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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白耳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单膝跪地轻巧的落在地面上, 他站起身拍拍掌心的灰土, 眯起眼仰望着一楼东边第二扇窗。
厚重的黑色窗帘严密的遮住了所有光,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房间里是亮着灯还是一片黑暗, 可是白耳却笃定, 星七一定就在那间屋子里。
因为血腥味太甜了,甜到让唾液腺开始抑制不住的分泌涎液, 几乎快要勾起他属于野兽的本能。
不过渴望归渴望,他却不会对星七产生想吃掉的念想。
不仅仅是他对星七有着超乎寻常的情愫,更因为整个兽人族都知道, 星执官就是一杯鸩毒,一块吃不到嘴的唐僧肉, 他们的血都带着兽人族难以抵抗的剧毒。只要喝下一口, 顷刻间就能命陨, 且死状非常之恐怖。
白耳转身朝大门口的方向没走几步,又心脏怦怦的倒退回来,看着那扇窗眼睛就像钉在了上面。
不过这大半夜的, 星七怎么会流那么多血呢?那木头疙瘩不会是去前线受了什么重伤不好意思跟他说吧!
我去,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说不定现在正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处理伤口。
白耳看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反正谢书年也不可能这么快醒, 先去看看木头疙瘩怎么回事。
他从旁边房间的窗口跳了进去,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沿着走廊迂回到了星七所在屋子。一推, 门竟然没锁,一股甜味从门缝飘了出来。
他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道一指宽的缝隙,凑上去小心捕捉着星七的身影。第一眼没看到星七,却瞥见了一把锃光瓦亮的刀,一掌宽,比他胳膊都长。刀面上花纹繁复,散发着幽幽蓝光。
靠,这不是星七的那把破镰刀吗!
当他看清楚镰刀下放着什么的时候,顿时双眼通红,一脚踹开了放房门,把镰刀抢过来狠狠砸在地板上。
星七被他从椅子上推落在地,竟然虚弱到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靠在营养仓盛放诱导液的水槽边,里面一池子的水都被染得绯红,荡漾着丝丝甜腻,就像一锅精心烹煮的甜汤。
“你在做什么?”
明知故问的一句话。
此情此景,白耳忽然想起在一千年前,也就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去外面到处挑衅,却碰到了同为兽人族的虎纹兽人,结果踢馆不成反被人家抓住砍断了三根手指,吊在槐树上晒了三天太阳。
正午的太阳多毒,皮肤晒得那叫一个疼啊,不过他一点都不后悔。被吊着脑袋,还放声大笑唱着不成调的歌。
当时星七找到他的时候,万里无云的天无端下起了瓢泼大雨,砸得地上冒了烟,滚滚水汽弥漫人间,就有那么一道清瘦的身影款款走到树下。
披散开一头青丝,撑着一把纸伞,雪白的伞面上点缀着几根青葱绿竹,他抬起头与之四目相对,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沉默的把绑住白耳绳子解开,又把他抱回了家。
“你怎么不生气啊?”
白耳奄奄一息的趴在床上,用残缺的手扯了扯他的胳膊。当时星七正用沾水的棉布一点擦拭他指尖流脓的伤口,白耳这么一扯,断指的血都蹭到了那身不染风尘的白衣上,殷红了一块。
白耳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松开,却被星七反握住。
“你且等着别乱动,我去找药来泡一泡,过几日断指会长出新的。”
过会儿他就搬来一个盛满红色液体的木盆,把白耳的手放了进去,让他一刻不停的泡着。结果就像他说的那样,不足三日断指上竟然生出了新的骨茬,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粉色肉层,连带着血管都一并长了出来。
从那时白耳就知道,星七有一种神药,能断指重生。可他并不知道那就是从星七身上放出来的血。
真相原来是这么残忍。自己任性付出的代价却要他所爱之人以血偿还。
白耳一脚踢在水槽上,里面鲜红的液体顿时震荡起来洒出来不少,星七赶忙去抓白耳的腿,却见对方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白耳抱着头,脖颈弯曲成脆弱的弧度,额头一下下撞击着地板。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去救我,那种人渣就让他去死好了,你干嘛要管!”
星七叹口气,赶紧伸手把白耳的肩膀按住,将头抬起来。只看原本光洁白皙的前额撞得跟摔碎的石榴一样不忍直视。
这么多年,他以为没变的,其实变了,他以为变了的,其实一点都没变。
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小团子已经长成了不再听他话的大人,现在却仍然蜷缩起来,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才明白,无论长得多大白耳都是他的小团子啊。
只是小团子已经不想再把他当一个家长一样依赖了。
“别哭了小白。”
听到这个称呼,白耳刷一下抬了头,星七按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其实白耳的身高并不比星七矮,做出这个动作要窝着脖子,十分费劲,可白耳却兴奋得不行,星七主动接触他,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遂赶紧抓紧机会,双手都搂在了星七腰上,把人箍得死死的。好像自己的宝贝谁都不许抢一样。
“嗯,小白不哭了。”他喃喃的答应着。
星七单手搂着他,把一个浅蓝色的小瓶子递过去,“把这个全倒进诱导液里,能盖住我血液故有的味道。”他侧头对上白耳要哭不哭的表情,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别告诉八喜。”
“你真是大傻子,全世界都没有比你更傻的了!”
白耳捏着小瓶子,哽咽了半天,还是止不住关着眼泪的水闸,最后一口叼在星七的脖子上,眼泪终于淌了个痛快。
除了他还有谁知道,这个人总是用最冷漠的外表来伪装着那颗柔软的心脏。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八喜被带到了营养仓前,他进门看到白耳还站在星七旁边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白耳不好意思的别开脸,答应傻猫的事没去办,先跑星七那稀里哗啦大哭了一场,这事他有脸说么。
赶紧用眼神回复八喜:有事情耽搁了,一会马上去。
八喜眨了眨眼,有点不明所以。
白耳只好继续暗示。
两人这眉来眼去的,是当他不存在么。旁边的星七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
“去找谢书年就免了,张卓瑶的身份已经不能继续使用,我已经下达了命令,把张卓瑶的尸体送出去确认死亡身份,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以张卓瑶的身份联系谢书年,因为他已经死了。”
八喜触碰到温热的诱导液又一下缩回来,回头看着星七,怔了半天都没说一句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白耳却一下就听明白了。
“你想让外界的人都知道张卓瑶死了。那为什么不能告诉谢书年?他是八喜的伴侣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有这个权力知道真相。而且谢书年他根本就不是会为了利益出卖咱们的人。”
星七却不以为然。
“坦白八喜的身份就等于暴漏了兽联星的秘密,不止是你们,我也没有权力这么做。谢书年的为人我也相信,可是难保有其他心怀不轨的人,用旁门左道的手端通过他获得我们的消息,你知道的,地球也有不少在搜查我们的组织。”
“可是八喜一直以张卓瑶的身份跟谢书年在一起,突然之间,你……”
说到这白耳都点受不了了,看着八喜渐渐失去血色的脸,深吸一口气:“他俩好不容易才打破那层隔膜掏心掏肺的走到一起,你现在告诉谢书年,你最爱的人死了,你他妈是想让他发疯吗!”
星七看着八喜也是一样的不忍,可是他却无力改变这个结果。
用整个母星的安危去去赌,就像他刚才说的,他没这个权力,更没这个筹码。
他走到八喜面前,放轻了声音:“等你治疗完成后,我会帮你办理在地球生活的新身份,到时候你可以再去找谢书年,但是,你不能对他坦白自己曾经的身份,也就是你曾经作为张卓瑶生活过的事情。”
八喜看着满池的红色液体,视线移向星七时就看到对方被血液染红的衣袖,肩膀一抖,沉默了半晌后缓缓抬头,对着星七露出一丝笑容,“真的谢谢你。”又看了眼白耳,“谢谢你们。”
说完一脚踏进了诱导液中,静静躺了下来,感受着红色水流缓缓流淌在身体流淌,八喜静静闭上了眼。
手指间仿佛还残留着男人留下的体温,带着丝丝灼热,缱绻而温柔。
按照星七的效率,估计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谢书年就会接到他意外去世的消息。
他会对自己的不辞而别愤怒吗?
会伤心得无法自拔吗?
还是会在悲痛之后渐渐忘记他,放下他,再寻找下一个能执手余生的伴侣。
现在这些结果都是无法预测的,八喜只知道,当自己换了一重身份重新出现他面前时,男人不会在身后偏执的拥住他,贴着耳侧一声声叫他小傻子了。
虽然会落寞,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知道他爱谢书年,谢书年也爱过他,男人永远都是自己挚爱并且这一生唯一的伴侣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晚了很抱歉(鞠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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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三个月后
宽敞明亮的大厅,一排造型奇特的富贵竹沿着落地窗摆成一排, 负责前台接待的女孩坐在圆桌里正上往电脑里录入今天接收快递的单号, 忽然一道身影挡住了窗外明媚的光,在桌面上投射出颀长的阴影。
女孩抬起头, 顿时被对方的样貌所惊艳, 张着嘴你了半天,接待惯用的套话都忘了说。
面对姑娘的紧张, 青年莞尔一笑。
“请问谢总裁,谢书年在吗?”
女孩红着脸赶紧站起来,才发现青年比自己足足高了两个头。虽然现在淡金色的头发已经有点过时了, 不过长在青年身上就说不出的合适,尤其配着那对湛蓝色瞳孔, 整个人都散发着治愈的味道。
简直就像自己家里那只橘猫。
不过哪有这么帅的猫咪啊。
“那个谢总不在。你是应聘的吗?我们公司最近好像不招人, 不过你可以留个电话, 等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女孩害羞的看着青年,心想,人家才不是故意要他电话的呢。
可是没想到青年的情商这么低, 听到谢书年不在,道谢后转身就要走。女孩大失所望, 看来这帅哥就是本着谢总一个人来的,根本看不上她这种小草根。
她只好悻悻的坐回椅子上, “其实谢总已经很久没来公司了,现在都是副总代替他坐镇的。”
青年一下顿住脚步,“他怎么了?”
看到对方一脸感兴趣的表情, 女孩压低声音,让青年把耳朵凑近些:“听说是他爱人意外过世,法医检测还是吸.毒过量,后来这事都上新闻了,好多竞争对手都借这件事来打压咱们公司,上面写得多难听的都有。虽然有杜撰的成分在吧,但也是苍蝇不叮每缝的蛋,他生前要真老老实实的,哪会被人挖出来那么多黑料,又卖.身又吸.毒的,还参加了不少那种派对,照片都被人都抖出来发到网上了。”
说到这女孩叹了口气。
“不过谢总也是痴情啊,真看不出来,平时那么冷漠一人,竟然对一个人渣爱到那种程度。新闻被登出来,记者全找上门了,按理说这时候撇清双方的关系,维护公司声誉,结果谢总却充耳不闻,一直紧紧抱着发臭的尸体,谁去拉都拉不走。”
虽然她当时并不在场,可是听别人口耳相传讲这段的时候,也感动的不行。这得爱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这步啊。
女孩拍了拍闷闷的心口,一抬头顿时被青年的表情吓了一跳,“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青年伸手挡了下额头上凸起的青筋,“谢谢你我先走了。”
等青年一鼓作气走出公司的旋转门时,才缓缓拿掉了挡在眼睛上的手掌,修长的手指间透过耀眼的阳光。
再次站到这栋大楼门前,望着曾经熟悉的一切,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个月的治疗过程,他泡在暗无天日的营养仓内,感受着抽筋拔骨的疼痛,每天都在幻想着跟谢书年重逢的那天,可这一天真正来到时他又觉得一切来得太快,似乎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刚才听到谢书年不在时他竟然暗暗松了口气,不是不想见,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现在他对谢书年而言,完完全全就是陌生人,见了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你好,还是你好吗?
八喜望着不远处的人字路口,对面的指示灯刚好从红色变成了绿色,正好对面停车场里走出一个人,本着这边就埋头跑过来,看样子很急似的,大衣兜里的手机都跑得甩了出来,当啷一声正好掉在八喜脚下。
“你的手机!”
这手机一看质量就不错,屏幕朝地竟然一点划痕都没有。八喜赶紧把手机还给对方,接过对方转过头,帽子下面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秦逍。
八喜微微一愣,迅速别开眼掩住惊诧的目光。
秦逍点头说着谢谢,火急火燎的就要往大楼里跑,转身的刹那突然一愣,停住脚步,又叫住八喜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遍。把后者看得毛骨悚然,两只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按理说自己这幅样子秦逍应该没见过才对啊。
秦逍嘶一声,抱着肩膀。
“你刚从那大楼里出来?”
“嗯。”八喜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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