歌。主要是晚上大家不舍得用电,可以在院子里点一把篝火,露天席地的也挺有感觉的。
不过这样做知青们就彻底没有休息的时间了。白天要干活儿中午学习,晚上念诗。一天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白秋安排完才觉得有些不人道,于是决定每周休息两天。劳逸结合。
现在民主的时代,队长也不能一言堂。跟大家说了之后投票,大家是全票赞同。
白秋也很高兴,说今天大家还有一天休息。明儿就正经上发条了。
陈通看着白秋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崇拜之色,像老家的热情洋溢的大狗,要是有尾巴都恨不得摇摆几下,当着大伙儿的面到:“白秋你这脑子咋长的,安排的特别好。”更重要的白秋几句话就激起了大家的意志,变得积极乐观了。
就连很有经验的宋知青他也做不到。之前白秋还说自己没干过让大家多包涵什么的。根本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要不人家怎么能当队长呢。”
“白秋别理他,他这个人夸人都像骂人似得,哪儿有这么说话的问人家脑袋咋长的。”
“就是,你以为都像你呢。”刘方圆说着。
大家哄堂大笑。自从白秋刚才说了那些鼓舞人心的话,大伙儿就跟打了鸡血似得。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学。他们这不是来乡下吃苦的,而是建设祖国的一份子。
谁不想参与这份伟大的建设中呢,他们就应该是时代最小的一枚螺丝钉。但在国家机器面前哪怕螺丝钉再小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身后传来一个单调的鼓掌声音。
所有知青刚才兀自说的火热,都没注意到啥时候后面站个陌生人。
白秋回头发现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二十多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好像还打了发蜡。脚下踩着一双皮鞋。身上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外套和休闲裤子,身后带着很多行李。他身上带着一种浓浓的小资情调,看起来像是从上海这种时髦地方来的人。
这男人道:“你好,我叫陈星河,是下放到青年队学习的,没想到刚来就听到您的一番真知灼见,让我十分受教!”说完还率先的伸出手,他的一双手很干净,每一个指甲都修剪的很平整。
白秋见对方伸出橄榄枝,也伸手回握了一下:“你好,我是白秋。”
“好名字啊,很有诗意。”他眼睛里带着笑意说着。
白秋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陈星河这么个人。正发愣呢,贺建国就过来了,道:“小白正好你在这,这个陈星河本来是下放到大牛村的。但是大牛村今年接收知青超标了。求到我这边了,额外就给加了一个,你安排吧。”
白秋道:“好。”随后就让陈星河搬到房间里。正好宋知青走了,他可以顶宋知青的位置,但是来的时候宋知青的床位早就被一个老知青换了位置了。
都也没想到这么快能来人。于是陈星河就只能在最差的位置了,就是之前白秋以前的铺位,漏风的那个。
白秋来的时候气温还好,现在深秋了晚上冷,床铺挨着风口根本睡不好觉。
白秋现在是小组长,来的人就是他们这里的新同志,多多少少还是要照顾一下,道:“待会儿我去村里工具房找个锤子找两个钉子,补一下。”
陈星河一到这边,男知青都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他却道:“那就谢谢队长了,我带了巧克力,待会儿你尝尝。”巧克力只有在大城市的进口商店才能买得到的。
白秋知道巧克力珍贵,道:“不了,我不爱吃。你自己留着吧。”
陈星河的行李很多,光被褥就有好几条,铺起来厚度都跟旁边的不一样。看一眼就知道躺那那边有多舒服。还把牙缸,擦脸的,发蜡,发油,刮胡刀摩丝之类的拿出来。他装衣服的箱子满满的。
还有另外两个袋子,打开其中就一份酒心糖。打开是酒瓶的形状,里面有朗姆酒的原液。道:“这是我父亲从外国带回来的,你们尝尝。”他倒是不小气,打开外包装高档的盒子,里面也才十几个包装成小酒瓶样的糖果!
甭说吃了,见都没见过。
男知青们见是这么贵的东西哪里敢吃?
他的行李里居然还带了一个手风琴。打开木头琴箱是,手风琴还挺漂亮的。
周围的知青道:“这是你的?”
陈星河道:“是啊,我妈教我的。”
这一台手风琴就不便宜,看来无论什么年代都有有钱人!
这些知青才跟他一个照面就有点自卑了,白秋倒没有这种想法。把窗户的窟窿钉好了,又修补了其他几处破损的地方。道:“那我先回去了。”
陈星河正整理东西呢,听说白秋要回去,道:“你不在这边住么?”
旁边的陈通道:“他不在知青所,他在村长家住。”
陈星河道:“原来是这样?”
送白秋出去,他来这边一趟就对白秋印象最深,他今年二十五已经出来工作了几年。接人待物不是这群涉世未深的知青能比的。
一路给白秋送出去,道:“小队长,明儿我能跟你们一块学么?”
“当然,我们是一个集体。”
陈星河道:“太好了,我以前就想过过集体生活,但是一直没能如愿,没想到现在实现了。我这辈子就佩服那些敢想敢干的人,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白秋才跟他见面被他夸奖的都不好意思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大家都差不多。”
陈星河看着他道:“那我就回去收拾东西了,明天见!”
白秋点了点头。
陈星河自己带了个暖瓶,看着就跟别人那不一样通体都是天蓝色的。陈星河道:“我去哪儿打热水啊?”
男知青黄晓热情道:“我帮你打吧,你收拾你的。”他是跟白秋一批的知青,自从宋知青走了之后,他就张罗起来,有点想接替宋知青当生活的队长,其他的知青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陈星河道:“那太麻烦你了,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吧。”
黄晓道:“不麻烦不麻烦。”他提着陈星河的水壶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打的满满的开水回来,陈星河礼貌的跟他道了谢。
黄晓还挺激动,脸颊有些发红。
黄晓自己都没发现才一个照面,陈星河就从方方面面处于主导的位置。等黄晓走了之后,陈星河开始掏出了一块手帕,擦拭了装满开水的水壶,尤其是把手,擦了不下五遍,擦完之后把还算干净的手帕仍在了泔水桶里。
……
白秋回到家见贺长风正在用墨汁刷一块板子,漆上两遍墨之后,就是一块黑板。
贺长风听到自家小知青回来的步伐,道:“喏,送你的。”
白秋惊喜道:“这么好?”他刚成立了学习小组,他都没想到要涂一块黑板。贺长风怎么那么周到。
贺长风瞧着白秋凑过来对这块黑板很满意的样子,哼了一声:“现用人现交。”
白秋道:“谢谢。”
贺长风被感谢了有些不自然,东北男人就是这样不擅长表达情感。他道:“你们那新到了一个知青?”
“你都没去,你怎么知道?”他在家消息还满灵通的嘛。
贺长风道:“他好像是一个广播台的播音员,但是犯了错误被下放了。”至于他觉得奇怪的点是,这人分给大牛村了。但是大牛村的村长硬是过来把人给安排到这边了。
大牛村的人跟领导班子走的近,也许有啥他不知道的秘密。不过这事儿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白秋也有些震惊,广播台也不是监狱,那得犯多大的错啊。
贺长风道:“行了,你知道就成。”反正他在这边的时间应该不长,应该也没什么事儿。
白秋嗯了一声。
在院子里等小黑板晾干,打算搬过去。
贺长风道:“明儿再去吧,东西在这边也不会跑掉。”自从他家小知青身上有了职务之后现在比他还忙。
白秋道:“你想我啦?”
依着他俩斗嘴的局面来看贺长风肯定会反驳的,可是出乎意料,贺长风居然嗯了一声。白秋偷看了他一眼,瞧着贺长风没反应又偷看了一眼。
贺长风恼羞成怒直接去捏他的脸,白秋大惊,但他的反应没有贺长风快。他刚刷完小黑板,手上还有墨色呢,一点没浪费都蹭他脸上了。
白秋不甘示弱,连忙往他身上蹭,俩人这么一闹。惊动了屋里的贺小三贺小四,都出来寻思他们玩呢,一个个高兴的围着俩人跑!
“小白哥哥,你的脸怎么像花猫。”贺小四童言无忌的说着。
白秋一听立刻去洗脸了,临走还瞪了贺长风一眼。这家伙一点也不讲武德,不过他也没吃亏。刚才蹭在他的袖子上了,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互帮小组第二天正式成立,他们两个课本都是白秋带来的。他们分为两个组。以前上过高中的一组,没上过的去基础那边重新讲。
像数学题算一道就差不多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其余的时间复习重点背公式,时间过的很快。
到了下午又要跟村里人一块劳动。
虽然连午觉都被剥夺了,但是大伙儿的精神状态却比之前强太多了。
白秋也跟他们在一块干活儿。
陈通嘴里念念叨叨的,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白秋道:“你干嘛呢?”
“背诗呢。”
白秋一看,是王之涣的《登鹳雀楼》晚上大伙儿围在一块念诗,人人都要起来展示,他这人平常说些没用的一个顶俩,可是关键时刻就紧张,所以以前再背一遍,省着到时候磕磕绊绊的。
陈通道:“你背什么?”白秋背的是《沁园春.雪》陈通道:“那我要不要换一个难一点的。”随后又是一脸苦色:“我下乡的时间长,以前在老家上课也不是啥好学生。这一天一首,我这肚子里的存货不多了。”
“那你就自己写。咱这边的山水,明月,都可以写啊。”
陈通干哼哼两声:“我要是有那本事,就不在这了。”随后继续死磕他的古诗。
村里的栓子正从他们身边路过好奇道:“你们要整啥啊节目啊,我刚才听好几个了?”
白秋道:“我们晚上篝火念诗。”
栓子好奇道:“那我可以去看看么?”村里还是挺枯燥的,以前村里能摸鱼,但后来出了薛海的事儿村长不让他们去河里了,现在不让这个不让那个的可没意思了。听到白秋说的话就挺想来的。
白秋道:“行啊。”
他这话音一落。陈通念诗的速度都更快了,他要形成记忆省着到时候丢人。之前只有他们知青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呢,现在居然还要增加外人压力更大。
白秋突然想到个事儿,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块又点火啥的没跟村长报备呢。连忙去找贺建国。
贺建国正跟几个村干部开会呢,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事儿,听说白秋过来,索性叫停了会议叫大家散了。他出来找白秋了,身边的王麻子也在。
白秋就说了晚上这个事儿。
贺建国道:“不能点火,现在秸秆和柴火垛都挺高的。万一要是刮风天,沾上点火星就着,你们点灯吧。”
白秋道:“那不点灯了行么?”
旁边的王麻子一听道:“不行,青年男女黑灯瞎火的是要干啥。”
贺建国道:“栓子不是说想去看看么,叫村里没啥事儿人也过去看看。你们也别在知青所了,就在村委会这边晚上我拉根灯线。不过一个月最多一次。”
白秋答应了回去通知大家了。
王麻子刚想说话道:“村长,你也太惯着他们了。”
“哎,也不是啥要紧的事儿,这些知青撇家舍业的建设咱们乡村也不容易,他们好多还没贺长风大呢,都是孩子。”贺建国觉得白秋挺好,有积极性,他去了知青所之后,那边都大变样了。孩子们有想法是好事,不能一味的打压。
王麻子一听村长这么说了,也没唱衰道:“成,那晚上我也去。”他得盯着点,看看这群男男女女有没有啥不规矩的。
贺建国道:“嗯。”
一句话就定了,不到黑天全村都知道了,知青们念诗这个新鲜啊。他们之前睡觉早是因为实在是没有别的事情,现在一听还有节目都想过去看看。
等到了晚上吃了饭,知青们陆陆续续的过来的时候傻眼了。
这边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老乡都是凑热闹的,像是陈通这种心理素质不好的现在双腿就开始打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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