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的妈,”唐萍也没忍住叫妈,抓着他手端详,那上头是两个红点,血渗出来,典型的蛇咬创伤,“妈,这怎么有蛇的呀?”
老太太接过他的手,“看清了吗,什么样子的?”
陈延青快哭了,“没看清。”
老太太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一眼,“没事,菜花蛇没毒,跟我去处理一下。”说完要拉着他起来。
“您怎么知道是菜花蛇!”陈延青又气又恼,缩回手捂在怀里,“妈,送我去医院吧,我不想死在这儿。”
“去乡里的诊室,”老太太说完,又补了句,“我也被咬过,诊室处理这个是老行家了,所以我活到现在还没死。”
陈延青被揶揄的说不出什么来,而后要唐萍扶起来,径直往诊室的方向去了。
一个多小时来回,陈延青确实除了伤口疼,其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诊室医生给消了毒,还耐心包扎了一下,回到家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摆在餐桌上,和唐萍一样,用防蚊网罩着。
“没死吧?”见人回来,老太太回了厨房盛饭,恰时唐萍来了电话,接听后走到院子里去了,俩人一前一后,只留陈延青坐在堂屋里,望着自己手上的伤,好一阵委屈。
“好了啊,多大人了,”唐萍回来的时候,三人围坐在了餐桌边,她夹了菜到他碗里,“我下午要回市里一趟,你好好跟姥姥呆着,晚上我就回来了。”
“又回市里做什么?”陈延青还没应声,老太太便问。
“学校来电话说下午有个会,关于我们人事调动的,”唐萍说,“托了新校长儿子的福,前些日子听老杨说,学校打算让我带高三了。”
“新校长儿子?”老太太狐疑的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哎哟我这不是照看了他一段时间吗?”唐萍说这话时看了眼陈延青,那人听的认真,筷子上什么都没有还在往嘴里喂。
“还的人情债啊。”老太太也阴阳怪气了起来。
唐萍尴尬的笑了下,又夹了菜放进老太太碗里,“妈,带高三苦是苦些,可福利是高一高二没法比的,我一个人带着延青,将来他还要考大学,到处是用钱的地方……”
“妈,我吃饱了。”
陈延青撂下筷子起身,“你们慢慢吃。”
而后穿过堂屋,从楼梯口上去,一步没停的回了房间。
房间里的景色跟上次来没什么差别,老太太从来不给他收拾,意思是根本不动他留在这里的称不出斤两的东西,但有一点,陈延青是有底气的,比如他随手一摩挲,柜台,桌面,一定没沾灰,比如他一下子倒在床上,被子软乎乎的,沁着洗衣液的香味。
老太太说过,这是她的房子,只要她没死,家里任何一个角落就都不能落灰,老太太还跟他说过,让他对这件事不要产生什么矫情的误会。
陈延青现在就趴在床上,脑子里是唐萍刚刚的话,就像他从来不去学那些人情世故的东西一样,他对于唐萍借着照顾伏城的机会给自己谋福利这件事,突然间羞愧的无地自容。
手上伤口还在疼,许是下午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恍惚间听到有汽车驶来的声音,开关车门的声音,以及发动机的轰鸣声,轮胎碾着地面,声音越来越远,陈延青不想动弹,保持着这个姿势无意识的睡了一觉。
再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延青觉得头胀的厉害,起了身去开窗户,狠狠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窗外繁星万里,空气中都是山野田间的清香。
醒神花了一刻钟,陈延青决定下楼的时候,无意瞥见了院门外停着的车,太暗了,看不清,他很快就放弃了。
下楼的时候听见了说话的声音,越往下去越清晰,女的是他老妈,男的,不出意外应该是杨向安,陈延青横着眼睛忍不住嘀咕,这老杨真的是走哪跟哪。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到一楼转了弯,陈延青望着屋里坐着的人问,问完就又呆住了,指着坐在另一边,那个再熟悉不过大个子,“你,你,妈,”
“陈延青,”唐萍嘴里道,“你怎么还学会骂人了?”
“不是,”陈延青和伏城的视线相汇,对方很是骄矜的勾起了嘴角,陈延青便收回手,“妈,他怎么来了?”
唐萍便解释说,“他一个人在家,我想着也无聊的紧,就带过来了,刚好你也有个伴儿,你不是觉得姥姥家没意思嘛。”
第22章 现在陪你玩会儿
“我什么时候说了......”
陈延青咬着后槽牙喃喃,叫老太太听见,当着众人的面叹了句,“难不成你觉得我这儿挺有意思?那看来这菜花蛇还是有功效的。”
伏城在她的话里将视线放到了陈延青手背上,陈延青的手被白色纱布衬的有些发暗,垂在腿边,叫他整个人多了丝痞气,伏城就这么盯着,盯到陈延青重新开口说话。
“姥姥,那就要麻烦您给我同学收拾一间屋子了。”
唐萍见他这不服输的劲儿,跟杨向安十分默契的挑起笑意,随后便说,“我收拾吧,妈,延青对面那间能住吗?”
“不用收拾,楼上的房间都是收拾好的,”老太太撑着腿起身,“洗手间也有热水,你们没事就上楼呆着去。”
陈延青一听完这话就折回了楼梯口,走了一半又回来,冲伏城道,“还不跟来?”
伏城也站了起来,格外礼貌的跟他姥姥欠了下身子,之后跟在陈延青身后上了楼。
杨向安的车子开走后,陈延青将窗户合上,回到了床边。
伏城正坐在他桌子前的大藤椅里,在陈延青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举动停歇下来的时候问道,“你看起来很不喜欢杨老师。”
“只是看起来吗?”
“为什么不喜欢?”
“他太丑了,”陈延青踢掉拖鞋,盘腿坐在床上,“还教物理,他身上所有的特质都撞在我的禁忌点上了,”想了想,还补了句,“跟你讨厌梁月没什么区别。”
“一样吗?”伏城问。
陈延青磕巴了一下,“也,也不是完全一样,梁老师不丑,我意思讨厌的感觉一样。”
伏城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沉默间,指了下他的手,“真被蛇咬了?”
“老黄历说的真对,今天不宜出行,我都差点以为我要死了,能有假?”
“我看看。”伏城说话时起身坐到了床尾,在陈延青面前侧过身子,伸手将他的手拉了过去。
指腹触到陈延青手上的皮肤,凉凉的,他没有揭开纱布,而是拿在手里撵了撵他手心,陈延青觉得痒,觉得后脊一阵酥麻,那下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缩回了手背到身后,“倒也没什么大事,不早了,你不累吗?”
“累。”伏城挑眉,也收回手,又顺势在他床上倒了下去。
“你房间在对门,”陈延青提醒说,“浴室在左手边。”
“我认床。”伏城说。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还是跟你一起睡比较容易睡着。”
片刻后——
陈延青砰一声关上了房门,对着门外刚被他轰出去的人说,“睡两天就习惯了。”
伏城没回应,陈延青等了会儿才走回了床边,他后来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对伏城的存在开始涉及‘避嫌’,尽管段霄洺在他面前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而令他实在没办法继续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的,应该是唐萍中午的那番话。
伏城回了房间,两边陈设差不多,他拿了衣服去洗澡,回来的时候陈延青的房门还紧闭着。
两间房中间夹了个阳台,外头太黑了,玻璃门上只能看见灯光下自己的身影,伏城就这么站了会儿,才打算回房间,但关门前,他听到了厚重的喘息声,于是退了两步,和刚爬上楼,此刻正横在楼梯门口的豆豆对上视线。
到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条橘黄色的狗,耳朵尖尖的立在头上,除了脖子上系的一圈红绳,就是耳尖那一撮白毛最有特色。
伏城定了会儿,冲他打了个响指,“来, 过来。”
豆豆摇头晃脑的就来了,围着他的腿打转,最后终于让伏城忍不住扯了裤腿蹲了下身子,享受他颇有经验的抚摸。
陈延青是在听到豆豆嘤嘤嘤的声音才把门开了条缝隙,对门门口,伏城正蹲地上给豆豆做全身按摩。
“它怎么上来了?”
伏城头也没抬,“你们认识?”
“这是我姥养的,”陈延青说,“你赶紧把他弄下去,姥姥从来不让它上楼的。”
“你怕狗?”伏城文不对题的问。
陈延青冷哼,从门缝里伸出那只被纱布包扎着的手,晃了晃,“这就是它捣鼓那条蛇咬我的,纠正一下,伏城,我不是怕它,我是讨厌它。”
“没准它只是想让你看看那条蛇,并不是想要害你。”
陈延青不仅不理解,还尤其震惊的瞪着伏城,“你竟然替一条狗说话?”
“我只是想让你心里好受点。”伏城说完话抬起头,打门缝里从上到下的打量他,“还不睡?”
“我又不困。”
伏城拍了拍狗屁股,指了下楼梯口,“下去玩儿去!”
豆豆又听懂了,呲溜一下往楼下跑,那会儿陈延青听见伏城说,“现在陪你玩会儿。”
门还没被陈延青关上,伏城就抓住门板抵着人进了房间。
陈延青被步步紧逼,直至后膝弯靠在床沿边,无路可退,才说,“你也不要这么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好,我真的没有陪玩的需要。”
“那我陪睡,”伏城的语气很寻常,仿佛在问明早吃什么一样,在陈延青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一侧身,躺倒在了他床上,“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认床,有个体己的人在,睡的会比较好。”说完,支起脑袋,又道,“都这么说了,你应该不会再拒绝了吧,大慈善家?”
“什么慈善,谁慈善……”琢磨不出他话里的味儿,陈延青瘪着嘴回身去包里拿了睡衣,“睡里面,贴着墙,占我地方我咬死你。”
陈延青洗完澡回来,伏城还没睡,一手垫在后脑勺下头,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但陈延青进来没多久,他便偏过头没头没尾的问,“两米的床你房间放得下吗?”
“什么意思?”
“你不是嫌你家床小么?”
“你要给我买床?”
“给我们买床。”伏城纠正道。
“.…..”陈延青将毛巾从肩上拿下来,晾在椅背上,“不劳你破费了,你也不能总在我那睡吧,况且这事儿段霄洺还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伏城在他说完这话之后,有足足两分钟没吭声,陈延青背对着他在书桌上翻原来留在这的故事书,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页的声响。
不知道那两分钟里伏城思考了些什么,总之他再次开口说的话,叫陈延青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那就不告诉他好了。”伏城说。
“伏城你还是……人吗!”
陈延青一回身,怒斥输出了一半,身子就被一股硕大的力气给拉倒了下去,缓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在伏城怀里了。
“看来不是,”手上较劲,脸上面不改色,陈延青依旧怒视着他,“你配不上段霄洺。”
“我当然配不上,段霄洺是你心里的宝贝,你哪里舍得他受委屈,”伏城的力气太大,陈延青几个回合下来,早就没了力气,那会不知怎么搞的,身子突然被翻了过去,伏城让他背对着自己,又重新箍住他的腰把人搂在了怀里,“说说不过,打打不过,你也就只能看看那些专写男人的小说了是吧?”
比起他之前的举动和言语,陈延青现在打心里涌起一股陌生感来,伏城今天很奇怪,说了这样的话,语气里还咬牙切齿,像是埋怨,又像嫉妒。
陈延青默下来思忖了一会,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手怎么也掰不开伏城的束缚,最后才说,“我看那本书不全是因为里面写的都是男人……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睡吧。”
回唐家湾的第一天过的不安稳,那一觉睡的更不安生,手上的伤在夜里隐隐作痛,伏城抱得还很紧,像是一整夜都在拿他撒气。
第二天醒来,伏城又不在,陈延青顶着一头糟粕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混沌过后,满是昨天晚上跟伏城拌嘴的画面。
“汪汪!”
豆豆的声音传来,陈延青才掀被子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楼下院子里,伏城正拿着一个小皮球逗狗,球扔出去,豆豆就去追了,追到后衔在嘴里跑回来放在伏城手里,伏城再次扔出去,嘴里还用英文夸着‘good boy’。
陈延青看了会儿就下楼了,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见他出现,指了下外头餐桌,“粥是热的,包子是芹菜馅儿的。”
“哦,”陈延青应着,坐到餐桌边,喝了口粥才问,“我妈呢?”
“一早就回去了,”老太太抬高了嗓门说,“昨天没跟你说,学校组织她们出去学习,下个月才回来。”
“下个月?这也去太久了吧!”
“你跟我埋怨没用,我做不了主,你妈说了,月中你就得回市里,去那个什么老师的暑期培训班报到。”
“我知道……”
陈延青拿着包子回身,伏城还在逗狗,那会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了个小锄头和一个大的篮子,路过陈延青,走到门口,“小城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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