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并不看桌上摆着的东西,他凝着神色, 说:“主子呢?”
啊。
张太医就知道是这样。
萧逸宸派人来让他给墨染送饭,自己跑去处理那些闹事的人,那伙人吵的厉害,他还是听林海说得,心里也不免有些同情萧逸宸,这才过来给墨染送饭。
跟预期一样, 这小子不领他的情。
他笑了笑,打着哈哈说:“那个, 王爷有点事,让我来给你送饭。”
“什么事?”
张太医在心里不住的吐槽, 问这么清楚干嘛?
“没什么,你先吃点,等会儿好喝药。”
墨染并不吃, 也不说话,就这么用一双执拗的黑眸,看着张太医。
张太医叹气,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说了你又无法,只能就这么等着……
他不说话,墨染也不动,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
张太医最后只好把萧逸宸搬出来,“这可是王爷亲自看着做的。”
墨染神色缓和了些,他低头看着桌上摆着的盘子。
张太医见有了效果,再接再厉道:“你不吃,不是浪费了王爷的一番好意么?再说,若是不吃,王爷他又该担心了。”
墨染低垂着眼睛,半晌,他动了动手,拿起了筷子。
张太医在一旁尽力控制着表情,他怕自己笑出声,等人把盘子里的东西慢慢吃完后,他收拾了桌子,就要出去,给他端药过来。
临出门前,墨染问他,“主子究竟去干什么了?”
张太医赶紧迈出去,一把关上了房门。
墨染面无表情,瞪了那门半晌,才转过头,又开始了闭目养神。
日光下移,天色渐渐黑了起来,墨染喝完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他撑不住睡意,渐渐睡了过去。
萧逸宸悄声推开门,他走到床前,屋内没有点蜡,他借着些窗外的光,看着墨染睡着的容颜出神。
还有将近两个时辰,三天就要过去了,最后的结果也要来了,他坐在床边,张太医说墨染的情况不错,想来是常年习武,内力深厚的原因,他比寻常人的身体状况要好很多,今日也并没有怎么发热,很大的几率,墨染会没事的。
他轻轻的把头向后靠在床架上,坐在墨染的身旁,他难得的心里平静了些,什么都没有想,瘟疫也好,背后盼着他死的人也罢,通通被他抛去了脑后。
在这一刻,在这里,他内心平静。
床上躺着的人,眼皮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睛,他尚未回神,仍有些刚醒来时的懵懂。
“醒了?”
墨染侧头,在黑暗中,他的眼睛格外的亮。
“主子。”
萧逸宸带着笑意,嗯了一声。
墨染撑着胳膊,就要坐起来,萧逸宸一手按住了他,“别起,躺着吧。”
墨染听话的又躺下了。
他翻了个身,幸好压在下面的那面胳膊是完好的,他仰着头看着萧逸宸。
萧逸宸侧过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吃晚饭了吗?”
墨染摇头,他中午喝完药,便睡到了现在。
萧逸宸就要起身,去吩咐送些吃的过来,墨染却是一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在萧逸宸回过头疑惑的看向他的时候,他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
萧逸宸眼神沉了沉,因着在黑暗中,墨染并不太能看清他的神情,正暗自恼着,怎的这样冲动呢,就这样擅作主张的抓住了主子的衣袖……
“怎么了?”萧逸宸问。
“……没什么”
萧逸宸看着他的发顶半晌,才将想要把人拥在怀里的冲动压下去,再开口时,声音暗哑的厉害。
“我去去就回来,”顿了下,他说:“不会太久的。”
墨染抬起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方才冲动了,早上主子说是去厨房,大半日便没有消息,偏他现在身体虚弱的很,他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
他痛恨这样无能的自己,现下却也无力改变。
萧逸宸并没有立刻去厨房,他在院落外面停下了脚步,随意的靠在墙边,脑海中是墨染刚才唰地放开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他的小影卫对他仍是忠心耿耿,他却对他的小影卫起了旁的心思。
他勾唇一笑。
但没关系,他相信,他的小影卫和他怀有一样的情,只是他还不知道罢了,连他自己也是经历了这一次才明白过来。
只有这一次,他不强求墨染,他可以等。
等他知晓,等他明白。
他坚信,他的小影卫不会让他等太久。
萧逸宸这次回来的很快,短短片刻,他便去而复返,坐在床边时,墨染还有些怔愣。
萧逸宸轻笑出声,“傻了?”
墨染回神,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眼神闪躲着,不敢去看萧逸宸带着笑的眼睛,他小声说:“……没有。”
萧逸宸不再逗他,取了火折子来,把蜡烛点亮了,屋内亮堂了起来,昏黄的烛火,映着人的脸庞都暖了起来。
没一会儿,仆人送来了食盒,中午那会儿张太医吩咐厨房熬的鸡汤,想着等人醒了再拿过去喝,只是没想到,这一觉便睡到了萧逸宸回来。
萧逸宸去厨房时,张太医还跟他好一顿吹嘘,这老母鸡炖了好几个时辰了,汤可好喝着呢。
萧逸宸白他一眼,让他赶紧熬药去。
张太医想瞪他一眼又不太敢瞪,只好在心里吐槽一下他这样子。
“汤如何?”萧逸宸放下手中的汤勺问。
墨染点点头,“还行。”
“还行就多喝点。”
老头熬了好几个时辰呢,自然要让墨染多喝一些才行。
直到两碗鸡汤下肚,墨染摆手说再也不喝了,萧逸宸才让人把碗撤了下去。
墨染靠在床上,他想下地走走,但萧逸宸不让,他只好继续在床上坐着了,心情颇有些惆怅,他怕自己再这般一直在床上躺下去,最后会胖的不成样子,走起路来跟个圆滚滚的球一样,一晃一晃的,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
想到此处,他打了个机灵,这也太……
萧逸宸在他旁边坐着,自然看清了他脸上嫌弃的神情,“怎么了?”
墨染侧过头,幽幽的看他两眼,“属下怕再这样下去,会胖的不成样子。”
萧逸宸忍俊不禁,他伸手揉了一把墨染平坦有力的腹肌,“这瘦着呢,多吃一点才好,身上有一点肉,摸起来也舒服。”
墨染懵懵的喔了一声,脸莫名的有些发热,他纳闷,又发了热吗?不应该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时间倒也过得飞快,直到门被敲响,萧逸宸瞥了眼窗外黑透的天色,这才意识到,已经是子时了。
不知不觉,三天已经过了。
他侧过头,神色无比认真的看了看墨染,这才起身,走向了门边。
墨染因着那一眼,心里跟着紧张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夜是他往后人生的转折,似乎今后如何,全由这之后短短的一刻钟来决定了。
他捏了捏掌心,看着张太医端着药碗进了,像往常一样,号脉,但这一次,好像格外的漫长。
在场三个人的脸上都凝着神色。
直到张太医放下手,萧逸宸看着他,眼底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
“没事了。”张太医说。
萧逸宸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
在墨染尚未反应过来时,他伸手抱住了墨染。
不容拒绝的把墨染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他手上用力,把墨染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张太医在一旁无语,还有人呢,注意点影响啊。
他看着两人短时间是无法分开了,只好留下一句药别忘了喝啊,便提着小药箱走了。
出了门,他仰头,天上皎皎明月,地上影影倬倬,他笑了下,眼睛都快笑没了。
墨染僵着身子,他不知主子为何会这样,但他觉得主子是高兴的,主子高兴他也便高兴,是以他试着动了动那只完好的胳膊,虚虚的放在萧逸宸背后。
他闭着眼睛,两人挨得极近的胸膛处传来的跳动声,他听见了,且无比的清楚。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亦或是两人的心跳声混在一起,彼此跳动着,再也分不开来。
墨染弯唇,他的手轻轻往下,落实在了萧逸宸的背后。
萧逸宸微微低头,在墨染耳边说:“真好。”
真好,往后的余生里,还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张太医:狗粮吃到饱~
第54章 传言
接近年关, 金陵城内格外的热闹,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发着幽幽的红光, 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小孩子欢快的笑声传遍了大街小巷, 到处都弥漫着过年的氛围。
除却过年, 百姓们近来最为津津乐道的,非瑄王莫属。
传言瑄王有了心上人, 那心上人被他放在心尖尖上宠了多年, 此次在平遥,赵家惹了瑄王的心尖宠,瑄王因此而大发雷霆……
茶余饭后,大街小巷,到处都流传着瑄王的小话本, 《霸道王爷爱上我》《我当王爷心尖宠的那些年》《江山不及她》等小话本的销量更是一路飙升,广受好评。
金陵的女子更是一边痛心,一边买来小话本,没事就要翻看一会儿,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受到王爷的青睐。
林晟从醉月楼出来时,手中拿着厚厚一沓的小话本, 都是他从青楼姑娘们那里买的,好说歹说, 外加出色的容貌,姑娘们才忍痛割爱, 把小话本卖给了他。
林晟回家后,净了手,把小话本摆在了桌上, 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颇为虔诚的打开了《江山不及她》。
片刻后,他啪的一声合上了小话本,直摇头,太扯了,太扯了,他编得都比这个来得真。
什么瑄王放在心尖上多年的人,容貌堪比天上的仙子,艳色绝世。什么瑄王许下承诺,此生只爱她一人,如画江山,也比不得她的笑靥如花……
可去他的吧,他跟萧逸宸一同在边疆吃了四年土,怎么就没有见过如此倾国倾城之人呢,别说美人了,连个女的都甚少见过。
他嫌弃的瞥了眼桌上垒着的小话本,白白浪费了他的时间和金钱。
须臾,他喊了管家进来,“把这些小话本都打包起来,送到瑄王那里去。”
相比民间传得离谱,禁军传回的消息就要靠谱的多。
“抱着个男人?”皇帝放下手中的笔,他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魏诀迎着皇帝的充满威严的视线,他肯定道:“是。”
“瑄王外出,一夜未归,次日抱了个男人回来,之后那院子就不让旁人再接近了。”
“那男人还是他身边跟着的影卫。”
皇帝怔愣着,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的儿子,堂堂的一个王爷,和个男人搞在一起去了。
还未待他多想,魏诀又说:“平遥那边,瑄王之前派人去搜寻病人的时候,两方人员起了冲突,死了两人,之后瑄王把在场的人都关了起来,有人不平,一伙人去太守府的门前闹过,瑄王给打发走了。”
皇帝这下是彻底无言了。
他知道萧逸宸性子强势,向来不是什么容易说话的人,没想到在边疆几年,还没把性子磨平一些,依旧是这样。
皇帝沉思着,旁边伺候的人也深怕弄出一点声响,从而扰了陛下。
他是不喜欢萧逸宸,但也不会把江山社稷这样的事情当作是儿戏,是以想了良久后,皇帝决定再派人去平遥。
平遥的情况不容小觑,况且已经有人去太守府门前闹事,可见已经引起了民愤,萧逸宸的性子强势,行事果决,说一不二,手段太过强硬,造成了这样的结果,还得再派人过去,协助萧逸宸,只他一人处理平遥的情况还是不行。
旁的什么,那就等瘟疫彻底控制住之后,再做打算。
至于他想和谁搞到一起,随他去了,只要他不摆在明面上来说,都行。
只是这次要派谁去好呢?皇帝思索了半天,官位低的,不合适,太高的,不应该,思来想去,朝中的大半官员竟是被他否决了个遍。
无奈之下,他把目光放在了同是王爷的老四身上,虽说人是纨绔了些,心思也不在正道上,但为人处世方面,圆滑的不行,与老五正好互补一些,处理起事情来也好。
皇帝心里有了数,便不在此事上纠结下去,他转头问了旁的事情。
“玄甲营那里如何?”
萧逸宸离开金陵的第二天,魏诀便又被派去了玄甲营,魏诀本是不愿意的,但皇命难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这次他收敛了许多,并没有带着禁军的人大摇大摆的去,只他一人,在玄甲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林晟表面看得过去,倒也十分清闲。
就是当皇帝问起来时,不好交代,就如同现在。
魏诀沉默了片刻,他低下头去,沉着声音说:“尚未有何进展。”
皇帝心里早有预料,只是现下听魏诀这样说,仍有些不舒服。
心中时时刻刻都梗着刺,想拔却拔不了,放任下去,只会让他更难受罢了。
“老五少说也还要几月,才能回京,朕就只给你这几月时间,若是真的无法将这支军队彻底收归回来,那么……”
后面的话,皇帝没有说出口,魏诀也懂他是什么意思,他点着头应下了,却无法保证什么,他只能尽力而为。
至于最后究竟是个什么结果,那就看天意好了,他无法左右。
魏诀离开后,皇帝亲自起草了诏书。
次日,成王萧北宁出发去往平遥。
丞相府。
孙柏之下朝回到家中,换了常服,逗了逗他前段时间养的鹦鹉,鹦鹉抖着翅膀,绒毛光滑柔软,孙柏之笑了笑。
他正打算教它说两句,管家寻了过来,他告诉孙柏之,礼部尚书卫大人来了。
孙柏之挑眉,他放下手中的逗弄玩意儿,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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