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娟哭笑不得:“也不用这么紧张,没事,结果很好。”
彭星望郑重点头,又伸手抱了抱她。
“这两年我就跟姜哥哥好好过,不给你添麻烦了。”
姜忘:“……?”
上午确实没花多少时间,下午他们一起开车去附近的景观塔拍照,再慢慢逛塔下的民俗风情街。
慈州凭轻工业和旅游业一路走向致富,人文景点规划得好,小商品街还特意请了专业演员来划旱船走高跷,小喇叭吹得滴滴叭叭,特别热闹。
彭星望在铺子之间跑得飞快,一会儿看银匠敲锤子一会儿给妈妈挑簪子,捧着小钱包恨不得什么都买。
转头给姜忘买了个银粉色墨镜。
炫彩镭射活力四溢。
“大哥!酷不酷!”
姜忘捧着五十块钱的墨镜陷入怀疑。
“你真心觉得我适合这个?”
常华在旁边哈哈直笑:“没事,戴不习惯可以送女朋友嘛!”
姜忘想说自己哪儿来的女朋友,临时抓一个也就季临秋。
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劲。
他没多想,墨镜往领口一挂继续去逛。
杜文娟多看了两眼:“小孩很会挑啊,你今天刚好穿着水蓝色衬衫,颜色很搭。”
姜忘脊梁突然直起来,干咳一声摆弄下领子:“是吗?巧了。”
逛到一半,常华渐渐开了话匣,介绍这儿最有名的特产——钢笔。
慈州这边的钢笔看着没日本那边的牌子有名,其实暗中承包了国内大部分的钢笔生产,工艺好价格低而且外观推陈出新,瓷笔金笔样样好看。
民俗街里也开了很有古意的笔斋,杜文娟刚好带小孩儿去对面吃葱包烩和青团,姜忘跟常华打了声招呼,走进去逛。
这间店主打掐丝珐琅的工艺,很有康乾时期的宫廷华丽感。
姜忘看了一长溜,目光停在另一处单独摆放的展示盒里。
树脂材质,玫瑰金边缘,颜色明蓝深绿相融,犹如繁星夏夜悄然入梦,深邃又温柔。
“这个多少?”
笔斋老板一直在观察他的选择,此刻心情大好:“好眼光!这是我托朋友从意大利买来的原装笔,是非卖品!”
姜忘:“……可是我只想买这一支。”
老板有点舍不得,又极想把对这个系列的热爱分享给他,特意拿着小灯给姜忘照着讲这笔哪儿特别。
“VISTI,意大利老牌子,你看看这个铂金色笔咀,还有这个笔杆的流线型设计!”
他讲得滔滔不绝,像是终于能抓到个肯听的知音。
“没想到你第一眼相中的是它,这个系列我朋友当时排队排到腿都快断了!”
姜忘像是走神了,又像是一直在听,过了会儿道:“你刚才说,这根笔叫什么?”
“《星夜》,”老板得意道:“好听吧,一般笔哪有这种名字!”
姜忘点点头:“我要了,开价吧。”
老板一时语塞,自己也没想好该不该卖,又搓了搓手道:“这个……有点贵。”
“没事,多少。”
老板报了两千多,还特意解释,这里头折了排队和飞机往返的人工费。
姜忘又点点头,掏出卡:“银联可以吧?”
笔斋老板做生意这么久,很少碰到这种完全不讲价的客人,表情诧异:“要不……我再给你便宜点?”
“不用了。”姜忘摇摇头。
他想把这支笔送给季临秋。
如果讲价反而折损了他的心意。
当天晚上,姜忘在楼下一个人散步,心里估算了会儿季临秋现在在做什么,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次拖了一会儿才接。
没等季临秋说话,姜忘率先开口:“季老师,我给你买了一支钢笔。”
“我很喜欢很喜欢这支笔,所以想把它送给你。”
“你不能把这支笔收进柜子里,最好天天用它。”
他说得不假思索,都没意识到话里饱含理直气壮的撒娇和霸占。
季临秋也没想到一接电话就是一连串的话,无奈笑道:“你这样就单方面决定了?”
姜忘也反应过来,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假酒上头,跟大尾巴狼似得呜了一声。
“你不收也可以。”他低低道:“但是你不收,我就会难过,悄么声难过好久。”
“季老师,你舍得吗。”
季临秋听得伸手捂眼睛,像
是在自欺欺人地犯着禁忌。
他听姜忘说每一个字都心里一烫,却又无法把这种感觉告诉他。
捂着眼睛把最后一句话听完,觉得有点生气,又笑得很开心。
“姜忘。”季临秋轻轻喊他名字。
姜忘脸颊忽然红起来,靠着满墙爬山虎等着听后面的话。
“你还是太嚣张了。”季临秋还是捂着眼睛,在寂静漆黑里悄声开口。
“万一我不惯着你呢?”
男人勾唇,尾音慵懒又撩人。
“不,你会。”
第34章
杜文娟执意想让他们感受到来自家人的温暖链接, 坚持要在家里为他们做一顿饭。
姜忘活到二十八岁,像是刚知道亲爹亲妈手艺都相当不错这件事。
彭家辉是地道虹城人,蒸菜藕汤都烧得和老爷爷老太太一模一样, 调味丰富煎鱼喷香。
杜文娟则擅长做东南菜, 浓油赤酱配小火慢炖,糖醋鱼狮子头都做得一绝。
姜忘吃得时候都有些恍然, 他童年记忆被刻意遗忘到几乎没有, 原来还有这么多值得记住的地方。
“哥哥都喝两碗汤了!妈你手艺真的特别好,我恨不得天天吃你做的饭!”彭星望对新风味的饭菜也接受度奇高,转眼两碗饭下肚。
“怎么还叫哥哥呢, ”杜文娟哭笑不得:“不是教过你了吗,该叫舅舅。”
姜忘轻咳一声, 对当自己本人舅舅这件事不太可以。
“随小孩开心就行, 叫舅舅显老。”
不过刚开始做饭还行,做到第三顿时杜文娟怀孕反应又上来了, 掩着门悄悄吐, 不敢让他们知道。
姜忘察觉到什么, 敲敲门道:“咱们出去吃吧,老这样您也辛苦。”
杜文娟快速清理了下, 开门时一脸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其实问题不大。”
她看向案板上的鱼, 不舍得放手:“其实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做熟很快。”
“孕妇就不要闻油烟了。”姜忘清楚她心疼这些鱼和菜,径自洗洗手道:“这样,我来做,你在门口教我就行。”
他侧头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事。
“也巧了,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教我做过饭。”
彭星望正试着过来帮忙,闻声把小脑袋探进来:“我也要学!”
杜文娟想想好像也行,温声教他如何给鱼改刀,又如何给姜去皮,如何拍蒜。
姜忘真是第一次学。
他甚至不知道煎鱼该放多少油,以至于杜文娟忍不住边笑边教他。
她如今与他年龄相仿,左右也就大个五六岁,但已经对操持家务颇为熟悉。
“忘忘记得,油热起来要用手捏一撮盐,沿着锅均匀撒一圈,这样鱼皮就不会粘锅。”
姜忘仔细学她教得某一处,还真煎出一条像模像样的鱼。
他按着她的嘱咐做好肉菜素菜,还调了个蛋花汤。
到最后自己都讶然。
“还是亲手做饭方便。”他喃喃道:“原来这么快啊。”
“是啊,少去外面吃,外面很多饭馆用得油和肉都不干净。”杜文娟也很眷恋这样的家庭时刻,笑道:“你以后如果有别的菜想学,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南北菜都学了些,能帮到你。”
“嗯,一定。”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坐船看景都是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彭星望再次在妈妈这里确认了自己的存在,比来时要放松很多,还特意隔着外套亲了亲杜文娟的肚子。
“你要听话哦,不要让妈妈受太多苦。”
他扬起头,又踮着脚亲了亲妈妈的脸。
“等我下次来看你!”
“好,妈妈会每天想你。”杜文娟笑容温柔,双手大大张开:“就像故事书里一样,妈妈有这——么爱你。”
“一路平安,我的宝贝。”
回去路上,姜忘一直看窗外连绵不绝的稻田。
他总觉得自己放下了什么。
人一路长大,不知不觉就会背负些枷锁桎梏,四顾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也许,他从前也会恐惧。
不适应亲近的接触,更不敢信任家人。
在杜文娟送别的时候,这些情绪都如湖水般飘散开,踪迹渐淡。
季临秋问清了车次,特意开车过来接他们。
彭星望昨天还特意给他打过电话,今天一瞧见人小行李箱都顾不上,一撒手冲过去。
“季!老!师!”
“我!超!想!你!”
“你教我做的千层蛋糕妈妈说特别特别好吃!她第一次吃这么厉害的蛋糕!”
“季老师我好爱你啊!”
季临秋也很久没有听到爱这个字,又刚好在此刻与姜忘视线对接,耳朵尖有些发烫。
“我也很想你。”他特意蹲下来抱了好一会儿彭星望。
小孩发现什么,噘嘴道:“我要长到两米高,这样以后就是我弯腰抱你了。”
“两米?比我还高啊。”姜忘在后头吊儿郎当道:“小心打雷的时候劈着。”
“哥!哥!”
等行李和礼品都在后备箱放好,季临秋习惯性坐回驾驶座,系安全带插钥匙发动引擎开车行云流水。
“对了,家里又有人送……”他话说到一半,发觉姜忘在看他:“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姜忘把头偏到一边,手还佯装扶着头,其实是在遮嘴角的笑:“看你开车很帅。”
季临秋眉毛一挑,熟练地换向又变道,继续道:“送了一条大鱼、一桶草鸡蛋一桶菜籽油、两只活鹅。”
“鹅我不会照顾,暂时放在冯婆婆那跟羊玩儿去了。”
姜忘生意做得广,送礼的人自然多。
像红包银行卡购物卡这种,他当然是一律不收能退则退。
但总有人会送完礼就跑,甚至名儿都不留一个。
四家书店连带网店里的客服运营养活了不少人,逢年过节很多伙计也有心送礼。
偏偏这个时代很多人喜欢用活的礼物表达诚意。
——这么鲜!这么活!姜老板你看出来我们有多喜欢你了吧!节日快乐!
往常真收到一笼公鸡几只草鸭这种,姜忘一般拜托助理拎去附近菜市场帮忙杀好剁好,然后就近找个饭馆给点加工费吃个爽。
他跟杜文娟学了两天做菜也是有点飘了,冷不丁道:“咱们两做饭吧。”
季临秋在留神看路况,方向盘一转侧眸看他。
“在家?”
“我会烧鱼,在慈州学的。”姜忘吩咐彭星望替他再发个短信问鲶鱼怎么烧,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走,我们去菜市场。”
季临秋似笑非笑:“……确定?”
“确定。”姜忘坦坦荡荡:“四点就开始烧,
烧毁了咱们锅一扔出去吃。”
杜文娟回短信很快,不仅把流程全部发了一遍,还写清楚需要买哪些配菜,鱼要先煎后炖,要么放开水要么放啤酒。
他们仨搬家到鹤华高苑以后都没有开火做过一回饭,电器厨具买全其实家里一袋米都没有,全部得现场买。
姜忘还觉得做炖鱼不够,又买了点韭黄想炒个蛋,再打个菠菜汤。
回家以后行李衣服简单收拾下,季临秋领着他去看鱼。
长胡子鲶鱼半米多长,在滴着水的浴缸里游得贼特么欢快。
姜忘笑容凝固了。
“这么……长一条吗。”
“是的。”季临秋笑眯眯道:“做饭的前提是杀鱼。”
姜忘把袖子撸高,双手往水里猛地一探,把鱼抄起来。
鲶鱼哪受得了这种委屈,长尾巴反弓再猛地一拍,涮他一脸水。
“嘶!”
季临秋在旁边直乐:“好,咱两现在扯平了。”
“上回又不是我钓的鱼抽你!”姜忘拿手背一抹脸,气急败坏:“走了,去菜市场找人杀!给它鳞都剐干净,今天就吃它!”
闻言间鲶鱼已经蹦回浴缸里,大有与浴缸缠绵百年的架势。
季临秋也不帮他擦发梢,坐在浴缸边缘一副笑模样:“你赞美我一句,我就替你杀。”
姜忘眨眼:“你会这个?”
“嗯,跟你们去乡下的时候陪彭爷爷料理过几回,挺熟。”季临秋不紧不慢道:“夸什么都行,夸够五十字,不许重复。”
姜忘感觉男人的尊严受到挑战,一撸袖子又去抄鱼,高高举起,又被涮一脸水。
季临秋抬眸道:“摔,用力。”
男人闻声猛地一掼,鲶鱼被摔晕过去,暂时失去反抗能力。
“走,去厨房,我玉树临风能歌善舞贤惠大方风情万种的季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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