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轩阳内心掀起波澜,霍风霆背在身后的一式也已完成,轰然一掌砸向金钟,地裂三丈响彻远山,应轩阳掐诀再催法宝,上空万千剑雨如盛放烟花般倾落下来,他撑起灵力屏障防御,另一端霍风霆再补一刀,金钟终是不堪重负,裂开一道竖纹,张牙舞爪的火焰争先恐后从裂缝里涌了出来。
“城主,走!”清润的声音在山野回荡开来,扶星真人暗处发招之后,毫不恋战直接化光遁走。
霍风霆朝应轩阳挥出一刀,捞走长生火,一闪便没了踪影。
应轩阳在原地沉默偌久,未见多少恼怒,抬起了头看向漫天星辰,悠长地吐了口气,轻声自语:“这就是天意吗,婵衣。”
他拿出玉简,三都之内有不少他威胁收买的眼线,消息也从未断过,一一略过之后,脸色却骤然一变,沉冷中燃起怒火。
雷殷城的线人给他报告了条消息,拍卖会将要拍卖应殿主不为人知的昔日徒弟君婵衣佩剑一柄,笔记两本,茶具一套,这只是开始,据说下一批还有更好的货,保证正品。
“叶云舟!卑鄙小人!”应轩阳恨声吼道,他不可能放任君婵衣生前用过的东西落入闻讯而来毫无尊重的废物手中,而慕临江就算严刑相逼也绝对做不出这种事,必定是叶云舟私取满月园中遗物拍卖逼他现身。
这是明目张胆的要挟,也是戳中弱点的将军。
……
翌日傍晚,叶云舟在夙宵殿翻了一天书,慕临江在隔壁研究阵图,这次倒没废寝忘食,黄昏就准时去敲了隔壁的门,把一目十行飞速浏览的叶云舟从书海里喊出去吃饭。
寂宵宫的菜色丰富,厨娘还刻意做了两道煌都名菜,可惜叶云舟不需要这份故乡味道,把绿油油的菜叶换到慕临江面前。
这时房门响了两声,卫一在门外匆匆禀道:“宫主,南疆幽冥阁信使求见。”
慕临江捏着筷子暗暗感叹一句,应道:“带他前来吧,再吩咐下去准备筵席舞乐。”
叶云舟放回酒杯同意慕临江的说法:“幽冥阁效率确实快,你不去正殿接见吗?”
“我跟幽冥阁的峰主也算认识,他不是在意繁文缛节的人。”慕临江继续拿勺子喝粥。
叶云舟一听心生兴趣,不多时,卫一就从山下将人带到殿内,躬身告退。
慕临江见到信使,默默放下了勺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表情也悄然调整到肃穆严谨的状态,挺直腰身端坐平视,威仪凛然。
叶云舟余光看他变了姿势,就猜到这个礼貌作揖的男人应该不是慕临江熟悉的峰主,面带笑容随和亲近,甚至看起来不太像南疆的风格。
“在下纪涯,敝阁主狱邪尊特委任在下为信使,专门护送慕宫主所需之物前来。”霁涯双手平伸化出一个木盒,稍微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自然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吃饭了吧,没关系,不用顾忌我,宫主确认无误之后我就回去了。”
慕临江垂眸轻笑一声:“贵阁主可是反复叮咛要我不得怠慢贵客,纪先生尚未用膳便要离开,岂不让本座失礼。”
“放心啦,他又不是认真的。”霁涯无所谓地挑眉,缓步上前打开盒子,把盒中一个微微发光的白色石头展示出来,“这是敝阁于二百年前在苍旻界外截下一块流陨,剥开所得之石,并非苍旻界所有。”
“……果然。”慕临江沉下脸,单手悬在其上,便感到一股和永昼灯引暮石都颇为相似的气息。
叶云舟伸手从慕临江的茶杯边拿了个空杯倒酒,笑道:“纪先生可比贵阁主好说话,宫主已吩咐宴席,若先生不介意,先坐下饮一杯如何?”
“哈哈,公子别往心里去,我们阁主其实是嘴毒心善……呃,嗯。”霁涯说完自己都不信,视线在叶云舟和慕临江之间来回扫了两圈,欣然落座拿起酒杯浅酌:“多谢这位公子好意,公子如何称呼?我不太会喝,只能喝一点点,不然御剑事故就糗大了。”
叶云舟没想到他真坐了,不动声色道:“姓叶,先生若不擅饮酒,不必勉强。”
“叶公子真是善解人意!”霁涯轻快地说,“这次来的匆忙,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些好酒好茶给两位还礼。”
叶云舟心说你还挺面面俱到,慕临江闭了下眼,这颗奇石似乎隐含三种钥匙所有的特性,有永昼灯的圣洁之感,有引暮石对灵力的吸引,还有一丝不间断的热度,他把盒盖重新扣回,脑中应轩阳要构建的阵图又完善几分。
“宫主确定是此物无疑吧?”霁涯见状起身。
“嗯,纪先生辛苦。”慕临江微微抬眼看过去,略一颔首。
“不敢不敢。”霁涯在那双剔透玲珑的紫眸凝视下微微抽了口气,很快又恢复正常,“来时听说慕宫主不好相处,今日百闻不如一见,看来境域各有不同,但传言都是同样的不可尽信,我明天就启程回南疆述职,多谢两位款待。”
“卫一,送纪先生去别馆下榻。”慕临江扬声让候在门外的卫一送客。
叶云舟在信使走后琢磨道:“他是替幽冥阁主说好话呢?我现在对南疆倒开始感兴趣了。”
慕临江在桌子底下抬脚碰了碰他的腿:“南疆人当然为幽冥阁说好话,狱邪尊是个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吗?等你元婴之后想去再去吧,否则路边一个茶棚就能要你的命。”
“我又不在路边喝茶,我只去茶楼好吗。”叶云舟理直气壮的说。
慕临江哭笑不得,搁下勺子暗自摇头:“我去散步,你来吗?”
“我还有文书没看完。”叶云舟不想动弹,慕临江起身靠在桌边,正要开口,叶云舟赶紧抬手制止他老气横秋的劝告,“别说了,走。”
他们在熟悉的雪松林间走了半个时辰,慕临江的肩上落了曾霜花,叶云舟给他掸了掸,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啊。”慕临江在暮色四合中盯着银亮的雪原。
“别想瞒过我的眼睛,你看完那颗石头之后,肯定有结论了。”叶云舟敏锐地说破。
慕临江轻笑起来,左手搭到叶云舟肩颈,捋了一下他高束的发尾:“明日我要去雷殷城,亲自看一下新建的码头。”
“看来你已经认定应轩阳不是敌人了。”叶云舟略有点不爽。
“只要他不想搭上默影都报仇,都是对付魇魔主,当然有合作的空间。”慕临江委婉道。
“我和你一起去。”叶云舟止住步伐。
“不让你去你会听吗?”慕临江早有所料。
“哈,看来你已经了解我一半了。”叶云舟眼中含笑,夜空一弯银月,星河灿烂闪烁不停,远处的雪径像波光粼粼的溪流,他忽然有了些兴致,搓搓冰凉的手,呼出一片白雾,“在这坐一会儿?”
“不冷吗?”慕临江斜他一眼。
“你用术法呗。”叶云舟就地坐下,陷在雪里往后倒去,慕临江撑住了他,在两人身上隔开一层无知无觉的屏障。
“有一句话,不知道此时说,气氛合不合适。”慕临江坐到他身边,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件斗篷披在两人身上,风掠过背后,把他们靠的很近的头发吹到一起。
叶云舟裹了裹斗篷看着星空,随口道:“说完我再评价合适与否。”
慕临江低头弯了弯嘴角,温声说:“叶云舟,我很庆幸遇见你。”
“……这么肉麻?”叶云舟心头一跳,故作嫌弃。
“你耳朵红了。”慕临江拆穿他。
“那是冻得。”叶云舟嘴硬。
慕临江干脆伸手贴在他耳朵上,温热的掌心碰到温热的耳廓,叶云舟抖了抖,偏头躲道:“别乱摸。”
“那你别乱动。”慕临江把手落在他后颈上,微微吹凉的手指把叶云舟冰的又是一个激灵。
叶云舟索性翻身把慕临江推倒在绵软的雪地里,抓起一把散碎的雪作势要塞进他衣服,慕临江捂着领口躺在雪地上,外袍下裳铺成一堆,边笑边装可怜地求饶:“叶公子大人大量,快住手吧。”
“叫我一声相公,我就原谅你。”叶云舟坐在他身旁,上下抛着雪球玩笑。
“有何难哉?”慕临江毫无障碍爽快地说,抓住他的手腕让那枚雪球滚落在地,顺势将人揽到自己怀里,“相公,叫我一声夫君,我就放开你。”
“……叫来叫去,有意思吗?”叶云舟的脑门抵着慕临江肩膀闷闷地说。
“你尽会占我便宜。”慕临江顺手往他腰下拍了一巴掌,“不叫,明天不带你出门。”
叶云舟抬起头,极近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带我就自己去。”
慕临江叹气:“那我不出门了。”
叶云舟:“……”
叶云舟退让道:“夫!君!”
慕临江满意地翻身拉他起来,和他一起回寝殿,一夜照常过去,第二天一早叶云舟叫上殷思,三人便动身往雷殷城。
叶云舟在客栈住下,说要补觉,留下殷思保护自己安全,慕临江未有意见,马不停蹄赶去悬舟码头,到了之后给叶云舟留了个传音,估计需要两天时间,如果睡够了可以去找他。
叶云舟听完这条传音,转头对靠在门边的殷思笑道:“让拍卖场把时间定在明天,价钱压低些,刺激一下应轩阳。”
殷思无声地用瞥到天花板上的眼神表达他对这个计划的鄙夷。
三月二十八日,雷殷城拍卖会。
应轩阳孤身前来,却不是自投罗网,他心知叶云舟不会惊动慕临江,那所用人手有限,可能只有卫一这个好忽悠的夙宵卫统领。
他在拍卖会周围安排了几个暗桩,一旦情况不对,他就能让他们制造混乱,趁机带走东西悄悄离开。
他甚至换了个易容,跟着一群人装作客人进去,始终警惕周围,让一个买通的幌子按规矩流程花钱拍下几样遗物,最后在擦身而过时转移给他,直到他动身离开拍卖行时都没有任何异样。
直到他走出正门。
叶云舟就漫不经心的靠在门边,朝他纯良地笑了一下。
应轩阳一股火气直冲天灵,他还记着收敛气息,手刚抬起来,就见叶云舟竖起食指抵在唇上。
“嘘……你看见的只是符篆所化的傀儡。”叶云舟眼中透出深沉的恶意和愉悦,“如果你不听我说完,那你的满月园,故居小楼,婵衣之墓,乃至她在民间流传的所有美谈,地方志异,我会让它们全数化为乌有,作为你敢挑衅我必要付出的代价,你还要让君婵衣替你承担多少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宫主:为什么突然感到一阵恶寒o((⊙﹏⊙))o
我上次批量红包抽了,以为手机发一次没成功,又发了一次,还在电脑上试了,今天站短才来,小天使们看见评论一串回复别笑话我_(:з”∠)_
第91章 擎雷山05
君婵衣, 句句都是君婵衣。
应轩阳缓缓放下自己的右手,他当然也看得出这个叶云舟只是虚影,即便当场轰散, 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叶云舟每提君婵衣一句, 就在他已经扯紧到了极致的决然不悔上割下一刀, 他坚信自己绝不动摇放弃, 但质疑自己的声音却渐渐与君婵衣重合。
如果当初他坚持阻止君婵衣, 或者布阵时更竭力虔心,拦在一马当先的君婵衣面前,慕临江能豁出命去,他却只是盯着煌都夜都权衡利弊,不愿多出一点力吃半分亏。
“在擎雷山战中你未尽全力,你本来有机会救下君婵衣,你本来能让君婵衣不至陷危,可你什么都没做,是你的不作为害了她。”叶云舟盯着自己的指尖, 蹭了蹭, 吹了一下,“当然我也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你一直都是这种作风,只是这一次你失算了,人嘛,难免犯错, 只要学会安慰自己宽恕自己,你依然能活的很轻松。”
“你住口!”应轩阳爆发般一拳砸在叶云舟脸侧的墙上,“我上次就该不惜代价杀你!”
叶云舟不闪不避, 扬头示意了一下街上几个闻声扭头的路人:“别太激动,万一被人举报我们当街斗殴,引来捕役就不好了。”
“呵,该慌的是你,你不敢让慕临江知道你做了什么吧。”应轩阳收回手冷笑,“我有的是方法让慕临江知情,他自然会替我保全婵衣的遗物,那时你还能为所欲为吗?”
“那你今日为何冒险来此?”叶云舟镇定地反问,“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慕临江?”
应轩阳语塞,他知道叶云舟用这种方式逼他现身必然有话要说,如果他不配合,不看看叶云舟到底刷什么把戏,这种卑鄙的威胁会就此停止还是升级?
“我替你说,因为你不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叶云舟微笑,“你不敢赌,你已经承受不了更多对君婵衣的愧疚了。”
“你以为自己能看透一切吗?”应轩阳强忍怒意,单手藏进袖中,暗中查探叶云舟真正的位置。
叶云舟忽然指了一个方向:“不用找了,我在山桥客栈。”
应轩阳眼光一闪,懊恼地背过了手。
“当然,殷思也在。”叶云舟补充道,“如果你有自信,就来取我性命。”
“殷思也跟你沆瀣一气?”应轩阳当真惊诧不已,殷思向来只听慕临江的命令,连他都难以说动殷思办事,“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
“我为宫主的利益奔波,手段虽不光彩,但失败能落井下石批判我,成功则坐收其利分功劳,何乐而不为啊。”叶云舟的目光挪向另一个位置,自嘲地呵呵两声,“是不是,殷大人……有话好说,剑放下别动手。”
应轩阳脸色阴翳:“再说废话,我马上毁掉你的傀儡。”
“应轩阳,来说说你真正的计划。”叶云舟收起玩笑,“你总不会像我一样善良无私,想自己背上黑锅,让宫主无论成功失败都不沾血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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