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母子还客气什么？”
孟婉话语一顿，看着瓷砖地面叹了声，问道：“阿也的手、是自己弄的？”
那两只缠满绷带的双手看起来伤的严重，似乎还渗出了浅浅的血液。
他听闻手上一顿，双眼看着塑料袋里的东西，眼睛描绘袋子勒出来的纹路走向。
“嗯、是自己弄的。”
“那有去医院看看吗？知道他现在是怎么了吗？”
魏栩澜摇摇头，那日医院里发生的一切他都不愿去回忆，也不想再带着他去体验一遍。
“阿也不喜欢，所以不去了。”
孟婉点点头也没再问，但是心里也猜测出了大概。
两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已经醒了。
神情平静淡然的盯着电视机屏幕，双眼无神的睁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电视播放的声音小的如同蚊声。
魏栩澜走到他旁边挨着他的身体坐下，从毯子里搂住他的身体抱在怀里，将滑下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我不冷。”
淮星也靠着他小声说道。
“阿也刚睡醒吧？”魏栩澜抱着他的身体，“等热了再掀开。”
有力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身体像是哄小孩一样，这样的动作也在寻问他的意见。
“嗯？”
魏栩澜低下头看看人，手指捏了下他细滑的脸蛋。
“好。”淮星也回道。
身体靠着他的胸膛，不仅后背，全身都弥漫起暖意。
第五十四章
客厅里的人就这样安静的看起电视、魏栩澜会与孟婉时不时聊上几句。
大概是因为淮星也变成了这样，所以两人都没有与他找过话题，就连先前会与他调侃闲聊的事情都未再提起分毫。
怀里抱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他的半边身子已经泛起了丝丝麻意，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未曾动过。
手臂微微抽动，肌肉便传来一阵酸涩，怀里抱着的人睡得很沉。
魏栩澜低头看去的时候，耳边似能听到对方有规律的平稳呼吸。
半边脸靠在他的胸膛，睫毛宛如蝉翼，皮肤白的能看到眼皮上的细小血管，呼出的热气隔着衣服撒在他的身体。
传来一丝温热痒意。
“又睡着了？”
孟婉轻柔的声音传来，目光看向他怀里抱着的人。
魏栩澜点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低沉回应：“嗯。”
“唉～”孟婉微微叹气，双手环起来捏了捏自己的手肘。
“我与阿也母亲说了这件事，但是她好像挺忙的，说是过两天等阿也病好了些再来看。”
女人即使上了年纪还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此时微皱着眉神色凝重，眼里忧虑难过，她或许在想——
有什么事比孩子病了更重要？
魏栩澜垂下眼帘，他想起了那晚这个小孩痛哭的那通电话，还有那句撕碎他心的句子。
如果没有出生就好、这得是什么样的母亲才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他脑中不免幻想到一个画面，年幼的阿也听母亲亲口这样说时，小孩的眼里一定震惊不已。
满眼泪水的看着自己母亲想问一句为什么、小孩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不要他。
心脏肯定仿若被人捏住，不顾他有多疼，只管自己手上逐渐收力，将那颗跳动的脆弱心脏逐渐捏碎。
与淮星也相处这么久，他的性格已经摸的清楚，这样的小孩又会做什么恶事……
“栩澜。”
魏栩澜回过神转头看去。
孟婉伸过手捏捏他的肩膀：“有时间去看看吧，我们似乎还没有两家人凑在一起吃过饭。”
魏栩澜的目光收回来，静默几秒后道：“好。”
时间悄悄在每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流逝，时间不早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魏栩澜轻轻将人放到靠枕上，将靠枕调动位置让他靠的舒服，然后把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起身走进厨房。
“不去客厅里再待会儿吗？”孟婉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不用了。”魏栩澜微微笑着，“阿也不是在睡觉吗、并且母亲也要留下来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孟婉掩唇轻笑了几声，看着自己儿子熟练的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整理，从动作就说明没少做过。
“我也看过你直播。”孟婉忍不住抿笑调侃，“是和阿也吧？”
“嗯。”
魏栩澜勾着嘴角点头，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道：“阿也很捧场，吃到嘴里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女人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既骄傲又心疼。
孩子长大了，有什么事都会自己解决，从年少离家都未找家里帮忙，如果不是这次有了软肋，大概不会开口说一句吧。
结婚的男人，心里有了人，大概都会变得温柔。
“一起吧、”孟婉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菜刀，“你去弄点别的。”
“好。”
魏栩澜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厚。
客厅里的人悄悄睁开了双眼，目光平静盯着客厅角落，脑子里开始数落自己这个样子持续了多久。
像个懦夫一样逃避，连自己都快看不起自己了，如果还一直这样颓废下去，还活着做什么。
与其这样一直下去，不如趁早死了省的浪费。
他凭什么，凭什么消耗魏栩澜对他的好。
怎么配的啊。
孟姨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过成这样。
缠着绷带的手似泄愤一般用力捏紧，直到疼意持续才松开手。
淮星也一手捏住毯子角落一把掀开，被一直积攒的热气似乎也一瞬间被带走消散。
他将毯子叠好然后上了楼，崭新的手机一直放在床头柜上从来没有碰过，上面有的东西屈指可数。
他将常用的聊天软件下了回来，新登录上的软件界面瞬间弹出最新消息，保留天数是一周左右。
所有信息看下来都没有他的回复。
联系人里的名字排列规矩的躺在列表中。
手机荧光照射着他的脸，从他瞳孔里反射出手机屏幕的样子。
电话被拨通显示着等待接听，秒数正式开始记录。
“哥、”淮星也将手机贴到耳边，语气冷淡平静，“我有事情找你，约个地方见面或者你给我地址我去找你。”
淮夜明握着手机一怔，不止是接到自己弟弟主动打开的电话，更是听到他的语气。
他的嘴唇抿紧，目光瞟过桌上的密封袋最后叹了口气：“我给你地址。”
“好。”淮星也眼睛眨动，挂了电话。
淮夜明看着手机界面久久没回过神。
通话挂掉以后，手机被他丢进床里，重量陷入软床还跟弹簧一样弹了两下。
魏栩澜的衣服被他换下来整齐叠放在床尾，他手里揪着里衣有一瞬间停顿。
平抬的肩膀放了下来，将衣服埋在自己的脸上，鼻尖触到一层柔软，上面是魏栩澜的气味。
如同冰雪融化一样的温暖，也像春日花开的芳香，是他迷恋的，像鸦片毒药一样让他上瘾的气味。
他闭上了双眼，只要是他的衣服，只要上面有他的气味，他的脑子会想到他抱着魏栩澜的时候，又或是魏栩澜抱着他的时候。
咔擦——
“阿也、你………”
开门声急促又快，就连魏栩澜的呼声都是短而仓促，两人就这样看向对方面面相觑。
魏栩澜的手里捏着门把，看着眼前的人埋脸在自己衣服里的画面让他心颤，那节露出的细腰白的闪眼，就连胸口都是若隐若现。
脑子里又闪出一个画面，雪地里的红梅……
手不自觉用紧了力，下身似乎聚起了一团火。
淮星也尴尬的转过头，顿了顿将衣服脱下来。
转过身背对魏栩澜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抬手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自己刚才——
像个变态一样。
而且还被衣服的主人看了个正着。
地板传来鞋子碰撞的脚步声，与他的身体渐渐走近。
魏栩澜一把搂住他的身体，手掌从他衣摆下钻了进去。
“怎么把衣服换了？”
两片薄唇若近若离地蹭着他的耳朵，热气将薄弱的耳尖染上红色。
淮星也手里捏着外套，无措的站在原地任由魏栩澜的手在他身上滑动。
双眼盯着自己的拇指，看着指甲碰撞又扣扣衣服。
“怎么不穿我的衣服？”
魏栩澜说着撞了下他的身体。
淮星也咬咬牙，脸红的快要冒烟。
“是出什么事了吗？栩澜、阿………”
屋内两人转头看向门口，三人六眼一时相看对视。
淮星也抿着唇转回头。
孟婉也注意到自己出现的时间有些不适合，看看魏栩澜眼带笑意的表情然后默默转身下了楼。
男人含笑的眼睛看向怀里的小孩，继续不依不饶的发问。
“怎么不穿了？”
我看阿也应该是很喜欢的？
淮星也捏着手里的外套，抿着唇一言不发，真想一把将衣服捂在脸上。
“下楼吃饭吧？”魏栩澜手上用力捏了把他的身体，然后松开手后退一步。
拿着衣服的人放松了身体，胸膛起伏着喘气，幸亏咬牙够紧才堵住了声音。
双眼眨动看向手里的外套，拇指扣动衣服布料然后抬起手穿在身上。
两人一同走下楼，孟婉与他两人打了个招呼，笑意柔和。
默契的没有提起先前卧室见到的微妙场景。
“快坐下吃饭吧！”
孟婉招招手，找了水杯放在桌上，等两人走到餐桌前才落入座。
“阿也多吃点、”孟婉看向旁边耳朵还有些红的小孩，“最近瘦了吧？”
“……”
淮星也咬咬牙，他突然间变得好迟钝，面对孟姨的关心他应该要道谢的，可是却犹豫着、挣扎着错过了时间。
只得闭着口当个哑巴。
他捏紧筷子，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这样的感觉。
孟姨和魏栩澜都是极好的人，自己这副模样和这种对待，像在消费他们的好意，心中有万分对不起。
他用力眨眨眼，该哭的不是自己，该委屈的不是自己，他被人给了太多，是自己欠着他们。
该还这些情的是自己。
白米饭吃进嘴里似乎也泛着一股苦涩，喉咙酸涩的让他难以咽下口中的食物。
他努力睁大眼，生怕自己在桌上失了态。
魏栩澜抬手去捉他额前的头发：“阿也的……”
未出口的话伴着动作都是一怔。
他的手垂在了空中，讶异的看着对方弹开的脸颊。
孟婉眼睛转动，看着两人沉默。
两人对视着，淮星也慌乱地撇开双眼，心里充满了对魏栩澜的十万分愧疚，他不是有意躲他的。
只是怕他看见自己快哭的表情，所以在被碰到的时候才会条件反射的弹开。
他不是故意的。
淮星也垂头看着碗筷的视线又慢慢模糊，鼻头酸涩难忍，他放下筷子，在心里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手背用力抵住鼻子，回忆起刚才魏栩澜惊讶难过的表情他又忍不住想要哭泣。
他不是故意，也没有不给他碰。
第五十五章
从震惊之余收回情绪，魏栩澜刚想弯起嘴角重新用轻松地开口，只见小孩放下筷子抵住了脸。
“阿也？”魏栩澜用两只手捧起他的脸颊，像捧起一束被雨淋湿的玫瑰一样让他怜惜。
“怎么了？”
男人难受的拧起眉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哭了？
是自己又做了什么吗？
是在不注意的时候踩到他的雷点了吗？
孟婉起身走向客厅拿了盒纸。
淮星也脸上颊的手指动作轻柔的抹去他的泪珠，像照理一捧心爱的玫瑰。
“对不起、阿也。”
魏栩澜拧起眉头深深自责，手掌擦拭着源源不断滚出的泪珠，就连自己的掌心都快被对方的泪水侵湿。
手里扣着的脑袋拼命摇头、最后握住他的手腕低下头去。
淮星也紧紧咬住嘴唇，低沉压抑的哭声从他喉咙里溢出，心里蔓延的愧疚歉意快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抱抱。”
垂着的脑袋突然一顿，睁大双眼双眼怔愣，他呆呆的看着两人相碰撞的膝盖，眼泪随之如同洪水一样汹涌决堤。
淮星也抬头扑进男人的怀里，双手穿过他的手臂握紧他的肩膀，手指想要将他捏紧，把他捏在手里。
即使是衣服也好。
肩膀的衣服很快被人哭湿一片，魏栩澜沉默地抱着他，用脸颊抵着他的头发，用耳朵去倾听他的哭声。
双手按着他颤抖的身体，心中充满无限怜爱。
孟婉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已经没了先前心里弥漫的甜腻，那份蜜罐里的甜已经被泪水的苦涩占满。
双眼悲伤难掩，或许因为她是个母亲，又或是因为她也是omega，看着小孩如此，她的心里也弥漫酸涩。
眼眶逐渐变红。
她侧头吸了口气，掩着自己的情绪站起身。
“对不起。”
过了许久，淮星也终于将心里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三个字从自己口中说出。
伴随着哽咽，抽泣，泪水，满怀歉意难过的向魏栩澜诉说——
对不起。
“没事的阿也、”魏栩澜的手掌顺着他的头发，给他抚摸和安怀，“没什么对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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