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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鸟知返(近代现代)——博尔赫叁

时间:2021-03-31 11:52:52  作者:博尔赫叁
  “唔……”伏城囫囵吞枣的说,“陈延青,我也不舒服。”
  家里安静下来,俩人肌肤相抵,陈延青这才发觉,他说话时有一股浓郁的鼻音,而那句撒娇式的‘我也不舒服’好像没在诓他。
  陈延青抽出手,探到他额头,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体感温度上偌大的差异让他下意识偏过头去,“你发烧了?”
  伏城怏怏的嗯了一声,“从岛上回来,烧到现在。”
  陈延青本是心软,这会又完全褪去了,“嘴里还有没有点实话了,回来一个多礼拜,照你这么发烧,早该烧没了。”
  伏城也不狡辩,嗯嗯了两声,在陈延青贴着沙发背起身的时候,顺势躺在了沙发上。
  的确病态,陈延青下了沙发,垂头看着他,又觉得这人总是耍无赖,便一横心,“你躺着吧,我带他们去吃饭,回来前希望你能自己去医院看病。”
  伏城还是没吭声。
  苦肉计,陈延青笃定的想,这时候心软,这家伙不就得逞了,思来想去,决定不管了。
  方便二老睡个好觉,陈延青在酒店开了间套房,吃饭的工夫唐萍还一直问伏城的事,陈延青通通用‘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说啊’给搪塞了。
  事实上,关于这八年自己在感情上到底处于什么状态,陈延青是没有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的。
  这些年,也不断的有人向他示好,也遇到过体己的人,甚至谢景瑞这样的人也会向他递出橄榄枝,但总是感觉不对,具体哪里不对,陈延青不比唐萍,他还没唐萍看得清。
  一顿饭食不知味,送唐萍和老杨回酒店后,陈延青又去了趟药店,再回到家时,沙发上没人。
  陈延青望着空荡荡的客厅禁不住哂笑,将退烧药扔在鞋柜上,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去。
  先是安置了那只兔子,喂了点吃的,连着笼子放在客厅的茶几旁边,他还没打算放出来,至少得等送去宠物店洗干净,打完针再给它自由。
  洗完澡出来,他又重新开了瓶酒,就着一杯酒窝在沙发里看了晚间新闻,打算睡觉时已经十点半了,关了电视回床上,还没掀被子就听见了一声呢喃——
  “你终于困了……”
 
 
第62章 死喻的复活
  一双男士居家拖鞋,一把牙刷,一个剃须刀,一条浴巾,柜子里的衣服排列整齐,床上有一个枕头,茶几上只有一个酒杯和一盒还剩三根的烟,沙发左侧扶手附近有惯性凹陷,他常年只睡这一个位置。
  房子不大,卧室被一个隔断式的书架与客厅分割,伏城逛展览似的从门口到厨房,到浴室再到卧室,最后停在书架前,人的习惯很难更替,比如他还是会把要紧的东西摆在书架最上方,一罐新的大白兔奶糖,旁边是一个长方形的相框,那里头裱着一张略显陈旧的简笔画,画上的字还算清晰——
  睡王子。
  伏城将相框拿下来,指腹从玻璃上滑过,片刻后又不差毫厘的摆回了原位。
  陈延青出门后,他小憩了一会,醒来后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这会门外响起输入密码的声音,他迅速逃进了卧室。
  若解释成无意,想必聪明的26岁的陈延青是不会相信了,可他的确无意,无意在等待中发觉,陈延青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倒一杯酒,开着电视,待在沙发上的同一个位置,任由时间流逝。
  等到后来,他真的有些困了,孤独无法苟同,他唯独想知道,陈延青的枕头怎么那么好闻。
  “你生病了?”
  陈延青就着掀开被子的姿势,居高临下的问。
  “嗯。”
  “你哪是生病,明明是精神错乱,”陈延青说着话伸手去拉他,“给我起来,洗澡了吗你就往我床里钻!”
  伏城反将他手腕抓住,一用力,把人扯倒在了自己身上,“感冒了不能洗澡,容易加重。”
  他还是烫的,陈延青挣扎间感受到他的体温,不自觉的卸了些劲儿,随后便被伏城见缝插针的挪了位置,停下来时正躺在他臂弯里。
  为了防止他落跑,伏城用另一只手箍住了他的腰,才说,“真感冒了,我能骗你,我身体能吗?”
  “谁知道呢。”
  “那你别动,要是我发觉自己没生病,可能控制不住我的身体。”
  陈延青在他这话里瑟缩了一下,因着他下半部分的身子也贴了过来,酥麻的胀疼感记忆犹新,短时间内,他不想再来一次。
  “为什么赖在我这儿?”陈延青开口问。
  “感冒了,走不动。”
  陈延青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你这不是在追我,是在强迫我。”
  “应该怎么追,像那个谢景瑞,请你吃饭,请你去我家,发信息不回就来家里找你?这些我不都做过了吗。”
  “如果你没回来,也许再过两年,我真跟他在一块儿了。”
  看不见他的表情,伏城又抱紧了些,“你们不合适。”
  “你怎么就知道不合适,合不合适我自己知道。”
  伏城不语,将身子剥离开几寸,又抓住他浴袍后领子往下扒了些,在他表达抗拒之前,吻上了那处图案,“谢景瑞要是看见这幅图,会不会问你是什么意思?”问完又接着道,“你要怎么回答?是撒谎还是实话实说?”
  陈延青动了下,将浴袍扯回了原位,仍旧背对着他,“我只是觉得好看,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收我版权费?”
  “不会,”伏城重新抱住他,用很轻但很郑重的声音告诉他,“你的就是你的,过多少年都是你的。”
  那之后片刻,陈延青翻过了身,“那说说吧,过去的这些年,怎么算是我的。”
  “我爸说你考到了江北,我头一年从新加坡回来,你大一,站在路边帮社团发传单,有个学姐给过你一杯可乐,那时候是你的。”
  陈延青大概没想到他还真的回答起这个问题。
  “第二次回来,是冬天,你刚下课,江北下了很大的雪,有个姑娘在你旁边摔了一跤,你走过了,又回去把人搀了起来,那时候也是你的。”
  “第三次回来,隔了很久,你大三,在食堂排队买饭,手里拿着一本书,你放在餐盘旁边后去打汤,我看过一眼,第二十二条军规,那时候也是你的。”
  “第四次回来是你毕业答辩,题目是On the revival of dead metaphor,死喻的复活,那时候依然是你的。”
  越听越恼,又越强迫自己镇定,陈延青便追问,“那后来呢?”
  “你念研究生那两年我没回来,我回不来,”伏城说,“我原来也觉得我做了一道选择题,在我妈和你之间,我好像没怎么犹豫的选了我妈,我得照顾她,帮助她,让她从巨大的债务压力下脱身。”
  陈延青不做声,近距离的瞧着说话的伏城,觉得这样长篇大论的人太不真实。
  “有人跟我说,要回香港就必须赚足够的钱,我起初其实也没什么概念,后来上了很多课,做了很多项目,每天做梦都是红色绿色交杂的曲线,看不到尽头的数字,和不断的做判断题,判断对了,能睡个好觉,看见你戴着耳机匆匆往教室里去,判断错了就要赔上几倍的代价,不断弥补,不断重来,”伏城的叙述到这里突然打住了,他看向陈延青,很无奈的说,“就这样,没完没了,抽不开身。”
  “你这样怎么做生意?”陈延青撑起身子,“你的判断真的一点都不靠谱。”
  伏城后脑勺跌进枕头里,因为感冒,眼尾烧的发红,他伸手捏到陈延青耳垂,跟他说,“我错了。”
  陈延青没好气,掀开他的手下了床,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杯水,另一手手心凹下去,盛着几粒退烧药。
  “起来喝药。”
  伏城真的有些疲了,一手搭在额头上,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我好困。”
  接着便有一只手从他后颈下钻过去,身子被一股强制的力道扶起来,而后药就被塞进了嘴里,水也紧随其后。
  只等他咽下去,陈延青才说,“被人塞药的滋味儿好吗?”
  伏城无力的挑眉,“还不错。”
  陈延青大约是妥协了,将他放回枕头上时说,“我和你妈妈之间,不是选择题,是判断题,在你做的所有判断题里,只有这一件,是对的。”
  伏城开口前,他又道,“我理解你,但你别指望我会原谅你,都看到我拿的什么书了不敢来跟我说句话,我永远鄙视你。”
  “我错了。”伏城再次说。
  “行了,睡吧。”陈延青说完,要下床,可身子没挪动,伏城抓着他浴袍,可怜巴巴的说,“病号不太想一个人睡。”
  “我不想被热死。”陈延青撂下这句话,将杯子送去了厨房。
  水流涌出龙头,砸进杯底,盛满后溢出,不断的溢出,他不知道盯着这柱水流盯了多久,等他关掉后回到卧室,伏城昏昏沉沉的,像是睡了又像梦魇。
  “有病,你真的有病。”陈延青念叨。
  礼拜天上午十点,伏城醒了,身上的烧退了些,只是身体还有些酸软,他动了一下,未果,胳膊没知觉,偏过头时,陈延青毛茸茸的脑袋正压在上面。
  可能察觉到自己正被注视着,陈延青眼睛也没睁开,“你车在楼下吗?”
  伏城嗯了一声,扒开了他额前的头发,才听他说,“送我去谢景瑞那儿。”
 
 
第63章 嫂夫人
  车子从胡桃园大门呼啸而出,陈延青下意识扶住了车门,“内地城市交规你是不是忘学了?”
  “学过,忘了。”伏城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握住档位,从副驾驶的角度看过去,他现在的姿势和神情像极了一个正在F1赛道上玩命的赛车手。
  平白咽了口唾沫,陈延青不多话了,事实上自打他报了谢景瑞地址后直到现在,伏城身上的感冒因子躲猫猫似的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这满身的混不吝。
  这哪像个26岁成年的男人啊,陈延青一琢磨,抬眼瞧着外头街景越来越不对劲,“走错了,刚刚那个路口左转!”
  “我知道。”伏城应着,但没有要改变路线的迹象。
  “迟到了不好,他今天是寿星,我让他们等我算怎么回事?”
  伏城目不斜视,轻声,“我准时到。”
  他当然准时到,车子在十一点二十抵达了春江路,瞿孝棠在小区门口站着,陈延青是被他拉下车的。
  陈延青一阵莫名,“伏城,你送我来这干嘛,我,”
  “看好他。”车窗在这话之后升了上去,车子迫不及待的离开后,只留下陈延青和瞿孝棠,一个被挟持着,另一个眼神闪躲,跟他说,“我哥让我带你参观下,他的新家。”
  “……”
  伏城的新家离段霄洺不远,隔着两栋公寓,楼层居高,大约是为了外面的风景。
  “密码八位数,是他生日,1220,其它四个数随便输就是。”
  房子是比段霄洺家大了不少,可能刚布置好,满屋子都是崭新的味道,瞿孝棠从冰箱里拿了瓶奶,递给他时说,“那天陪他逛宜家,拖鞋浴巾什么的,他都买了双份。”
  陈延青撞上他的视线,有些尴尬的将头偏开了。
  “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好?”瞿孝棠接着问。
  “陈延青,延青,或者别的,你怎么叫都可以。”
  “那我叫嫂夫人好了。”
  突如其来这么句调侃,陈延青很是不适应,他绕到沙发上坐下,低声道,“别开我玩笑。”
  瞿孝棠反倒正经起来,“不好吗,我觉得夫人这个词还挺浪漫,丈夫的夫,爱人的人。”
  “你以后也这么称呼你的另一半吗?”
  “当然,夫人,比宝贝什么的是不是严谨多了?”
  陈延青被他的话逗笑,手里握着带着凉意的牛奶,想起什么似的,“伏城他感冒,药在我那,出门太急没拿上,你记得让他自己再去药房拿点药,”说完站起身,“我先走了。”
  “诶,你走了我怎么交差,”瞿孝棠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拨弄了一阵,便把屏幕亮到了他面前,“喏。”
  陈延青接过来,屏幕上是聊天页面,最上方的备注写着:伏城哥。
  【门口接人。】
  【哦,接人……出什么事了?】
  【没事,准备养只鸟,帮我带回笼子里去。】
  陈延青看完,忍不住嘁了一声,正要递回去,手指不小心滑动了屏幕,藏在上头的聊天记录就这样映入眼帘——
  【哥你好点没。】
  【好了,刚挂完水。】
  【行,别再感冒,我上课,没空管你。】
  【好好上课。】
  本是友好的慰问信息,陈延青再仔细瞅了眼时间,五天前。
  “他感冒早好了?”
  瞿孝棠接过他递回来的手机,点了下头,“从岛上回来就感冒了,挂了水好的很快,只不过前两天我来给他送家具,他空调温度打的很低,还洗了个凉水澡,我想着这江北也没热到那个地步,今儿算是明白了。”
  陈延青听完,扯了扯嘴角,“你哥可病得不轻。”
  “我看也是,那麻烦嫂夫人多待会儿,等他回来再给他看看病。”
  嫂夫人……陈延青左右是没答应,那会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谢景瑞,陈延青心下一沉,转身走到那整面的窗墙边才摁了接听。
  那头说,“延青,礼物我收到了。”
  “你,还好么?”
  “我没事,只不过他刚刚敲开我的门,我还真以为我们要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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