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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琛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张了张嘴，鼻子有些酸，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觉得这人很陌生，好像七年相处的日子不过是一场幻想。
嘭——
“你再说一句？”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忽然见原本沉默站在一旁的顾一舟冲出去抓住何之骏的领子就给了他一拳。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这一拳明显把何之骏打蒙了，连带着懵的还有宋时琛。他着实没想到顾一舟会冲出来。毕竟就今天的表现来看，顾一舟对人彬彬有礼，一看就是那种很乖的学生。可此时这个很乖的学生紧抿着唇，手上的青筋暴起，把手里人狠狠一推，声音很低，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滚。”
“你又算哪根葱？”反应过来的何之骏反握住顾一舟的手，但由于他没有顾一舟高，看上去气势有些不足，也是狠狠的一拳，顾一舟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居然愣了一下没有躲，两个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眼看着形势不对，宋时琛冲上前想要把他们俩拉开，却发现两个人完全就是打红了眼。还好现在时间也够晚，这边灯也暗也没有什么人，不然就这动静绝对要惹来一大片人。
“何之骏！”
宋时琛破罐子破摔似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对过谁，这是第一次。他看见何之骏愣了一下。
“够了，我累了，我们到此为止吧！”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的表情被湮没在黑暗之中，话语却清晰无比，“七年了，结束吧。”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管他们俩还打不打，自顾自往宿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着的，整个人好像飘在棉花上一样。
“宋老师！”
就要关门的瞬间，一只手忽然卡在门缝里。宋时琛怔了怔，便见顾一舟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依旧是讨好乖巧的语气，和方才打架的那副样子格格不入，“宋老师，曹主任说好的让我和你住一起的。”
宋时琛看着身前的人。身上的白毛衣和裤子上有明显的泥印子，嘴角青了一块儿，手掌也磨破了。一米八几的高个儿，看上去狼狈又滑稽。
他也没赶他走，知道现在可能外面也没地方住了，只是默不作声地把空调打开，又到了一杯热水，深吸一口气：“你还敢和我一起住？”
由于自己是老师，为了避免误人子弟，以及规避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陆夷一中的人都还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没想到顾一舟刚来就给撞破，还是这么尴尬的场面。不过现在宋时琛已经破罐子破摔。就算是顾一舟去告密，最多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一中给开除。
“怎么就不敢和你在一起住？”顾一舟反问，“因为刚才那个傻……人？”话说完，明显牵扯住了嘴角的伤口，轻轻嘶了两声，继续道：“老师我跟你说，你找男朋友不能找那样的，那家伙一看就不靠谱，你居然还和他在一起七年，是我我早踹了！”
宋时琛看着身前长辈模样般一本正经说教的顾一舟，微悬的心忽然安了安。他原本以为这人会八卦他以前的事，或者觉得他恶心，但是居然都没有。
“我喜欢男人，你还敢和我住？”他挑破了话题，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别人提这回事儿。何之骏算得上半个公众人物，自己又是老师，虽然很多时候他会有想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想和何之骏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样，毫无顾忌的在一起。可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度并不高。他不得不顺从世俗的眼光活。
顾一舟一怔，就在宋时琛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忽然见他喉头滑动，竟然有些认真，“那你会喜欢我吗？”
宋时琛：“……不会。”
顾一舟看起来好像有些失落，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也用那种果然如此的目光看向宋时琛，“这不就对了，你又不会喜欢我，那我为什么不敢和你住？”
有理有据，宋时琛没办法反驳。
“宋老师？”身前人看他不说话，声音又软了软，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轻轻扯他的袖子，“你在怪我打他吗？”
宋时琛瞥了一眼他蹭破了皮的手背，嘴角动了动，想说不怪，但最后只道：“以后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
“可是他也打我了啊，而且他下手好重，直接都给我打蒙了。”顾一舟嘟嘟囔囔，又把伤口往宋时琛眼前怼，“你看你看，我都挂彩了！”
宋时琛完全受不了别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向来就是容易心软的。学生闹事，犯错，或者同事朋友需要帮忙，无论做什么，只要语气稍微软一点点他就完全没办法拒绝。“我带你去医院处理。”
“不！”顾一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犟了起来，“不去医院！”
宋时琛有一瞬间怀疑顾一舟酒其实还没醒。
“今天早上收拾被子的时候我看见床头柜那里有医药箱，随便处理处理就行了。”顾一舟道，顿了顿，又有些小心翼翼，“我，我能用那个医药箱吗？”
宋时琛抿了抿唇，他简直对这个半路上捡来的活宝束手无策。不过他的的确确是感谢顾一舟的，至少他的出现，能让自己稍微少想一点何之骏，至少到这个时候，有人能陪他说说话。
“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再回来上药。”
棉签沾了碘伏一点点擦过手上的伤口。
最开始顾一舟说要自己上药，让宋时琛去洗澡，结果等宋时琛洗完出来发现这人还拿着他递给他的棉签发呆。
“怎么了？”
顾一舟：“……”
“药该不会过期了吧？”宋时琛将那瓶碘伏拿起来，瞥了一眼有效期到2023年。
“不是，是……”顾一舟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用棉签轻轻戳了一下手掌上的伤口，结果立马龇牙咧嘴嘶了一声。
宋时琛：“怕疼？”
顾一舟轻轻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不，不怕！”
宋时琛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想到这人毕竟是因为自己才会和何之骏打架，不由得又轻叹一口气，从他手里把棉签拿了回来，“手伸出来，我给你擦。”
“啊？”顾一舟有些不可置信，继而往后微微撤了撤，小小声，带着些鼻音，“就不能不擦吗？”
“不能。”宋时琛提着他的袖子，命令道：“手掌摊开。”
他一向是温文尔雅的，偶尔强硬一次，总会很奏效。果不其然，顾一舟缓缓伸开了手掌，僵硬道：“那宋老师你能轻一点吗？”
“我尽量。”
但显然宋时琛低估了顾一舟的怕疼程度，上药的时候棉签稍碰一下顾一舟的手就会不自觉往后退，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宋时琛只好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尽量很轻地去蹭伤口。
“怕疼还冲上去，都当老师的人了，做事还冒冒失失。”处理完了手上的伤，宋时琛又用纱布给他裹上，避免晚上睡觉蹭到被子，也是担心进一步感染。又瞥向他脸上的淤青，“家里没有活血化瘀的药，你等一下，我现在去二十四小时药店去买。”
“刚刚我洗澡的时候已经用热毛巾敷过了！真没什么事！”顾一舟见宋时琛起身要走，忙一把拽住他的手，“都这个点了，别忙活了，老师不是答应明天陪我一起买衣服嘛！明天还要早起呢！”
宋时琛有些犹豫，毕竟这个点打车也不好打，最近的一个二十四小时药店走过去至少得半个多小时，又指了指他的脸，“你确定明天要这副样子去买衣服？”
顾一舟：“我可以带口罩！”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一舟：啊，终于解决掉他的前男友了，以后宋老师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感谢观阅，鞠躬
第4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宋时琛就醒了，瞥了眼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的顾一舟，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买点药回来。毕竟顾一舟后天早上还得去上课，哪怕他不介意，但这副模样去见学生总归是有点什么不好。
说动就动，买完药提着早餐回来，正摸着钥匙呢，门忽然就开了。只见顾一舟拿着手机，裹着睡衣，头发还乱糟糟的，见宋时琛，表情好像有些生气，连带着语气也硬邦邦的，“你去哪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宋时琛想起自己买药的时候好像是有看见陌生号码打过来，他原本以为又是何之骏，所以根本就没理会，没想到居然会是顾一舟。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是怎么会有自己号码的？
“我出去买药了，手机静音没听见，出什么事儿了吗？”他懒得跟小朋友解释，稍微撒了个谎。
好在顾一舟也没有怀疑他的话，反而一副很心虚的样子摇摇头，讪讪道：“没这么，我就是有点饿，本来想用厨房煮点东西吃的，结果不会用那个煤气罐，想着打电话问一问。”
宋时琛：“……”他朝顾一舟招了招手，带着他进了厨房，又把插头插上去，给电磁炉通了电，憋着笑说：“你的煤气罐在哪呢？”
宿舍的厨房简洁且狭窄，几乎一览无余。只有一个灶台，上面是电磁炉，下面放着碗筷米一类的东西。别说煤气罐了，连个易拉罐都没有。
顾一舟一窒，面色由青到红，又由红转青，有些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你不是说今天陪我去买衣服的嘛，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宋时琛原也不过就是逗逗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为什么要跑？”
“因为昨天那个傻逼！”顾一舟接过他手里的热干面往桌子上一放，坐下来深叹一口气，扒拉了两下头发，把原本就乱的头发揉的更乱，“啊，不说了饿了，吃完快去买衣服吧！陆夷也太冷了！”
*
宋时琛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商场这样的地方了。高中休假少，有时间几乎都是窝在宿舍，时间稍微长一点的就是陪着何之骏世界各地乱跑。除了偶尔心血来潮买个菜外，大部分想要买的也都是网购。
“老师，你觉得这件怎么样？”顾一舟带着口罩拿了一件纯黑色的羽绒服往身上比划，“好看吗？”
宋时琛正在刷学校的通知，由于前些日子一直下雨，所以运动会给推迟到下周三了，考完紧接着就是期中考，让班主任好好安排一下。闻言，瞥了一眼，点点头，“还可以。”
“那这件呢？”顾一舟又拿了一件纯白色出来，不等宋时琛回答，又摇摇头喃喃道：“会不会太容易脏了？”
“也还行。”
倒不是宋时琛说的客套话，顾一舟人长得高，又瘦，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像模像样。
“宋老师你好敷衍哦！”顾一舟哼哼两声，又把衣服挂回原位，“都好看你还看手机不看我！肯定是都不好看。”
宋时琛有点儿无奈，只好回复了个收到就把手机收了回去，眼睛瞄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一款米白与淡绿色相间的羽绒服上，微微扬了扬下巴，“试试那个？”
顾一舟：“！”
他火速脱了外套换上了那件羽绒服，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好看吗？”
顾一舟身上有一种很难让人忽视的少年气，宽松短款的衣服衬的他的腿又长又直，加上他永远满怀希望的眼睛，走在人群中好像会发光。
“好看。”是由衷的表扬。
顾一舟：“……”他长叹一口气，风马牛不相及道：“据说老师你以前因为高中语文组缺人，还去帮高三带过语文课？”
宋时琛一愣，有些不明白顾一舟怎么会突然说这个。去年高三组的一个女老师怀了二胎放产假，但是因为那个班的孩子太皮了，根本没有人愿意顶上。年级组没办法，就给宋时琛做工作让他顶上了。
“是有这么回事。你怎么知道？”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顾一舟深吸一口气，“堂堂语文老师，夸我的话居然只有好看和还不错两种！你这不行啊！”
宋时琛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反应过来这个梗之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连带着原本有些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打趣道：“那你是想听我夸你回眸一笑百媚生，还是想听我夸你妆成每被秋娘妒啊？顾同学。”
“不如夸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宋老师！”顾一舟看上去很是无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性别都搞混了！”
最后顾一舟还是买了那件衣服，想了想又把那件白色的羽绒服给买了，“黑色太沉闷了，白色看起来显得年轻年轻！可以换着穿。”顾一舟是这么解释的。
买完衣服，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负一层卖零食的地方，周末的超市明显要比平日里拥挤，零食区大多都是孩子，顾一舟一个一米八的高个儿在一堆零食前认真挑选的样子与之有些格格不入，宋时琛看他拿了薯片辣条鸭脖散装豆干牛肉粒，还拿了两大袋阿尔卑斯糖。
“你说还买点什么？”顾一舟对着货架上的一堆坚果，偏过头，“老师你喜欢吃什么？”
说实话顾一舟拿的都是他喜欢吃的。
宋时琛喜欢吃零食这件事情基本上被他带过的学生都知道，他经常上课上一半就饿了。最开始是同级或者同班的老师有多的小零食就给他吃，后来不知道是被哪个老师说漏嘴了，结果每次晚自习都会有学生在讲台上放各种各样的小零食，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宋时琛自己都不用买零食，当然也收获了一大堆老师的羡慕。
“已经够多了，买太多也吃不完。”宋时琛推着购物车，看着堆起来的零食皱了皱眉，“现在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顾一舟明显不是很赞同，又往购物车里塞了一包香瓜子一包开心果还有一包杏仁，快到柜台的时候又顺手带了一盒茉莉花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提着大包加小包出了商场，没了中央空调加持，寒风无孔不入几乎是往骨头缝里面灌，宋时琛只觉得自己整只手都是麻的，冻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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