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的泪水打着转儿,花未拂狠狠地甩开了花焉知的手,他每日都在受教,在姑苏六年,到如今都不明白情爱是什么,他对那种感觉已经不抱希望了。“一切都晚了。花焉知,别想染指我,我宁可在姑苏做个家妓,也不愿在天枢做你的夫人。你让我憧憬过,让我热爱过,也让我失望,让我绝望。如今还是,我留你一条性命,你却在花家为非作歹,罗月融是不配做久长的娘亲,可你更不配做久长的爹爹。”话音刚落,花未拂转身准备离开。
“对!”花焉知很爽快地点了头,看见花未拂伫足便更加放肆了,“我不配。你最好瞒着久长一辈子,别告诉他是他爹爹痴爱着夫人,夫人想要个孩子,却因为是个男人不能生育,他爹爹随便上了个侍女,这才有了他。”
“混账!”花未拂忍无可忍,回身扇上去一巴掌。
脸上红红的,是被打过的印记,而不是像萧世言那样羞红了脸。花焉知挨过两巴掌,眼角终于滑落了泪水,他保持着笑容继续说着:“你也要好好教他,别让他跟他爹爹一样喜好男风,最好能跟他喜欢的女子长相厮守。”
花未拂自悔失手,但是绝不会放低身段去哄他,重重拂袖,只冷漠地说道:“久长还小,这些事情暂时不用你操心。”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点了头,“对,还没到时候,他还小。”
“我警告你,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一定让你后悔。”狠话说完,花未拂气冲冲地离开了。
身体倒下,苍白无力的手忽地扶在凳子上,年轻的公子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脸色也发白,挂着泪珠的双眼合上了,花焉知太累了,手指扶不住凳子,人昏倒在地上。
一条人命换得花家片刻的安定,外人兴许觉得很值,但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在花未拂心里永远不值。他可是死过一次的人,在外人看来,再死一次又何妨?但在花未拂自己看来,这多出来的一条命何其珍贵,让他得以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有了罗月融的干扰,花未拂确实省了不少事,他时常去看望久长,那个可爱的孩子总是笑得那么开心。
萧世言不是傻子,也没有深究自己看到的情况,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不公,哪能一一平反?在萧世言清醒后,连这个家伙都猜得到是花焉知,更别说花未拂了,他应该去找过花焉知了,最近都没见过花焉知出门。
花未拂哄小孩儿的时候见萧世言出神许久,便撞了他一下,“世言大人在想什么呢?”
“呃?没。”萧世言摇头,逗弄了一下久长,笑道:“想不到久长也是个贪色的小公子。”
“何以见得?”花未拂不明白,久长还这么小。
他笑:“我过来的时候他连个眼神都不给我,你一过来他就笑得这么开心,长大了肯定要娶个美人回家。”
“哈哈。”花未拂咧嘴笑了,“姿色不重要,只要久长喜欢就好。”而且还得保证是个女孩子,不然花家香火指定得断了。但是这句话花未拂不敢说出口,否则萧世言就生气了。
两个公子在房间照顾着孩子,花未拂待久长几乎是无微不至,一直临近中午,久长才在摇篮中睡着了,两个公子便也悄悄退出了房门。
在回去的路上,萧世言像个孩子一样跟花未拂撒娇,拉着他的衣角笑道:“等到九月中旬,你过生辰的时候,可不可以摆个大宴啊?把师父龙泽川祭儿隐公子白今明他们都邀请过来,顺便也庆祝一下辰诚的生辰,毕竟你们两个人这么有缘。”
“现在才八月,还早呢。”
“啊啊~”萧世言跺了一下脚,“不早了,也就一个月三十天,迟早会到的,你就答应我嘛。”
是啊,迟早会到的。花未拂失神片刻,点头答应了,这下喜得萧世言直接蹦了起来。“都已经二十多岁的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萧世言回怼:“还不是你的错!”
“哦?”
他振振有词,眯眼笑道:“以前在家里,像个小孩子一样那是被我娘宠的,现在是你宠的呀。”
“哈哈。”花未拂抿嘴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第一次见世言大人这样无赖的人。”
萧世言不屑,哼了一声,“第一次见又怎样?无赖又怎样?还不是得宠着?”
“是是是。”花未拂可不敢得罪,“我的世言大人。”
白衣公子活力不减,拉着花未拂就往前跑去了,自己疯还要拉上花未拂,高兴的是,终于有个大事可以跟朋友们聚一聚了,不然迟早无聊死。要不是萧世言提出来的,花未拂根本不会同意。早在花未拂回归姑苏之初,便一直反对铺张浪费,但是摆个奢侈的大宴,用于缓和一下花家同其余世家的关系,这倒是不错的。
从八月末开始置办,萧世言就开心地帮忙写请帖,九月初就开始下帖,那些收到请帖的世家基本上都答应会去。
秋日临近了,常山早早枯了花草,红了环绕的枫树叶子,出来散步的苏冷好久没有好好欣赏过这么安谧的景色了,他眺望许久,心如飞絮。
跟他在身边的侍女不懂他的心境,不明白这些枯黄树叶有什么好看的,便默默立在一旁。
没有人懂他,在苏家逆来顺受,温和的公子备受打压,步步循规蹈矩,被亲姐姐代掌苏家十几年。就在前不久,苏暖夫家催婚,年近三十的苏家长女终于披上喜服下嫁了。苏冷坐在家主位子上这么久,第一次尝到了自由是什么味道,他终于明白,常儿为何不喜欢苏家了。
☆、天枢广邀生辰宴
苏家侍从走来的时候,苏冷还在出神,侍从便轻咳了两声,引起他的注意,递上了一封信。“家主,顾氏来信,是大小姐的。”
“嗯。”苏冷在心里问着自己,就不能逃离这些桎梏吗?他还是接过了信封,拆了开。
“吾弟流霜台鉴,见字如晤:入秋顿凉,岁月不居,淑深驰系。红尘三尺险,中有是非波,且知是短非长,好丹非素,何必招惹?世家之门,难堵人舌,唯有洁身自好。前日听夫言,天枢广邀生辰宴,吾乃女辈,今已有归,不便多管苏家,但劝一句,世上无事,庸人自扰。敬请台安。”
年纪轻轻的苏冷根本不听长姐的话,甚至开始跟姐姐作对,这一次,他偏要亲自前去天枢赴宴。
九月中旬的时候,这可是萧世言第一次给花未拂庆祝生日,他忙里忙外,只为这次生辰宴可以隆重一些。但从本质上讲,他这是花人家花未拂的钱,给花未拂过生日。不过,这都不要紧,起码萧世言出力了,对,就是这样。萧世言主动去帮忙搬桌子,这身娇体弱的,费了吃奶的劲儿都没搬起来。“我还就不信了。”
“……公子,还是我们来吧。”侍从讪讪地笑着,两个人把桌子搬到了大殿两侧。
“没关系,我还可以奉献我的聪明才智。”萧世言向夜寻信誓旦旦地说着,人家夜寻也不信啊,“听我的,今天是未拂的生辰,你去找几个好看的姑娘,过来跳跳舞,活跃一下气氛多好啊。”
“这……”夜寻哪儿敢啊,抬抬头,眼睛望向了萧世言的身后。
“唔?”
花未拂款步走来,歪了歪头,“你让夜寻找什么啊?”花未拂眯眼温笑,展开手掌,夺命伞撑开了。
我擦!萧世言怂了,“未拂我错了!不找不找,那些女人哪有你好看啊?先把伞收起来,被别人看到不好,不好。一来有损你形象,二来有损你形象,三来有损你形象,是不是?”
夜寻正在极力憋笑中,花未拂把伞递到了萧世言手里,揉了揉狗头,“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要形象了,免得又被你损。”他望了殿外一眼,叹了口气,“早上阴云笼罩,好像有事情要发生。”
“不就是下雨嘛,这都入秋了。”萧世言满不在乎,收住了红伞,依旧谈笑风生。
“许是我多疑了吧。”他放松了许多。
待到无事的时候,让萧世言自己去浪了,花未拂得空去看了看久长,“嘟嘟,哈哈。”孩子这么乖巧可爱,花未拂轻轻晃着摇篮,无意间看到了桌上花焉知忘在这里的酒坛子,于是疑惑地问道:“夜寻,花焉知来过?”
夜寻点点头,“家主过来看过一次,看他的样子,他也挺喜欢小公子的。”
“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久长?”
“二公子,依我来看,花家真的在慢慢变好,我在花家虽然时日不长,但是二公子回归花家前后,家主真的是判若两人。”
“哦?”花未拂好奇。
夜寻抓了抓头发,细想片刻,说道:“以前家主在家只会喝酒和戏弄伶人,现在都是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间画画,或者去书房里看书。哦,对了,家主最近还买下了好多药材,准备用于帮助天枢的穷苦百姓。”
居然开悟了?花未拂喟然长叹,“他是个单纯的人,许多事情都是被哥哥算计的,如今哥哥已经死了,希望他能渐悟事理,放下执念。”
这次秋日一宴,花家热情招待着每一位来客,风起云涌的花家,终于又热闹了一回。
“常山苏流霜,谨祝二公子远去不悦,生辰多欢。”苏冷见礼后,命人奉送生辰礼,花未拂的性子他是喜欢的,因为花未拂和他一样,总是守护着常儿,他在长姐出嫁后,迫切想要同花未拂交往,秋日生辰宴,总算是圆满了。
花未拂早听说了常山的事,作揖回礼,“我们又见面了,多谢美言,请。”花未拂亲自送苏冷入殿,见他身边只跟着几个侍从,便又询问:“怎么不见令夫人呢?”
“贱内有孕,不便前来,代为祝贺。”苏冷恭谨回答,谦卑有序。
“恭喜了。”花未拂在他大婚的时候没有选择过去,如今苏冷彻底掌管苏家,希望他能教好他即将出世的孩子,改变一下世家之规。
各个氏族都听说了花未拂整治花家,花焉知是没以前那么放肆了,今日一见,花家二公子的气质果然不凡。从前,在萧世言身边,没有什么正当名分,跟萧世言在一起厮混的,知道花未拂是个家妓,不知道的,只当是跟在萧世言身边的一个侍从。而今,仍旧是一身墨玄青,花未拂眉宇间总给人一种成熟大度的感觉。
江陵带着夫人徐淑吟也来了,小小的江明抓着小落的衣角,看得出来,江明很喜欢这个美男师父。简直太可爱了,花未拂眉开眼笑,过去抱起了江明。“小公子真是可爱极了,身上的诗书气也颇重,日后定是玉溪才子,不愧是小落教出来的呢。”
“打趣我了,还是江夫人教导有方,我拿这个小家伙根本没办法。”小落捂嘴笑着,从花未拂怀里接过去要他抱抱的江明。
“快请。”
就在花未拂亲自招待客人的时候,萧世言也没闲着,端了杯酒就没皮没脸地缠上人家息绝了,龙泽川赶都赶不走。“别这么凶啊,看在我家未拂的面子上,今天他最大,我又比他大,所以在场我第一大。”
龙泽川烦死他了,把他推开,“你去找别人玩去,快去快去,你师父想跟我单独相处,别这么不给面子,回头花公子欺负你,我替你出气如何?”
“真的嘛,果然是好兄弟,那我去别的地方玩了。”
“那是,快去吧。”龙泽川连哄带骗把萧世言推走了,回头就看到风情多姿的息绝边喝酒边笑,“别笑了,还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你这傻徒弟都是让你宠傻的。”
息绝当场甩锅,指向了那边招待客人的花未拂,“这可不怪我,傻成这样要怪也得怪他啊。”
萧世言前一刻还在师父和龙泽川那里蹦蹦跳跳,转身来到白今明面前,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安安分分地敬了一杯酒。难得这么守本分,白今明谨守本分地回敬一杯,但就在萧世言蹦蹦跳跳走开的时候,他拍了白今明一巴掌,“不喜欢自己夫人你还可以再娶个小的嘛,但是不能对我家未拂有非分之想哦。”
“咳咳。”
“咦惹。”萧世言端着酒先逃命了,好家伙挨桌得罪人啊。
许多阔别不见的友人齐聚一堂,大殿中喧闹繁华,各自入了座,花未拂便可以举酒开宴了。“未拂在此,多谢各位赏光赴宴了,敬各位一杯,请。”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跟朋友们欢聚过了,即便这些年来参加过一些重要的宴席,他总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赴宴,难得今日,亲自主持。喝过酒,他亲自又斟了一杯,“除此之外,我还要敬余公子一杯,生辰同喜,请。”
“说来两位公子实在有缘,竟然同日生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敬余公子一杯。”
襄阳最初接到请帖的时候,也诧异花未拂跟余辰诚同日生辰,但是惊讶归惊讶,礼数不能少,余辰诚已经改了以前张扬且高冷的处事态度,便把自己的生辰放一放,先去天枢替花未拂好好庆祝一下,弥补之前的遗憾,没想到花未拂这么贴心,两个人一起庆生。“生辰同喜,能和二公子同庚同辰,也是我的幸运了。”
花未拂向主座挑眉,笑道:“一样的寿星,还不快上座。”
“哈哈。”
余辰诚摇头,含笑推辞着,“还是算了吧,二公子一片心意我领了,身在花家,实在不敢冒犯。另外,多谢各位厚爱了,辰诚也敬各位一杯。”
“请。”
“切。”整个大殿里,也就坐在角落的花焉知始终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宾客满座,他独自斟饮。和从前不一样了,心境也变了,花焉知凝视着手中的酒杯,再也不能跟花未拂喝合卺酒了。
“各位不必拘束,随意玩乐。”花未拂请他们入座,刚开宴,萧世言就喊来侍从,把几张桌子拼一块儿,然后拉了一堆人一起喝酒,花未拂单是看着就很佩服。
小落也过去跟萧世言叙旧喝酒了,把江明抱给了徐淑吟,而徐淑吟才跟江陵说笑一会儿,孩子就直直地走向了座上沉默寡言的苏冷。稚嫩的小手抓着一块捏碎了的糕点,松开手放到了苏冷的桌上。苏冷忍不住笑了,毕竟孩子这么可爱。
“哎?”孩子没了,徐淑吟回过神来,环顾一圈才看见江明找苏冷玩去了,“这孩子。”江陵这人比较缠着夫人,徐淑吟笑骂了好几句才说服他去跟别人聚聚。“苏家主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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