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渐苏抬不动腿,四周的人都在看着他。倘若强闯,想必到时候还会惊动到圣上那里去,要见旻文公主,就更不可能。
还是得寻个别的方法进去。
大伙儿都说新娘子住在玲珑客栈。兰渐苏到玲珑客栈时,迎亲队伍还在半里开外浩浩荡荡地过来。他们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要掐准吉时正正好。
来到二楼,兰渐苏见到几个婢女守在一个房间门口。他于是从屋外的窗子翻门而入。
此时,新娘正坐在梳妆台前泣泪。年仅二八,年纪甚至比李星稀还小一岁,要嫁给一个老头子,换哪家闺女都要哭。
猝不及防,一个流云玄衣的男子闯入,女子张大两只泪眼,惊呼:“你是谁?!”
兰渐苏抬起手刀,迅速打在女子侧颈上。女子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红嫁衣整齐叠在床上,金丝累翠,绣了一层又一层。女子看来真的很不想嫁,到现在还没换上红嫁衣。
是时,侍女敲门:“姑娘,花轿到了,姑娘喜服可换上了?”
兰渐苏将黎氏抱到榻上,用被子掩好。匆忙换上这身喜服。
为了见旻文公主,他真的牺牲很大。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不要漏看么么,恭喜李星稀小可爱情郎变“小妈”
第58章 喜堂见情郎
花轿抬到李府门口,新郎官李庆走出来,一脚踹在花轿门上,身体不稳地往后跌了两步。也不是什么很老的老骨头,但就是身如蒲柳弱不禁风,让观礼的人不住心说新娘子命真苦,未来日子不知怎么熬。
披着红盖头的兰渐苏从花轿里走出来,媒婆早已准备好背他进去。
将新娘子背到背上,强壮的媒婆竟不由闷出一口像受了内伤的气,额头上的汗涔涔留下来。
“媒婆,行不行?”有人看她大气喘不上一口,好心问。
媒婆嘿嘿强作出一个笑,气喘吁吁地背兰渐苏进入李府。
里头热热闹闹的,喜娘应酬客人,亮尖脆的嗓子和在来客的你言我语中。
背新娘进到喜堂,媒婆把兰渐苏放下。一口老气才喘上来,呼呼哧哧,脸色白得像饺子上面那层皮,仿佛随时能背过气去。
兰渐苏眼前遮着红布,什么看来都是朦胧的红。只听两位高堂声音讨论:“这新娘子,怎么这么高啊?”
“还这么肩宽体阔?”
“前面还那么平?”
李庆的家姐咯咯笑道:“将军,你瞧,这人比军中将士,有差么?”
兰渐苏垂眼看到一双玉白翻浪靴,这靴子他眼熟。但听穿着这双靴子的人道:“人各有特色与长处,在下并不认为军中的将士能和新娘作比。”
是韩起离。
这时,另一双金云锦缎靴出现在兰渐苏眼下。
隔着一层红,兰渐苏隐约看见李星稀的脸。
李星稀在他身旁打转,脑袋歪来歪去打量他。弓下腰,半张脸便要往红盖头底下瞧。
望见李星稀清楚的半张脸,兰渐苏咽下一口唾沫,尽量地将头往上抬,往左转。李星稀于是就着这个姿势又转到兰渐苏的左侧去,兰渐苏便立刻再将脸往右转。
让李星稀发现他爹娶的新老婆是兰渐苏,简直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李庆屈指在李星稀脑袋上捶下去:“星儿,你怎么这么不识礼数?”
“好痛啊,爹。”李星稀身子挺直回去,揉着脑袋说,“我就是感觉,她很像一个人。我想看清她到底是不是。”
“胡言乱语。她原是宫里的秀女,你怎可能见过她?”李庆喝道,“快坐回去!”
李星稀哼哼唧唧地坐了回去。旁人窃窃私语:“怎么会有这么高大的秀女?”
“否则皇上留着自己要了,怎么会给李庆?”
“这是捡了便宜吃了亏?”
“捡了便宜。好歹是个秀女,身份比长相重要。”
站旁边的主婚人提醒两位高堂:“吉时到了。”
再如何不满,也是皇上赐的婚,两位高堂说得什么,也做不得什么。遂口齿不灵便道:“那行,拜、拜天地吧。”
两位新人转身,要拜天地。
红绣鞋太小,绷得兰渐苏脚疼。一转身,猛不丁便往前跌去。只听李庆“哎哟”大呼,叫兰渐苏推倒在地上。
借着李庆的力,兰渐苏站稳了,而李庆的脸却和地板稳稳来了个相亲。
众人群起而惊之。新娘第一个天地还没拜下去,就先给他丈夫来了个狗吃屎。这得是多猛一悍妇?
“哦莫!”兰渐苏捂住嘴,急忙捏起嗓音,“哎呀,相公~对不起~奴家不是故意的~相公你没事吧~”
老夫人拐杖在地上连敲数下:“成亲第一天,便要谋杀亲夫?啊?”
兰渐苏走路颠颠倒倒地去将吃了一脸灰的李庆从扶起来,韩起离走过来帮他的忙。
红盖头那一瞬,被灌进来的风往上掀。兰渐苏慌忙两手将盖头拉下,被他扶到一半却松开的李庆,又“啊”一声摔到地上。脸第二次吃灰。
两位高堂眼皮快翻白过去,浑身发着又气又冷的抖。
兰渐苏拉好红盖头后,便见韩起离好似怔怔在看他。
随后,韩起离别开头,与下人一起将李庆从地上扶起来。
千辛万苦的拜堂终于是完成了。被傧相带进新房,兰渐苏趁没人,摘掉红布,脱掉头上沉甸甸的凤冠,两只全然不合脚的红绣鞋一踢,翻到一双李庆的新鞋出来穿。
他倒了一大碗水,咕咕往喉咙里灌。又抓起桌上的糕点吃,寻思待会儿该上哪去找旻文公主。
这时,门外李星稀嫩嫩的嗓门叫嚷着:“小妈,我给你送喜被来了。”
兰渐苏躲无可躲,只见门“砰”地,叫李星稀一脚踹开。
兰渐苏一身美艳喜服,含着一口糕点,傻愣地看着李星稀。
李星稀手里的被子扑腾掉地,瞳孔无限放大,两手颤抖:“蓝大哥!你……你怎么成我小妈了?!”
兰渐苏这时不知怎么解释这何其《雷雨》般的悲剧。唯有道:“你冷静,听我说,嫁给你爹,我不想的,跟你爹拜堂,我更不想的。还有不小心把你爹摔着了,先说个对不起。然后,你再听我解释,我这次来,真的不是要做你小妈。”
李星稀眼眶变得红红彤彤,站在背对着日光的门口,咬住嘴唇拼命忍泪:“那你来做什么?只是来吃尚书府的糕点?”
“当然不是,虽然你们府上的糕点的确好吃到让我流连忘返,可我来这里,还是有件正事要做的。”兰渐苏走过去,把他的眼泪擦掉,“行了,别哭,多大人了。”
李星稀说:“我不想哭,可你不能嫁给我爹。你要嫁只能嫁给我。”
兰渐苏:“……”
“乖,小孩子别说什么嫁不嫁的,这不是你该探讨的人体奥秘。”兰渐苏摸了摸李星稀的脑袋,说,“我本来是要来见旻文公主,有件很急的事,必须要见到她。谁知府上管家不让我进来,迫于无奈,我才会出此下策。”
不然谁会想女装?谁会想当大雕萌妹?他兰渐苏又不是闲的。
“你要见旻文公主?”李星稀抹干了泪问。
“是,我必须见她一面。她在哪个房间?你要是知道,便带我去。”
“好,我带你去。”李星稀吸吸鼻子,语气明朗了些,“你只要不是来嫁给我爹的就好啦。”
兰渐苏心笑说,李星稀真是一个傻孩子。
旻文公主躺在府东的客厢里。外面有重重护卫守卫。不过怕护卫守得太严,喜气冲不到旻文公主的房间里,于是身为这次统领的韩起离,让这些护卫随时巡逻走动,保证空气和喜气的流通。
来到府东,兰渐苏见韩起离前来询问护卫情况,立刻找了个隐蔽地方躲起来。
他心里暗自打趣:韩将军,你究竟是和我有缘些,还是和我孝姝姐姐有缘些?
问完护卫两句话,韩起离巡到别处去。李星稀遂带兰渐苏,轻功潜入客厢。
房内燃着浓浓的茅山绿漆香,旻文公主平躺在床榻上,面色安详从容。这是她多年来面色唯一温和的一次。谁不想啥事都不干一觉睡上个十天八天?兰渐苏此时竟多少对床上的人抱有羡慕。
取出梳头屏,兰渐苏将它放在旻文公主腹上,让旻文公主两只手抓住梳头屏的边沿。
这个梳头屏,只会放死人生前的画影,想靠活着的旻文公主,让梳头屏给出线索,直白来说,不太可能。
那个无奈且冒险的想法,不得不再攀上兰渐苏的脑子。
叹出一口气,兰渐苏抱歉地和昏迷的旻文公主道:“孝姝姐姐,我要先借走你的魂。只要知道杀了顺德娘娘的人是谁,我就把魂还给你。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兰渐苏取来房间内的一把伞,并起两指,点住旻文公主的天灵盖。他将旻文公主冰冷阴凄的灵魂,一丝一丝抽出来,收进雨伞中。
直到三魂七魄,都让兰渐苏抽尽,旻文公主终于断掉最后一口气,失去所有生还的迹象。
躺在床上的旻文公主,成为一个彻底的死人。
护卫此刻正巧巡到门外,整齐的脚步声一浪一浪掷在地上。李星稀心脏跟动这些脚步,砰噔砰噔跳。
兰渐苏将伞小心递到李星稀手中:“你拿好了,旻文公主的灵魂,现在在这把伞里面。千万不要让它掉了。”
第59章 揭秘在即
被旻文公主的“尸体”捧着的梳头屏,镜面发出黄光。黄晕似水面泛波,如卷开的涟漪层层叠叠。
“公主怎么样了?”门外来了副统领的声音。
李星稀紧张得抱伞的手一抖。
护卫道:“暂时没什么异样,大人是否要进去瞧瞧?”
“罢了,我还需到那边巡一巡,你们看好。”
“是,大人。”
李星稀拎着的一颗心定下,双臂收紧在江南花雨伞上。旻文公主的魂魄简直要被他勒没最后一口气。
镜面上的画影终于清楚出现。先是旻文公主无比日常的一天,喂蛇,被蛇咬,揍了蛇一顿。炖蛇羹。
再是旻文公主吓人的一天。出去散步,逮住一个大臣,放老鼠咬他。吓得大臣仓皇逃窜。
最后又是旻文公主无聊的一天,坐在窗边听雨听一整日。什么事也不干。
放了些堪比会员专属广告的没用的东西,梳头屏终于振作起来,找到兰渐苏想要的画面。
四岁的旻文公主,一张圆润如玉的脸蛋,被老嬷嬷褐皱的手捂住嘴。所处的场地,是一个封闭低矮的小阁楼。躲在她身后身旁的婢女们,也纷纷将自己的嘴捂住,眼睛被巨大的恐惧覆盖,有的想呕吐,又拼命忍回去。
画面便一直定格在旻文公主的脸上,没用任何移动。等同于兰渐苏只看得到旻文公主,看不到旻文公主所见的人和事。
兰渐苏火气上来,拿起梳头屏就想丢到门外去。这鸡肋的玩意儿,从来没真正靠谱过。
他火气发到一半,突然注意到镜中旻文公主的眼睛。
四岁的旻文公主,眼睛黑亮得像墨曜,眼波灵动似一潭宝湖。兰渐苏从这清澈的瞳面里,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清晰得连那个人的穿戴,嘴角的笑,手指上的指甲,都瞧得一清二楚。
兰渐苏呼吸逐渐紧缩,似乎有一只手掐住他的心脏。他在惊喜的同时亦感到沉重,这是一个非常不普通的人。地位不普通,性格也很不普通。
外头一阵紧急汹涌的脚步响。
护卫问道:“田大人,你怎么来了?”
“奉公仪大人之命,前来看守公主。”
“蓝大哥!”李星稀才叫出声。
门被前来的人猛力推开,连给他们临时找地方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你们在做什么!”紫琅院的田冯指住兰渐苏喝问。对身旁手下道,“快去看看公主有没有事。”
手下来到床边,探了探公主是鼻息,“啊”了声:“公主死了!”
田冯竖起眉毛,厉声道:“来人,将嫌犯二公子拿下。”
几个高大壮硕的手下上来抓人。
流程步骤连贯快速得常人没任何招架之力,分明才刚反应过他们开门进来这件事,他们已经确认了尸体与犯人,立即上来拿人。
一切像预谋、安排好了的一样。
兰渐苏及时抽出那只被人抓上的手,扑到李星稀面前,抓住他的双肩,面目狰狞:“你跟他们一伙儿的,出卖我!是你通风报信了对不对?”
“什么……”李星稀茫然看着他。
兰渐苏欺在李星稀耳旁低声说:“收好公主的魂,速去盘羲山,取走尸体,赶在他们之前。”
紫琅院的汉子上来拉开兰渐苏。田冯吼道:“嚷嚷什么!老实点!别以为你是王公贵族就能撒野!你杀害公主,罪不可恕,等皇上审你吧!”
紫琅院出了名的不惧强权只惧帝后,这点做得相当不错。
*
大殿内,皇上坐在龙椅上,全神贯注盯着兰渐苏。他眼睛正红,兴许刚抒发完失去女儿的哀痛。
谁知兰渐苏正要哀悯他时,他从龙案底下拿出一颗大洋葱,扔给太监说:“把它拿走,不祛味儿,熏得眼睛辣。”
兰渐苏眼皮一颤,噤住了声。
旁有官员打量来不及换身衣裳的兰渐苏,小声说:“穿着喜服,代替新娘去成亲,神经病啊。”
皇上上下扫视兰渐苏身上穿的大喜红衣:“苏儿,你受什么打击了吗?”
兰渐苏奇怪地想:为什么不先关心他女儿死没死?
皇上问守在李府的护卫副统领:“李庆呢,怎么样?”
副统领道:“从上午吐到现在。”
兰渐苏心又问:知道跟个男人拜了堂,打击那么大吗?
皇上手指擦掉眼角的泪,啜了一口茶道:“朕知道。他全家直嚎朕赐的婚不靠谱,害李庆名节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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